這一覺睡得很短，卡倫只覺得自己似乎才剛剛沾了枕頭就被阿爾弗雷德的敲門聲喊醒。

  來電話了，小隊集合，安卡拉酒店，繼續執行安保任務。

  坐在床上的卡倫扭頭看了一下掛鍾，九點缺一刻。

  所以，剔除洗澡時間，自己才睡了兩個小時。

  相較於那麼精彩的昨天，僅僅兩個小時的睡眠時間，顯然是不足夠的。

  洗漱完後，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卡倫坐上了阿爾弗雷德的車去往安卡拉酒店。

  路上，阿爾弗雷德將希莉準備好的早餐遞給了卡倫，卡倫看了看裡面的餡兒餅和牛奶，搖頭道：

  「待會兒你吃了吧，我吃不下。。」

  人沒睡好時，胃口也會很差。

  「好的，少爺。」

  十點整，阿爾弗雷德將卡倫送到了安卡拉酒店門口。

  「呼……」

  阿爾弗雷德眺望著前方的那座輝煌莊嚴的大酒店，眼睛裡像是在放光。

  卡倫看著他這個樣子，笑道：「以後有機會，咱們也開一個。」

  阿爾弗雷德也笑道：「好的，少爺。」

  下車後，卡倫背著劍盒推著一個小行李箱來到了酒店門口，早知道今天還要回來，昨天就不應該收拾東西帶走。

  出示證件後，卡倫得到了放行。

  大門崗亭處的保安人數沒變，但向里走時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內部的安保人員數目比昨天翻了三倍，所有人臉上都是嚴肅的表情。

  雖然今日中午元老院才會正式向所有教會通傳宣戰神旨，但很顯然，秩序向輪迴宣戰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所有人都對這場戰爭感到緊張，當然，更多的還是興奮。

  卡倫記得昨天隊長曾說過，自己這邊聚集得越早，也就意味著戰況越好, 只是就算是《秩序周報》也不可能現在就刊登戰爭進展消息, 一切, 都有無法避免的滯後性。

  走進酒店大樓，在前台處重新辦理了身份認證後，卡倫來到了電梯口, 按下電梯開關。

  不一會兒，電梯門打開了。

  讓卡倫有些意外的是, 理查已經站在裡面了。

  更讓卡倫意外的是, 見到自己後, 理查直接向著自己撲來，張開雙臂, 狠狠地將自己摟抱住，一邊雙手用力地在自己後背摩擦一邊熱淚盈眶。

  還好這處電梯位置沒有什麼人，否則真的很尷尬。

  「好了, 好了。」卡倫安慰道。

  「謝謝你, 卡倫, 謝謝你, 真的謝謝你。」

  「好了，好了, 幫我拿東西。」

  「好的，好的！」

  理查去幫卡倫拿劍盒，卻被卡倫側身讓開了, 理查馬上笑了笑，幫卡倫提起了行李箱, 二人走進電梯。

  電梯門關閉，開始上行。

  「母親說, 昨晚如果不是你及時出現，她和父親應該已經不在了, 謝謝你卡倫。」

  「這是我應該做的。」

  「爺爺說，等戰爭結束後，邀請你來家裡做客，我奶奶親自做菜招待你，你是我們家的恩人。」

  「不用這麼客氣。」

  「請你千萬不要拒絕，真的。」

  「好吧。」

  卡倫輕輕扭了扭脖子，就當去見見自己外婆吧。

  他對原本的「卡倫」沒有什麼感情, 畢竟他來時，「卡倫」就已經死了，否則狄斯也不會使用超規格神降儀式。

  但對那個曾經保護過自己的女人，他心裡一直有著感激, 去看看她的母親吧。

  「戰爭進展很順利，已經攻破了輪迴神教三個聖地，另外還有兩個聖地選擇了投降，這是我接到任務通知離開家時，爺爺說的。

  我覺得，現在可能騎士團正在集結，準備攻打輪迴谷了。」

  卡倫搖搖頭，戰爭進行得越是順利，秩序神教就越是會見好就收，從目前來看，神教高層並沒有徹底覆滅輪迴的打算，否則他們這幫人早就動員起來了，昨天輪迴神教教務大樓內的人員，也不會接受他們的投降。

  電梯門打開，卡倫對理查擺了擺手，然後走入自己的房間，將行禮和劍盒放下後，卡倫打了個呵欠，他留意到茶几菸灰缸有新菸頭，這意味著姵茖和梵妮已經來了，可是並不在房間裡。

  卡倫靠在床上，閉上眼，補了一會兒覺後，電話機響起。

  下床，拿起話筒，對面傳來梵妮的聲音：「來一樓，準備接目標了。」

  「好。」

  卡倫揉了揉脖子，走出房間，下電梯來到一樓。

  梵妮和姵茖站在門口，看見卡倫走過來，她們向卡倫打招呼，尤其是梵妮，雖然昨天被卡倫打吐了血，但今天她依舊顯得很精神。

  「沒睡好啊？」梵妮問道。

  「嗯。」卡倫點了點頭。

  「那下午你好好補一覺。」

  「嗯，好的。」卡倫揉了揉眼，用手背遮著自己的嘴又打了一個呵欠。

  這時，酒店大門處，一輛輛大巴車開了進來，一群群原本被駐軍抓走當作戰俘的帕米雷思教成員被釋放。

  一輛轎車則單獨開到了卡倫三人前方，卡倫打起精神，走上前，打開車門，最先下來的不是德里烏斯，而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伯恩主教。

  德里烏斯隨後才下來，卡倫在他臉上，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樣子，大家都很困。

  「您辛苦了。」卡倫問候道。

  德里烏斯微笑搖頭。

  卡倫原本以為今天釋放了人家，至少得讓人家休息個一天，自己也就能趁著這個機會把睡眠補足，但上電梯時，卻發現去的是會議廳樓層。

  好吧，這就是工作，哪裡睡不是睡呢。

  走入會議廳，雙方原本面對面地談判桌被換了擺放位置，呈一個角，一致對外。

  卡倫坐下來後，就被姵茖拍了拍，示意自己可以靠她肩上睡覺，卡倫搖搖頭，道：「再等等。」

  這不是拒絕，而是人實在是太少，下面也就坐著自己三人，上面則坐著伯恩主教和德里烏斯這對父子。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進入會議廳，都是之前參加會議的。

  談判桌上和下面，人都漸漸開始坐滿，但卡倫留意到，門口還站著兩排駐軍。

  正當卡倫覺得時機差不多，可以借用姵茖的肩膀再眯一會兒時，卻看見萊昂和勞雷向他使眼色，示意出來。

  卡倫很想無視他們兩個，但又覺得因為想要睡覺而不給這兩位公子哥面子很不值得，只能無奈地站起身，走出會議廳，在衛生間門口的洗臉池處，卡倫洗了一把臉，然後走進儲物間。

  萊昂和勞雷正坐在那裡吃著麵包喝著牛奶，卡倫坐了下來，拿起一袋牛奶咬破一個口，喝了起來。

  「這叫什麼事。」勞雷抱怨道。

  「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萊昂搖了搖頭。

  「你爺爺知道麼？」勞雷問道。

  「他裝得很沉穩，但我覺得，他應該不知道。」

  「我爺爺也是，他昨晚當著我和父親的面表現出一副盡在掌握的樣子，但老爺子裝得不太像。」

  「所以，這是一次由元老院統籌安排的。」

  「是啊，為了保密吧。」

  卡倫只是喝著牛奶，聽著兩位公子哥聊天。

  「不過我聽說戰事進展得很順利。」勞雷清了清嗓子，「輪迴神教那幫傢伙，根本不經打。」

  「是啊，安穩日子過太久了，估計都忘記戰爭的可怕了，照著這個勢頭，我覺得集中兵力再調度一下，可以正式對輪迴谷發動進攻了。」

  「是的，感覺快了，就是可惜了，咱們來沒能撈到上前線的機會。」

  萊昂看了看卡倫，道：「就算要上戰場，他應該在我們前面。」

  現役騎士團、地方駐軍，再之後，就是秩序之鞭，秩序之鞭後頭才是教會各部門人員。

  勞雷看著卡倫，問道：「沒能上戰場，你可惜麼？」

  卡倫笑了笑，道：「不算可惜，因為這仗快結束了。」

  「快結束了？」勞雷微微皺眉，「怎麼說？」

  「只是我的猜測，我覺得這場戰爭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出意外的話，很快就能收到輪迴神教的投降談判請求。」

  「輪迴谷不打了？」勞雷很不高興道，「我快煩死這種談判了，唉。」

  萊昂則問卡倫：「你的依據呢？」

  「依據就是我們現在還能坐在這裡吃著麵包喝著牛奶，如果這場戰爭要繼續擴大規模以攻破輪迴谷為目的，你們在哪裡我不知道，但我應該已經跟著我的隊長和隊員們準備作為預備隊出征了。」

  「說得的確有道理。」萊昂點了點頭，看向勞雷，「而且你發現了沒有，雙方進場後沒有馬上繼續談判，而像是坐在那裡等待，我相信馬上通訊室那裡就能收到前方的最新戰報了。」

  勞雷撇撇嘴，道：「我要向我爺爺申請調入騎士團。」

  萊昂調侃道：「是第一騎士團麼？」

  「滾！」

  三個人見吃得差不多了，都站起來走出了儲物間。

  卡倫知道，他們兩個只是習慣性喊上自己一起吃東西，算是重溫一下獄友情。

  回到位置上坐下，卡倫的困意反而沒先前那麼重了，但腦子裡還是有些昏沉，掃視四周，卡倫發現昏昏沉沉的不止自己一個，不過他們不是因為困了。

  而是昨天還坐在這裡，一方耀武揚威，一方垂頭喪氣；結果今天聚集起來，竟然莫名其妙地一致對外了。

  上層早就達成了默契，到頭來是下面的大傢伙跟著一起體驗了一把跌宕起伏。

  這種被「玩弄」的感覺，雖然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但也沒人敢表現出不滿的情緒。

  卡倫注意到，有不少侍者端著茶水走了進來，這次，坐在下面的雙方談判團代表也擁有了喝茶和吃點心的待遇；

  這並非是坐在上面的領導「良心發現」，而是因為會議安全等級被下調了。

  在倒茶水的過程中，有人沒接到茶水，侍者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那人就只能面露驚恐地站起身，走到會議室門口，站在門口穿著黑色甲冑的士兵用手銬將他們銬住，基本全都是秩序神教這邊的人員，帕米雷思教代表團里的人全都接到了茶水。

  這是在清理內奸了。

  很快，已經有十多名秩序神教這邊的神官沒能接到茶水從而被「請」了出去，在這一過程中，沒人爭吵也沒人反抗，因為他們清楚不順從的代價到底有多麼恐怖。

  等侍者來到卡倫這一排時，給卡倫、姵茖和梵妮都送上了茶水。

  姵茖顧不得燙，喝了一大口，然後激動地用手不斷地在卡倫腿上摩擦，如果不是昨天卡倫把她打了，她現在大概也是要走出去的。

  卡倫笑道：「下次這樣的外快，就少做吧。」

  「不做了，不做了，為了那點口風費不值得冒這種險，我也是真沒料到神教會忽然抓起這個來。」

  梵妮開口道：「以後，只會更嚴格了。」

  「是啊。」卡倫附和道，「鬆散的好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卡倫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五十了。

  「滋滋……滋滋………」

  會議廳牆壁上掛著的音箱開始發出一串電流聲，還聽到了人走動的聲音，意味著正式的宣戰神旨即將發布，這種感覺，像是最高權力機構代表要發表全國廣播講話。

  有些事情可以隨意，但又有些事情，必須要走完它的流程，否則就算流出再多，哪怕大傢伙都知道了，但只要程序不對，它也是非法的。

  就比如昨天在這裡宣布的向帕米雷思教宣戰的神旨，卡倫相信萊昂的爺爺念誦那道神旨時，肯定認為那是真的，事實上，它也應該是真的，的的確確來自於元老院，在場所有人也都認為它是真的，這個宣戰的消息，伴隨著會議的結束馬上就被透露了出去。

  但它真正的生效，應該是這天中午元老院正式發布時，當然了，今天要發布的肯定不是向帕米雷思教宣戰的神旨了。

  想來有趣，制定這一作戰計劃的人，連自家內部的奸細都利用上了，這足以可見高層對己方被滲透的程度有著多麼清晰地認知。

  要是昨天開會的全都是對秩序忠心耿耿的人，這煙霧彈還真就打不成了。

  卡倫喝了一口茶，耐心地等待著。

  在場所有人，不分台上台下，也都在等待著。

  坐在台上的約克城大區首席主教沃福倫開口道：

  「大家安靜，接下來將由我秩序神教大祭祀大人，向整個世間所有教會宣讀我教神旨。」

  大祭祀大人？

  拉斯瑪麼？

  他從明克街的教堂里出來了麼？

  卡倫扭頭看向梵妮，問道：「我教大祭祀，是拉斯瑪大人麼？」

  「你不知道拉斯瑪大人早在數月前就卸任了麼，現在大祭祀是諾頓大人。拉斯瑪大人卸任的理由當時《秩序周報》上也說了，是拉斯瑪大人感悟到秩序之神的召喚，正在為進入秩序神殿成為神殿長老做最後的準備了。」

  「哦，是這樣啊。」

  拉斯瑪為了凝聚神格碎片可真拼，大祭祀的位置居然也卸掉了。

  這時，兩名通訊神官急匆匆地拿著信件跑進會議廳，在場所有人馬上都抬起了脖子，這時候的傳信，應該是前方的戰況無疑。

  沃福倫主教打開了信件，看完後，一邊將信件傳給身邊人，一邊對著坐在下面一個個變成長頸鹿的眾人微微一笑，還壓了壓手。

  卡倫聽到一片舒氣的聲音，顯然大家都從主教大人那裡得到了正向反饋，戰況很好，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在這一刻，帕米雷思教的人和秩序神教的人，心意是相通的。

  他們已經知道自家高層和秩序神教達成合作的事，所以只能祈禱秩序的戰爭順利，因為對於帕米雷思教來說，秩序神教是一頭雄壯的獅子，可輪迴神教，又何嘗不是一頭兇殘的野狼呢？

  反正，帕米雷思教永遠都是那隻小白兔，可憐且無助。

  「呼……」

  音響里傳來一串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又是紙張翻動的聲響。

  大家都在屏息以待，卡倫相信，在這個時候，整個教會圈子，都在等待12點的秩序神教神旨宣布。

  雖然戰爭，早就提前開始了，但承平已久的教會世界，還是會對兩個正統教會之間爆發的戰爭，感到一種不真實感，包括先前的勞雷和萊昂，卡倫能感受到他們也是有些發懵。

  終於，

  12點到了。

  沃福倫主教拿出一枚鵝卵石大小的黑色寶石，向前一丟，寶石懸浮起來，緊接著投影出一名身穿著黑色祭祀服的偉岸身影。

  哦，不僅有廣播，看來，條件好的地方，還能有投影。

  緊接著，音箱裡和投影中，開始發出一模一樣重疊的聲音：

  「我是諾頓，秩序神教大祭祀。」

  會議廳內，台上的所有主教大人紛紛起立，下面的秩序神教人員和帕米雷思教人員也都起立。

  秩序神教這邊雙手置於胸前，帕米雷思教那邊則在胸口比劃著名一個姿勢，

  大家齊聲道：

  「拜見大祭祀大人！」

  雖然大祭祀大人聽不見和看不見這裡，但公共場合下，該有的尊重必須要有。

  卡倫覺得，這位大祭祀在說完自我介紹後，停頓了足足一分鐘，應該也是給出了信徒們向他拜見的時間。

  原來，拉斯瑪過去的排場有這麼大啊，以前自己在爺爺身邊時，還真看不出來。

  終於，諾頓大祭祀說出第二句話了：

  「剛剛接到前線消息，在發布神旨前，臨時向大家先行通報一下：

  輪迴神教已向我教前線騎士團呈交了戰敗文書，希望進行投降談判。」

  輪迴投降了？

  這才一天時間，輪迴就投降了。

  會議廳內，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愕之色，包括台上的諸位主教們。

  下方的雙方代表團成員們則一齊發出了歡呼，不管戰爭的程序和正義性如何，人們對戰爭的勝利，總是喜聞樂見的。

  姵茖和梵妮也在卡倫身側發出著歡呼，慶祝著勝利，反倒是卡倫，因為對此早有預料，顯得淡定許多。

  不過，這則消息，此刻應該已經傳遍了整個教會世界，秩序神教，只用一天的時間，就打得輪迴神教選擇了投降。

  「嗯……」

  諾頓大祭祀發出了聲音。

  會議廳內瞬間安靜了下來，大家都保持著尊敬的聆聽姿勢。

  投影中，諾頓大祭祀目光威嚴：

  「現在宣布原定於今日正午發布的秩序神旨：

  因輪迴神教的存在，破壞了生與死之間本該就有的秩序，我秩序神教，向輪迴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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