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0章 神醫
朱秀榮一聽,頓時秀眉蹙起,露出擔憂之色。
方繼藩說到此處,頓了頓,嘆息道:「哎,當然,陛下對母后,歷來是寵愛有加,想來,並不是生了什麼嫌隙吧。」
朱秀榮啟齒道:「平時父皇從不說這樣的話,現在卻突然有此抱怨,或許,另有隱情。」
「能有什麼隱情呢。」方繼藩瞪著朱秀榮道:「陛下寬厚體人,秀榮啊,你別想岔了。我也只是隨口一說。不過……你說有隱情,想來……這隱情定不是在陛下身上,以我所料,這陛下乃是天子,九五之尊,平素啊,聽人吹捧慣了,咱們大明現在雖是海晏河清,可也不乏有隻曉得溜須拍馬,兩面三刀的奸人啊。這些賊子,搬弄是非,能折騰出什麼好來嗎?陛下一定是被奸人所誤,因而,才對母后,有所誤解吧。當然,我是相信陛下一定能明辨忠奸,知曉是非好歹啊,皇上何其聖明啊。」
朱秀榮眉頭皺的更深。
方繼藩便笑道:「好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我只是隨口胡言,你就當我是在搬弄是非吧,這些胡話,不要相信,咱們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這宮中的事,少牽扯進去才是。」
朱秀榮自此便開始鬱郁起來。
次日一早,她入了宮。
張皇后讓人在宮中設了戲堂,其實……無非是宮中寂寞罷了,陛下操勞國政,到了這個年齡的人,總是想念著自己的兒女,朱厚照是個泥猴子,來無影去無蹤,自是尋了各種藉口,讓朱秀榮入宮。
見了朱秀榮,張皇后高興的不得了,卻又道:「秀榮,你怎比前些日子清瘦了,是不是那方繼藩欺負你了,你和母后說,母后給你做主。」
朱秀榮面頰一紅,忙是道:「母后,沒有的,夫君平日待我……」
「好,好,這便好,晾他也不敢造次。來,去看戲。」
朱秀榮卻是凝眉:「母后且慢,兒臣有話要說。」
說著,她朝幾個宦官和嬤嬤看了一眼。
這些人,只一看眼神,立即明白了什麼,紛紛告退。
殿中只留下張皇后和朱秀榮。
朱秀榮便將方繼藩告訴她的事,說了一遍。
張皇后面上帶著一副極灑脫的微笑。
可心裡,卻是翻江倒海,大有山雨欲來,烏雲壓頂,大雨傾盆之勢。
她笑吟吟的道:「陛下……真這樣說的?」
朱秀榮抿抿嘴:「兒臣也只是道聽途說,或許……以訛傳訛……」
張皇后深深凝視了朱秀榮一眼,知道朱秀榮是不擅騙人的,而至於她口口聲聲說道聽途說,這個道聽途說還能有誰,十之八九,是方繼藩聽來的。
是陛下當面,對方繼藩說的吧?
繼藩是老實忠厚的人,他不會說假話,秀榮也不會說。
這樣說來……這事,十之八九了。
張皇后抿了抿朱唇,輕笑道:「噢,想來,是你的父皇,他近來操勞國事,隨口瞎說的話,秀榮,你不必放在心上。」
本宮無用?
這個喪盡天良的老東西!
當初先皇帝在的時候,他這個太子,多艱難哪,還不是本宮時刻陪伴左右,不敢說為他遮風擋雨,可也沒少為他籌謀吧。
這良心,真真是被狗吃了。
他要推行節儉,要以身作則,本宮親自率領宮中的人紡織,數月時間,親手織出了十幾匹布,指頭都生繭了。
張皇后依舊微笑,反而去安慰朱秀榮。
朱秀榮便繯首,似是鬆了口氣,連母后都不在意,想來,事情沒有想像中嚴重。
張皇后隨即道:「走吧,去聽戲去。」
到了戲台之下,茶點和瓜果都預備好了,朱秀榮側身坐在母后一旁。
宦官已取了單子來:「娘娘,戲子們都已準備好了,這是娘娘前幾日吩咐下來的戲單,請娘娘再過目。」
張皇后只瞥了一眼,呷了口茶,臉色平靜,儀容和順,她微微笑道:「本宮今日,倒是不想聽《天仙配》了,就唱……《擊鼓罵曹》吧。」
擊鼓罵曹……
這擊鼓罵曹,講的是名士禰衡被孔融推薦給曹操,曹對其輕慢,用鼓吏來羞辱他。禰衡當著滿朝文武大罵曹操,並借擊鼓發泄的故事。
說實話,朱秀榮不太喜歡。
張皇后微笑道:「這戲,看的挺有滋味。」
朱秀榮恭順的點點頭:「一切憑母后做主便是。」
…………
弘治皇帝不知道怎麼了,總覺得宮裡的氣氛不太對勁。
張皇后自看了一場戲,身子似乎也不好。
這讓他擔憂起來,命女醫去診視,可結果,卻是娘娘身子還不錯。
真是匪夷所思啊。
弘治皇帝在探望了張皇后之後,心裡在計較,看那求索期刊里,曾有一篇論文,說是婦人到了一定年紀,便難免鬱鬱不樂,心煩意亂,莫非……張皇后……
這令弘治皇帝心裡也煩躁起來。
他看了一會兒奏疏,忙裡偷閒,卻是提筆,取出了一本章程,這章程寫了一半,裡頭竟是分析了保育院隊每一個球員和候補球員的優缺點。
接著,他繼續提筆,開始漫無目的的寫,朱載墨沉穩,適合做後衛;那個徐鵬舉,真是個人才啊,身強體健,精力充沛,十分頑強,這樣的人,天生就是做前鋒的,是開路先鋒……
而後,他又開始謀劃著名陣型……
這時,天色已經很晚了,蕭敬躡手躡腳的進來,給弘治皇帝點了燈,弘治皇帝便將這章程輕輕一合,擱置到了一邊。對蕭敬道:「蕭伴伴,張皇后那兒,好嗎?」
「陛下,娘娘好了一些,不過她瞧見那一幅寢殿裡仕女圖,叫人給撕了。」
「仕女圖,哪一幅?」聽說好了一些,弘治皇帝心情舒服了許多。
「就是那一幅靠南牆的……」
弘治皇帝臉刷的綠了,這個可不是宮中收藏的珍品,是自己私訪時,花了真金白銀買回來的,他一眼就覺得這仕女圖價值不凡,店家開價是七千兩,貴是貴了,可他估量著,未來可能價值不可限量。
「呀……撕了呀,沒找人……找人……」
「找了。」蕭敬道:「奴婢悄悄讓人將那些紙屑給尋了來,只是可惜……太碎了。」
弘治皇帝不由捂著自己的心口,長吁短嘆道:「可惜了一幅好畫。」
正說著,此時,有宦官匆匆而來:「不得了,不得了……陛下……陛下……」
弘治皇帝抬眸,他凝視著宦官。
這宦官匆匆道:「陛下,方才,太皇太后娘娘覺得心疼的厲害,好端端的,突然就不省人事了。陛下……」
這真是禍不單行啊。
弘治皇帝已是懵了:「快,傳御醫,來人……再去西山……請方繼藩,請蘇大夫來。」
他嚇了一跳,面如土色,再顧不得其他的,心急如焚道:「趕緊,趕緊,擺駕,擺駕去仁壽宮。」
蕭敬道:「陛下,宮裡還有女醫呢!」
弘治皇帝方才想起了那個女醫,她們還很生嫩啊,只是這個時候,顧不得許多:「一併叫上,一併都叫上。」
說著,弘治皇帝立即起駕,至仁壽宮去了。
………………
這個時候,天色雖已黑了,不過卻只是在亥時一刻,宮裡靜的可怕,可女醫院這裡,卻燃起了許多的燭光。
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候,正是看書的好時候。
女醫們比男人們沉得住氣,尤其是這個時代的女子,畢竟,都是在閨閣里,閒坐就是一整天的主兒。
現在要看書了,自是心如止水。
梁如瑩正端正的坐在案牘邊,嬌軀筆直,凝眸,提筆,抄寫著今日看到的一篇醫學論文。
在她看來,要將一個知識點記牢,單靠背誦是不成的,需動筆去寫,如此,才可記憶深刻。
一張張的白紙上,早有無數娟秀的小字。
她抄到『此方宜慢服』這一句時,誰曉得,竟一時失了神,回過神來,才發現,這筆尖之下,竟抄寫成了『此方繼藩宜慢服』,頓時,梁如瑩如做錯了事的孩子,急於欲蓋彌彰,立即將抄紙揉碎了,方才定了定神。
此時,外頭道:「人呢,人呢……」
梁如瑩一聽,嚇了一跳。
她又忙將那團揉成一團的紙撿起來,慌忙放到燭火里點燃了,等那團紙升騰起了火焰,這時,她的門被人闖開了。
一個宦官匆匆進來,抬頭,這宦官臉色煞白,梁如瑩嚇得心驚肉跳。
「快,快,去仁壽宮,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犯病了,快,趕緊的!」
梁如瑩頓時冷靜,立即道:「好,這就來。」
她疾步跟著宦官出了房,十幾個值夜的女醫也早已準備妥當。
梁如瑩平時頗有幾分威信,指揮若定道:「倩兒,你去帶急救藥箱。靜兒,你去收拾蠶室,要以防萬一,說不準,可能要手術……」
女醫們,個個都顯得有些慌亂。
畢竟……這是第一次,在宮裡出了特殊的情況。
哪怕此前,她們曾在醫院裡實習,救治過病人,可在此時,卻還是不免有些手足無措。
梁如瑩不斷的調勻自己的呼吸,隨著那宦官,迅速的走入夜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