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愛民如子

  第944章 愛民如子

  所有人默認的站著,聽的如痴如醉。

  此時在每一個人的腦海里,都浮現出了一個恐怖的場景。

  弒父、弒母、弒兄、弒妻、弒子!

  這個時候,大家莫名的感覺,這公堂內外,竟是陰風陣陣起來。

  大家一臉恐怖。

  而張來,顯然是還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喪心病狂至此。

  他更無法承擔,這個草菅人命的責任。

  於是,他做出了最後一次的掙扎。

  對啊,一點都沒有錯。

  既然如此,那麼為何賈青要攔車鳴冤?

  他這豈不是自投羅網嗎?

  朱載墨看了賈青一眼,道:「這才是賈青的最高明之處。」

  朱載墨顯得臉色平靜,又看著張來道:「你了解賈青的生平嗎?」

  這種問題……

  「……」張來沒話說,甚至顯得不知所措。

  朱載墨侃侃道:「賈青在西山,雖是偷雞摸狗,卻沒有什麼大錯。可是在此之前,賈家乃是宣府人,西山之中有一人乃是賈家的同鄉,當初是一起逃難來的西山,這賈青在宣府的時候就曾是一個潑皮,他曾經惹上過許多的官司,幾次都被宣府的官差整治過,甚至還有一次被打過板子。」

  「這……這和此案有什麼關係?」張來不忿道。

  朱載墨便道:「當然有關係,我的恩師……」

  方繼藩一聽朱載墨說到了自己,自然腰杆子挺直,眼眸里都多了一些精神氣。

  載墨這孩子還是很有良心的,經常將恩師掛在嘴邊,真是慚愧啊,雖然教授了他許多做人和做事的道理,可是……我方繼藩何德何能哪……

  此時,朱載墨道:「我的恩師經常將久病成醫掛在嘴邊。比如恩師打小就要治腦疾,被大夫研究的多了,便學會了腦疾的治療方法,他就是這樣認識我的姑姑的……」

  方繼藩的臉有點僵了,一聽朱載墨提起這不光彩的歷史……竟突然有點兒……無言。該死,這定是方正卿告訴他的。

  於是方繼藩怒視著方正卿,方正卿依舊規規矩矩的抱著寶印,卻是激動的小臉微紅。

  朱載墨接著道:「同樣的道理,這個賈青因為平日惹過太多的官司,對於官府……他太了解不過了。現在滅門一案,何況還是天子腳下,官府勢必要徹查到底的,而一旦讓官府不斷的徹查,他遲早都有可能敗露。而怎麼樣才可以逃脫法網呢?」

  朱載墨道:「那就是攔車狀告,原本他完全可以讓西山縣來查,若是不信任西山縣,還可以至順天府來狀告,可為何他選擇了攔車?這是因為他清楚,其實這個滅門案,根本就經不起細查,與其這般等官府慢慢徹查,使他如驚弓之鳥,惶恐不安,露出馬腳。最好的辦法,就是攔住車,只要攔住了車,譬如……某位內閣大學士,大學士一旦看了訴狀之後,勃然大怒,定然會將訴狀發往順天府,下令徹查到底!」

  「……」張來的臉色青白一片,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朱載墨道繼續道:「可是……對於內閣大學士而言,他不過是命人發了訴狀,不過是下了個條子,不過是開了一個口。但是這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以往有案件,官府完全可以慢慢的審斷,可現在,因為內閣諸公,甚至是宮中都可能關注了此案,這案子,還能慢慢的查訪嗎?若是耽誤了時間,上頭問下來,怎麼交代呢?這是不是就顯示自己太無能了?所以,為了儘速的結案,順天府一定不會細細去追究,為了儘快的結案,他們只會想著用最快速的辦法,那就是迅速的動刑,而賈青,只要將矛頭指向一個可以替罪之人,整個官府便會像瘋狗一般,死死的將這個被告之人咬住。順天府如此,這案子報到了大理寺,同樣為了儘速結案,也不會有人去關心其中遺漏掉的細節。」

  朱載墨道:「否則,以賈青對於官府的了解,他為何要去攔車?這樣攔車有任何的必要嗎?他要的……從來就不是公道,而是……順天府的愚蠢,整個順天府,還有大理寺,哪怕是李師傅,統統都被此人的聲淚俱下所欺騙了。哪怕是李公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正義感和憤怒,會使眼前的真兇逃脫法網,你們順天府還有大理寺,也萬萬不會想到,你們的『神斷』,而徹底的使一個兇徒逍遙法外,令無辜之人,萬劫不復!」

  嗡嗡……

  一下子,衙堂之外,像是猛然炸開了一般。

  這些話,使人竟開始將信將疑起來。

  聽著……像這麼一回事。

  方正卿聽罷,連忙撿起摔在地上的驚堂木,拍拍灰塵,交給朱載墨,朱載墨給方正卿一個默契的眼神,而後又抓著驚堂木,狠狠的拍案。

  啪!

  「肅靜!」冷喝一聲!

  再沒有人敢說話了。

  張來一臉頹然,竟開始有些惶恐起來。

  而那賈青,頓時嚎叫:「冤枉,冤枉啊……這一切,都只是大人的猜測……只是猜測……」

  「冤枉?」朱載墨笑了,只是這笑帶著一股冰冷:「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傳證人。」

  一聲令下,竟有幾個人早已準備好了,等候多時,被徐鵬舉引著進來。

  率先是一個員外模樣的人:「小人可以作證,賈青欠小人數十兩銀子,小人已再三催問,都催不出,倒是案發之後,那賈青居然帶著十幾兩銀子來了,不但還帳,還說再賭幾把,不過他又輸了,因而又欠下了小人一些銀子。」

  接著,一個漢子進來道:「小人姓黃,那一夜,小人去上夜班,路過了賈家,便聽到裡頭有很大的爭吵聲,我聽賈家老父大怒,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絕不給你一兩銀子……」

  一個婦人上前道:「小人夜裡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可很快,就戛然而止……」

  「小人姓周,叫周建,那案發之日的次日清早,在預備上工時,看到賈青慌慌張張的出來,我依稀見他的衣服上有血。」

  徐鵬舉突然取了一個包裹,這包袱一抖開,卻見一個染血的衣物出現。

  徐鵬舉道:「我乃西山縣刑房司吏,根據這周建所描述的血衣,帶著刑房差役在賈青經常出沒的地方查訪,終於在一處蘆葦之中尋到了一件被他投入水中,衝到了河岸的血衣,這血衣已從左鄰右舍口中得知,確實是賈青平時所穿戴的衣物……」

  賈青瞠目結舌……

  他才剛喊冤呢。

  誰曉得……

  他頓時渾身開始戰慄起來,喉結滾動,本還想喊冤,可看著那血衣,看著那東家,那黃家夫婦,還有那周建,他竟什麼都喊不出來。

  此時……頓時驚呼聲起,所有人看著那血衣……真相大白!

  張來整個人,臉色已是蒼白得毫無血色,他戰戰兢兢,突然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他艱難的道:「我……我……不,不,殿下……殿下……這……這……為何這些人早不說,偏偏這個時候才出來作證……」

  他竟想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那東家,那黃家夫婦,還有那周建的身上。

  都怪你們,在案子結案前,你們若是早說,何至如此,現在這不是坑本官嗎?

  朱載墨秀目猛然一張,卻是大怒道:「住口!」

  張來此刻再看朱載墨,竟是滿臉的敬畏。

  一聽住嘴二字,他再無疑慮,啪嗒一下,直接拜倒在地,渾身瑟瑟。

  朱載墨大喝道:「我來告訴你為何。因為他們只是尋常的百姓,突然如此大案,誰敢造次?他們難道就不怕自己說了什麼,結果給自己惹來災禍嗎?因為他們不信任你,也不信任這順天府,他們害怕引火燒身,害怕給自己惹來彌天大禍。你想要證據,不是坐在這順天府里喝著茶,這證據便會尋上門來的。你不親自去探望,不去一個個與他們攀談,不了解他們的身份,不讓他們對你產生信任,誰願意給自己惹麻煩,敢說三道四……」

  朱載墨頓了頓,才一字一句道:「你高高在上,沒有人信任你,這就是民,你若自以為自己是官,就會被眼前的一切所蒙蔽。你想要洞悉一切,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高明的法子,可有一個辦法,卻最直接有效,你走到了他們的身邊去,和他們親朋近鄰一般的談笑,他們自然會視你為自己的兄弟,信任你,將所有的一切都實言相告,其實這個案子最簡單不過,只需要花費哪怕是一丁點功夫,就可以發現其中的蹊蹺,再花費一點精力,就可以水落石出,可自始至終,順天府……沒有哪怕花費一丁點的功夫,沒有願意為此付出一點的精力,現在,你倒是責怪他們沒有主動來投案,來告知他們所見所聞之事嗎?」

  張來匍匐在此,他徹底的……不敢再有半分的反駁了。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對方只是一個孩子,而自己……現在卻像一個十足的大傻瓜,被他訓斥,偏偏……他無話可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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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