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人群一臉恐懼地看著王富貴。
王富貴罵罵咧咧道:
「看看看,看個錘子看,以後老子就是這學校的保安隊長,負責學校的安全,你們娃娃來學校上課安全地很,還不趕緊來報名?」
沉默。
眾多家長你看我看你。
突然一擁而上,圍著孔先生道:
「我要給我女兒報名!」一個婦人舉著手裡的錢。
「我我我,我其實只有八歲,就是長得著急了點。」一個糙漢如此說道。
「我兒子很聰明的,除了愛吃鼻涕沒什麼缺點。」
「還有我老頭子的孫子,麻煩讓讓,尊老愛幼懂不懂。」
「老傢伙滾一邊去,報名排隊。」
排隊正火熱。
沒到十分鐘,又一個人來了,是個皮膚黝黑的光頭。
有打手指了指孔先生和王富貴:「大哥,就是他,抹了二哥脖子的就是那個歪戴帽子的。」
光頭看了看孔先生和王富貴,揚起了手中的砍刀,對手下道:
「弄他!」
說完這句話,大漢用手指輕輕摸著鋒利的刀刃。
王富貴雖然下得了手,但畢竟還是一個人,一把就被拖摔到了地上,一個魁梧的身影站在了孔先生面前。
王富貴被按著,大吼道:
「別他媽動他!老子殺了你們信不信!」
隨著「啪啪」兩個大耳刮子落在王富貴臉上,王富貴被打地人有點迷糊。
一邊坐在板凳上的一個便衣守衛軍剛要動,卻看到了什麼似的,嘴角一笑,又坐了回去,開始看起了好戲。
還對另一邊正在布置房子的兄弟們揮了揮手:「大家都歇歇,看戲。」
光頭一步步來到了孔先生的面前,用刀指著孔先生:「你今天得死。」
說著,光頭舉起了刀來。
?
?
?
舉起的刀半天砍不下去?
刀就像是被固定住了一樣,光頭忍不住罵娘道:
「媽的怎麼回事啊這是。」
光頭和自己左右兩邊的打手回頭看去。
就看到一個一米八左右個頭,相貌極其英俊的青年一手抓住刀背,滿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慢慢徒手掰彎了大砍刀。
這英俊青年不是陳小風,又能是誰?
陳小風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今天誰要死?」
光頭看著比自己矮了半個頭,還瘦瘦的陳小風,忍不住道:
「媽拉個巴子的,力氣大了不起啊?」
說著,袖筒裡面就滑出來了一把小刀,一刀就朝著陳小風的脖子上抹了過去。
刀鋒划過陳小風的脖子:「滋滋滋……」
光頭:???
四周圍觀群眾:???
陳小風抓住光頭的手,用力。
「咔吧。」
整隻右手瞬間被捏地變了形。
粉碎性骨折。
陳小風:「叫爺爺。」
劇痛讓大漢的五官都擰成了一團。
別說叫爺爺了,這會兒只要一開口,那絕對就是撕心裂肺的慘叫。
「還挺嘴硬。」
陳小風又掰斷了對方的肘關節:「叫爺爺。」
「啊!!!」
慘叫聲傳出老遠。
華南在一邊看著都疼。
其實陳小風完全可以三兩下收拾了這個混混,但對方能帶著十幾個人過來,就說明在這一片的遊民區這人還是有點實力的。
否則其餘的遊民眼睛裡面又怎麼會露出畏懼他的神色?
陳小風之所以會採用這種方法。
就是單純地要給其餘的人立威!
畢竟他這樣的人,以後是不可能會天天守著一個學校過日子的。
如果自己不在,別的人又來找茬,那對陳小風來說就是個麻煩。
與其這樣,那還不如直接讓自己惡名遠揚。
另一邊的王發財一步步來到鼻血都被揍出來的王富貴面前,聲音顫抖道:
「大哥!」
王富貴看著眼前熟悉的影子,一時間竟然有些不敢相信,就要掙扎著站起來。
一開始按著王富貴的打手見老大在挨揍,而且還是毫無還手之力的那種。
所以立馬識趣地鬆開了王富貴。
王富貴站起來,看著眼前的王發財,揉了揉眼睛,不確定道:
「你真的是老二?」
王發財點了點頭,聲音顫抖,十分激動道:
「大哥,是我啊大哥!」
「啪!啪!啪!啪!啪!」
清脆而響亮的耳光聲在王富貴和王發財耳邊響起。
兩人同時看向一邊。
之前那個扇了王富貴耳光的大漢跪在地上,鼻血滿臉,笑著道:
「看你們兄弟重逢,我也很感動,也沒什麼好表達的,跟您二位放個鞭炮吧!啪!啪!啪!……」
說著,他又開始大嘴巴抽自己。
王富貴:「……」
王發財:「……」
這個大哥這麼一搞,其餘的手下坐不住了。
老大被虐成了這個鬼樣子。
咋辦?
跑不跑?
跑!
所有人轉身就要跑,沒想到被人牆圍了起來。
陳小風對其餘圍觀群眾道:
「愣他們啊!打著幹什麼?」
「打死他!」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再打死他!」
幾十上百個人圍毆十幾個人,場面一度十分殘忍。
光頭兩條手臂都被陳小風廢了。
與死人無異。
見陳小風放走光頭,華南對陳小風道:
「最後給他個痛快的不好麼?何必這麼折磨他?」
陳小風對華南道:
「今天我你不出現,死的就是孔先生和王富貴,這種事需要給其餘的人一個警告,要知道一個流民區可不是只有三兩個老大。」
礙眼的傢伙全都收拾了,這才皆大歡喜。
王富貴和王發財兄弟見面。
王富貴一口一個「嚇死老子了」「老子還以為你死了」。
王發財激動地兩眼淚汪汪。
王富貴頭一回不帶髒字地跟陳小風說謝謝。
陳小風指了指在一邊忙著搬書的孔先生,對王富貴道:
「富貴叔,真要說謝謝,該是我對你說謝謝才是啊,我不在的這些時間,真是要多虧你了,不然孔先生還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對了,倒在地上的人,是你殺的?」
「對啊,是老子殺的,咋地了?」
陳小風對王富貴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夠男人,說真的,以前我一直都以為你只敢拿著槍嚇唬人呢,沒想到你還真敢殺人。」
王富貴扯了扯衣領:「這就是你不了解老子的地方了,殺人這種事,我整天都有這種想法的!」
陳小風又問王富貴道:
「怎麼樣?現在王發財你也找到了,以後打算在裡面還是在外面?」
王富貴砸吧砸吧了嘴,對陳小風道:
「你要是這麼問,那老子當然想在裡面了,裡頭啥都有,我幹啥要在這裡受罪。」
「那行,一會兒你倆兄弟就跟我一起回方舟。」
王富貴連忙道:
「誒誒,老子話都還沒說話,你著個錘子急啊。」
「哦?」
「老子走了,這學校的安全誰來負責啊,孔傑那窮酸書生,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讓人給弄死了,到時候老子還得來給他哭喪。」
「富貴叔,所以你的意思是?」
「他媽的,你非要老子把話說明白?」
王富貴罵罵咧咧道:「老子不走了,你滿意了?媽的方舟里好是好,生活了一段時間老子渾身不自在,在裡頭好像除了當兵,老子啥都做不了,天天吃了睡睡了吃,不習慣。」
「真的不習慣?」陳小風繼續追問。
王富貴左看右看:「他媽的我刀呢?」
陳小風哈哈笑著跑開。
沒人不想在方舟生活。
王富貴也是一樣,但是現在的王富貴,顯然是和孔先生走得近了,不忍心丟下孔先生一個人在這裡,而孔先生又是犟脾氣,看這回的動作就不像是要回去的。
王富貴也就跟著孔先生一起留下來了。
陳小風能看懂,但是他不說。
男人嘛,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王富貴不走,王發財當然也不會走。
就都留在這裡唄,方舟後面也會出兵保護遊民區,在這裡也足夠安全。
……
換了衣服洗了澡的陳小風和孔先生隨意散步在遊民區。
「……大概就是這樣。」
陳小風簡單說了離開方舟後自己遭遇,然後詢問孔先生道:
「孔先生,你真不回方舟了?」
「不回去了,或者說,暫時不回去了。」
「為什麼?」
「呵呵,在方舟里,我實在找不到我存在的意義,既然如此,那我還不如回到這裡,一邊等陳小風回來……」
「孔先生,我現在就在你的面前。」
「一邊尋找第二個陳小風。」
「第二個我?」
「你發現沒有,你已經長大了,和以前相比,要兼顧的人也越來越多了,無論是王富貴還是王發財,又或者是你說的那個叫做楚江的好人,這些人都在或多或少地影響你。」
「是嗎?哈哈哈孔先生你沒說我還真的沒注意。」
好像還真是。
按理說,楚江管遊民區的事,自己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但莫名其妙的,還是被楚江帶了節奏。
為什麼?
陳小風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因為楚江這個人太純粹了,或許是因為他真是個精神病人的原因,但陳小風不在意具體原因到底是什麼。
但他真的將楚江看做了朋友。
一個十分純粹的朋友。
也正是因此,當楚江做出了一些以往自己並不太感冒的決定的時候,自己還是會選擇支持他一下。
自己好像慢慢正在變成一個好人。
陳小風這樣定義自己。
以往的時候,陳小風一直覺得,要在廢土上生存下去,就不能牽絆太多。
但現在的問題是,已經有些人是自己舍不下的了。
孔先生自己舍不下。
楚江自己也舍不下。
王富貴王發財兩兄弟,自己tm竟然也有點舍不下。
方舟的武清鋒,跟自己一起從廢土到中土大陸,再回到西風道,走馬道……一路走來的羈絆又豈是說斷就能斷的?
「歸根到底,人終歸是是群居動物,是情感動物,每一個人存在的意義,就是被他人需要。」
孔先生看著陳小風,如此說道:
「就像我在方舟內,沒任何人需要我,方舟有我,無我,差別不大,所以我在方舟毫無存在的意義。
當我來到這裡,這裡的孩子需要知識,大人需要幫助,我能讀能寫,我都可以幫助他們,這裡才是需要我的地方。」
陳小風心有所感。
每一個人存在的的意義,就是被他人所需要。
孔先生又對陳小風道:
「小風,你以前在西風道,除了我,誰都不管,你想想那時如果沒有我這個人,你又當如何?西風道的你,沒有一個熟人,頂多就是王發財會記得你。
如果有一天你消失,可能他會念叨你幾句怎麼還沒有送野味過去,時間一長,那麼王發財也就都不會念叨你了,那時的你即便是活著,那與死了又有何區別?」
陳小風忽的笑了出來:「孔先生,我記得你以前不是說,你不教人向善嗎?」
孔先生輕輕點頭,對陳小風道:
「是啊,那時我覺得我只需要教你們讀書寫字就可以了,後來出現了你這個傢伙,問題太多,以至於我都沒法回答你。」
孔先生如此說,陳小風也笑了出來。
當初自己問孔先生問題,著實問地孔先生一度想要爆粗口。
「可是我才發現,我錯了啊。」孔先生深吸了一口氣:「我錯了。」
陳小風的笑容逐漸收攏:「是因為衡恆嗎?」
孔先生微微點頭,他對陳小風道:
「你說,當初如果我教導他們一些仁義道德和善良,衡恆他是不是就不會跑?現在也還是會跟在我身邊,一口一個孔老師地喊我?」
陳小風:「……」
孔先生繼續道:
「小風,老師以前,真的錯了,老師來到這裡,想要贖罪,你說衡恆以後會不會回來?」
陳小風:「……」
孔先生紅了眼眶,他繼續對陳小風道:
「衡恆不壞啊,他一開始很相信你,也信任我,所以他才會用死威脅他父母去到我西風道的學堂,他父母死後,他也才會一路追上我們,跟著我們走了一路。
可是你說這麼長的時間,我怎麼就沒有好好教導他呢?如果我能跟他多聊聊天,多了解一下他,他或許也不會變成這樣子。」
「孔先生,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選的,無論旁人說多少,做多少,路始終需要自己一步步地去走,衡恆他如果能明白這個道理,那早就該明白了,這和你沒有關係。」
陳小風對孔先生道:
「我都記不清楚殺了多少人了,但我仍舊有我自己的底線,衡恆沒有,我們來的路上有一口肉吃,他都能喊出聲來,這樣的人,您又能指望他成什麼大器?」
孔先生沉默良久。
陳小風繼續道:
「整個西風道,才出來了一個陳小風,整個走馬道,也才有一個屠剛,我們兩人能帶著一群人跋山涉水來到孤川,孔先生,您教導學生,應該是點到為止。
什麼事都要老師解釋通透,而不是自己領悟,積極提問,那是教學將沒有任何意義,作為您的學生,我會如此出色,難道不是因為我多思多想積極提問嗎?
學生出了問題,竟然是老師自責內疚,這是什麼狗屁邏輯?老師向來都是一視同仁,孔先生,你無愧於任何一個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