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放在這裡自然不是什麼好詞。

  「嗐！！！」

  無數雙猩紅的眼睛開始動了起來，仿佛一片無窮無盡的海潮，要將眼前的軍隊吞噬殆盡。

  「列陣，迎敵。」

  姜祁依舊緊緊的盯著那名為郯的男子，淡然的下令。

  「威！威！威！」

  天羅地網在瞬間展開，星宿大陣閃耀著璀璨無比的光芒。

  身高百丈的巨靈神沖在了最前面。

  擁有智慧的混沌天魔和天庭的精銳先鋒軍展開了碰撞。

  好似雷霆之海撞上了濃稠的泥漿，互不相讓。

  戰場在此時陷入了紛亂。

  每一刻都有混沌天魔被消亡，同時也有天兵被吞噬。

  在這距離天外天玄都城十萬里外的黑暗中，戰鬥一旦打響，除非一方死絕，否則沒有停下來的可能。

  然而，就在這紛亂的戰場之中，姜祁和郯的存在，卻好像兩塊礁石，誰也沒有動作。

  黑底金字的「姜」字大纛依舊矗立在姜祁的身後，無風自動。

  被混沌天魔簇擁著，仿佛坐在一尊魔座上的郯，也靜靜的與姜祁對視。

  在這紛亂無比的戰場之中，二人之間那詭異的安靜，實在是引人注目的很。

  郯和姜祁對視著，突然抬起手，對著姜祁拱手行禮。

  「錚！！」

  姜祁沒有動，但在他的眼前，誅仙劍與絕仙劍交錯，擋下了來自郯的攻伐。

  一個粘稠的，漆黑的，散發著不祥氣機的拳頭，和兩柄凶劍僵持著。

  姜祁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郯，問道：「你沒有武器？」

  「讓太子殿下見笑了，我只有這一雙拳頭有點力氣，至於武器，還是不要拿出來在誅仙四劍面前丟人現眼了。」

  郯笑的有些羞澀，但那粘稠詭異的氣機，卻無時無刻的不在嘗試著突破封鎖，降臨在姜祁的身上。

  「不知太子殿下可否體恤一二，也不用武器？」

  「哦。」

  姜祁點點頭。

  無聲無息的，陷仙劍和戮仙劍出現在了郯的身後。

  催神魂，毀紫府的紅芒，與觸之必死的慘綠劍炁在同時迸發。

  「錚！！」

  郯的身軀僵硬了一瞬，化作了無意義的黑泥，被陷仙劍和戮仙劍斬了一個稀巴爛！

  而後，在不遠處那由混沌天魔凝聚而成的魔座上，郯的身影再次出現，嘴角依舊是那帶著三分羞澀的笑容。

  「轟！！！！」

  暴烈的雷霆幾乎在郯現身的同一時間出現在了他的頭頂之上。

  姜祁手持誅仙劍，劍鋒之上裹著白熾雷霆，毫不客氣的從郯的天靈貫入！

  玉清廣大震宮庚金神雷！

  闡教雷法中，最鋒銳，最暴戾，最直接的雷霆，與誅仙四劍中最鋒利的誅仙劍融合在了一塊，更是加上了截教殺力最熾烈的上清殺劍！

  這是大羅之下絕不可能抵擋的鋒芒！

  「錚！！」

  劍炁與雷霆同時爆發，乃是人皇指的行炁法門。

  這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劍，卻融合了三門至高攻伐神通！

  毫無阻礙的，在雷霆爆發的那一刻，郯的身軀就再一次被摧毀，連帶著那魔座之下的無數混沌天魔也被絞殺！

  「呵呵呵。」

  輕笑聲來自於姜祁的身後。

  一隻混沌天魔身軀僵硬，下一刻被從裡面破開。

  郯老神在在的從混沌天魔的身軀之中擠了出來，看向姜祁，嘴角的笑容消失不見。

  「怎麼說我也是上古人族，算起來，說不定還是太子殿下的長輩。」

  「可太子殿下三番五次的偷襲，實在是讓我惱火。」

  「嗡！」

  話音未落，一道道粘稠的黑氣從郯那寬大的袖子裡湧出，奔流不息的飛向姜祁。

  姜祁皺了皺眉毛，身軀閃爍了一瞬，出現在了另一個方位。

  然而，那詭異黑氣也同時閃爍，跟上了姜祁。

  姜祁在剎那間挪移了三百七十五次，那黑氣也照樣跟上，並且和姜祁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這黑氣，突破了空間和時間！

  雖然看起來速度很慢，但實際上卻註定要糾纏住姜祁。

  比如說，姜祁此刻距離那黑氣八尺，而在下一瞬間，姜祁挪移到十萬里之外，那黑氣也會跟上，並依舊在姜祁的八尺之外，然後緩緩地靠近。

  換而言之，即便姜祁不間斷的挪移，那黑氣和姜祁之間的距離，也會越來越短。

  超越了時間和空間，好似結果早已註定。

  倒果為因？

  姜祁看向那緩緩向著自己移動的黑氣，收起了手中的誅仙劍。

  抬手，結印。

  「敕命！」

  「顛倒陰陽！」

  姜祁的氣機在這一瞬間變的模糊不清，那黑氣驟然停滯，仿佛失去了目標。

  下一刻，伴隨著姜祁抬手一指，那黑氣竟直接倒卷，奔向了郯所在的方位！

  顛倒陰陽，天罡三十六神通之一！

  既然你能倒果為因，那我就混淆因果！

  「藏的真深。」

  郯輕笑一聲，張口一吸，那黑氣便自然而然的進了他的口中。

  姜祁的臉色依舊平靜，但心裡卻非常的重視。

  這是一個大敵。

  深藏不露，手段詭譎的大敵。

  可以說，從姜祁出道到現在，還是第一次碰見這麼詭異的玩意。

  明明是人族，卻能夠駕馭混沌天魔，甚至是有智慧的混沌天魔。

  那手段也是詭譎無比，不祥的氣機只是看一眼，就讓人打心眼裡發寒。

  就算是姜祁，也不想試試被那黑氣卷到會是什麼下場。

  不過，姜祁也絕不是挨打不還手的人！

  「奉請神光！」

  「敕！」

  只見姜祁抬手，做蓮花印，又化「行字印」，一道迷濛神光浮現。

  「嗡！」

  神光剛剛出現，就演化為一柄三寶玉如意，速度不算快，但極為穩定的飛向郯所在。

  「嗤……」

  伴隨著莫名的黑氣涌動，郯的身影消失不見，可那玉清神光化作的三寶玉如意也消失不見。

  仿佛場景重演一般，無論郯如何挪移，甚至於遁形藏在混沌天魔體內，那玉清神光都能跟上。

  並且，距離越來越近！

  倒果為因，姜祁也不是不會！

  一時間，郯被玉清神光追的頗有幾分狼狽。

  就好像姜祁不想嘗試那黑氣的滋味一樣，郯也絕對不想讓這玉清神光和自己有一絲半點的接觸！

  挪移了不知道多少次之後，郯終於停了下來，大袖揮灑！

  他並不是漫無目的的挪移，而是在同時準備某種手段！

  「嗤……」

  伴隨著詭異的聲響，郯的身軀化作了無意義的黑霧，好似和天外天的黑暗融為一體。

  完完全全的抹除了自己的存在！

  這等手段，姜祁也是第一次見。

  但姜祁卻並不震驚，反而微微一笑。

  「呵呵。」

  「嗡！！！」

  伴隨著姜祁的冷笑，只見那玉清神光衍化的三寶玉如意驟然爆開！

  「轟！！！」　　　原本輕柔似水的玉清神光，此刻卻化作一道道暴烈無比的光線，橫掃一切！

  被這神光一照，即便是完全抹消了自身存在的郯，都不得不現身。

  「唔……」

  郯悶哼一聲，嘴角流出一絲同樣粘稠的漆黑血液。

  他抬頭看向姜祁，此刻的眼神中沒有了從容，取而代之的是陰鷙。

  「這不是玉清神光。」

  「這當然是玉清神光。」

  姜祁笑眯眯的說道：「你又如何能看透我闡教神通？」

  玉清神光的核心，就是變化，就是極致的「繁」。

  恐怕除了玉清聖人本人之外，誰也不知道玉清神光到底有多少種變化，又有多少種用法。

  當把「繁」走到了極致，才能夠推開那「眾妙之門」，化繁為簡之後，才是真正的玉清神光。

  只不過，那種境界，恐怕也只有玉清聖人達到了。

  反正姜祁到目前為止，也只摸清了其中不到十個變化。

  方才的就是其中之一，名曰：照徹虛空。

  你不是將一切存在化為無，化作虛嗎？

  那我照耀的就是你！

  雖然郯的手段非常詭異，但到底是「道」的一種。

  主要是「道」，就沒有絕對完美的，就連天道都有缺，就連盤古大神都沒有走到道之盡頭。

  那麼，就一定會有破綻！

  從沒有無敵的神通和無解的詭譎手段。

  只有無敵的人！

  「嗡！！」

  姜祁頭頂綻放頂上三花。

  精氣神三花同時發光，三道虛幻的，和姜祁別無二致的影子出現，卻又馬上和姜祁本身融合。

  一時間，姜祁的身軀都變的模糊，隱約中，有「炁化」的痕跡。

  不同於正統的一炁化三清，是以一生三。

  姜祁所悟出來的一炁化三清，乃是「以三聚一」。

  不求三道各異，只求偉力唯一！

  「錚！！」

  與此同時，誅仙四劍也融合在了一塊，化作了一柄平平無奇的劍器。

  「小子，斬他的存在！」

  劍姐的提點在姜祁的識海之內響起。

  「颯……」

  這一切說來慢，實際上不過是在短短時間之內。

  姜祁出現在了郯的身前，沒有任何的花哨，沒有附加任何的神通，只是平平的一劍斬出。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劍，讓郯變了顏色。

  「轟！！！」

  極端暴躁的黑氣迸發，將原本就黑暗無比的天外天，染上了更漆黑的顏色。

  看起來，反而更加的醒目。

  所有的黑氣化作一桿長矛，被郯握在了手中，與姜祁手中劍器碰撞。

  一切神通手段到了最後，到底是最最純粹直接的短兵相接！

  詭異的黑氣與凶戾的劍氣縱橫，連帶著天外天的空間都在動盪。

  一時間，不知道斬碎了多少的混沌天魔，也帶走了多少天兵的性命。

  這簡直不像是兩個太乙金仙的碰撞。

  已經無限接近了那大羅境界！

  姜祁和郯同時倒飛出去。

  同時飛出去的，還有一條臂膀，以及幾根手指。

  郯的左臂被斬斷，連帶著另一隻手的食中二指也沒有逃過一劫。

  他陰沉著臉，詭異的黑氣在斷口處涌動，卻無論如何也不能重新長回來。

  那詭異無比的，即便被誅仙劍和玉清神雷摧毀都能再次恢復的詭異手段，仿佛失去了作用。

  「果然，你的手段，不在因果，而在於存在。」

  姜祁微笑著說道。

  死而復生也罷，倒果為因也好，郯的一切詭異神通，都來自於「存在」。

  只要他「依舊存在」這個概念不被斬斷，他就能無數次的恢復。

  但現在不行了。

  姜祁斬斷了他的「一部分存在」。

  導致的結果就是，那被斬斷的手臂和手指，已經徹底的「斷聯」。

  至於姜祁是如何做到的，其實也很簡單。

  將誅仙四劍中所有的偉力，都加持在誅仙劍的特性上。

  然後把誅仙劍的偉力都集中在「斬斷存在」上就好。

  說白了，就是把誅仙四劍的偉力壓縮兩次。

  看起來簡單，但最關鍵的一點，是姜祁能夠得到來自劍姐的認可和百分百的配合。

  否則，基本不可能做到。

  同時這也側面印證了郯的詭譎難纏。

  若非有誅仙四劍在手，還真的拿他沒辦法。

  這就是獨屬於混沌天魔的「道」嗎？

  姜祁的心中，此刻有很多的疑惑。

  郯的背後是什麼存在？

  他說自己只是一個先鋒官，那麼是誰派遣了他？

  又是誰給予了混沌天魔智慧？

  背後的目的又是什麼？

  一個個疑問在姜祁的心裡徘徊著。

  他看向了郯。

  這傢伙，應該知道一些東西吧？

  「太子殿下。」

  郯抬起頭，和姜祁對視，嘴角帶著殘忍的微笑。

  「請您赴死。」

  「轟！！」

  伴隨著一陣氣機爆發，郯的氣息變了。

  原本郯是「八分人味」，「兩分魔味」。

  現在，人氣不見半點。

  整個人都徹底的朝著混沌天魔的特性靠攏。

  如果說，三等超限天魔，只是接近大羅金仙，讓一般的太乙金仙巔峰對付起來非常吃力，甚至於會被虐殺。

  那麼，此刻的郯，就是無限接近大羅!

  距離那大羅極境，只差一絲！

  姜祁的臉色有些古怪。

  倒不是因為被郯給嚇到了，而是姜祁自身有了一些變化。

  姜祁體內的人道薪火本源突然劇烈的燃燒了起來。

  憑藉這一絲本源，姜祁竟感知到了人道薪火本身的意志。

  憤怒，憤怒，憤怒，還是憤怒！

  人道薪火怒了。

  因為郯主動的拋棄了人的身份。

  這對於珍視一切人族的人道薪火來說，簡直就是當著面打臉。

  因為郯不僅僅是人族，還是上古人族，

  那個時候的人族，不敢說是有數的，但相比現在人族的體量，也稱得上稀少。

  這樣的一個人族，為了斬殺人道薪火認可的人族，主動放棄了人這個身份。

  姜祁感受著人道薪火的燃燒，一股未曾體驗過的，但卻親切無比的力量，逐漸復甦在了姜祁的體內。

  那是人道薪火的力量。

  不，準確的來說，是某一位存在，「儲存」在人道薪火處的力量。

  是一團火，一團與人道薪火同出一源，但更加獨立，更加清晰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