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子使盡力氣推開，瘦巴矮小的張順來，囂張地沖著張建軍跳腳。
「你以為我想養在身邊，要不是我那惡婆婆太難纏，不敢告訴她大孫子病沒了，我看你一眼都費勁，當初照顧你也是為了掙點工錢……」
「夠了！娘，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娘，從十歲那年我就自己上山采草藥換錢，養活我自己甚至這個家。你從來沒有給我做過哪怕一件衣服，都是村裡的嬸子大娘看著我可憐，把家裡大人補的不能再補的衣服改了給我穿。」
張建兵深吸一口氣，恨自己的遲鈍愚蠢，這麼多年來太多蛛絲馬跡可尋，偏偏他半點沒懷疑。
又是為什麼絲毫沒懷疑到這方面？
對了，是去世的奶奶，一再在他的面前念叨，當年他娘生他的時候遭遇難產，才會疏遠他。
後來又體弱多病，把家裡都拖累窮了，養他這麼大有多麼不容易云云。
他要懂事聽話，他娘才會發現他的好。
正因為幼年接受這樣的灌輸，才從來沒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吧。
原來難產是假，冷漠皆因他只是偷來的孩子。
張建軍看著仍舊怨恨盯著他的張婆子，怒道：「或許你們曾經給過我口吃的，但後來的二十年，我已經百倍千倍的償還你們了，以後我們一刀兩斷。」
孫娟也衝上前道：「你們偷走我的孩子，害我們骨肉分離整整三十年，我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見孫娟一副誓要秋後的樣子，張順來嚇得腿肚子直哆嗦，一個勁的說好話。
「孫娟啊，看在我們幫你養大兒子的份上，你就饒過我們吧。」
孫娟淒涼一笑道，「這真是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我的孩子用得著你們來養，明明是你們把我的孩子偷走的。害得我們母子失散這麼多年，現在倒是來跟我討起功勞來了，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張順來被孫娟仇視的眼神盯得心虛，不敢再看一眼。
但他得想辦法渡過這關，去年開始外面鬧騰得太厲害了，萬一他們偷人孩子的事捅出去。那些紅色小將就會像聞到葷腥的餓狼，一窩蜂的趕過來押著他們帶出去遊街。
想想那種感覺，簡直不讓人活了呀。
這頭沒了辦法，只能求助張建軍，這孩子之前那麼孝順，總會顧念點親情吧。
來到張建軍面前，可憐兮兮哀求道：「建軍啊，你幫爹勸勸你親媽饒過我們吧，現在你們已經母子相認了，畢竟沒造成多大損失，給我和你娘一條活路吧。」
沒造成多大損失？不敢相信這話也說得出來。
張建軍怔怔看著眼前的老人，其實他才是在這個家裡最冷漠最無情的人。
總是裝作一副老好人的樣子，任由他娘胡鬧，從來沒有站出來為任何人說句公道話。
真鬧大了，一開口就是和稀泥。
其實這個父親心裡什麼都明白，也清楚他們一家在這個家裡受了多少委屈。只是不涉及他自己的利益，總是視而不見。
到如今親媽找上門，他們更多的是害怕被處置，而不是後悔內疚。
張建軍對這兩人算是徹底死心，狠了狠心，閉著眼睛偏頭不語。
張順來急了，如果連他都不幫忙，那孫娟指定把他們往死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