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強說得很輕巧，只要下去，把那幾個帶頭的傢伙抓起來，就能解決問題。
但實際上，他知道，事情根本沒有這麼簡單。
比如說，表面上看來，那幾個最是聲嘶力竭的傢伙，都是帶頭的。
但他站在高處，很清楚真正的組織者，就在樓下的人群中，甚至…就在他的身邊。
「好呀，那就太好了，領導，那就拜託你了。」
杜縣站起來，很是恭敬地向蘇強微微鞠了一躬。
市首看在眼裡，眼中略過一絲不滿。
他這種不滿，不是針對杜縣的，而是針對蘇強的。
金秋公司在大山縣的貢獻有目共睹，做的事情獲得了政府和基層群眾的有些感謝和全面支持。
說句過頭的話，金秋公司在大山縣的號召力，比政府都要強上三分。
這就是現實。
金秋公司不遺餘力的投入，給大山縣居民的收入水平和生活水平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稱得上道德模範的人物，竟然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特殊部門帶走了。
如果梁金秋真的犯了什麼錯誤，或者說違反了什麼法律，那也就不多說了，可如今…
所以，不管是群眾還是幹部，都很不理解，也沒辦法接受這情況。
這就是宋家的狠辣之處。
作為一個有錢有勢的大家族，他們充分領會了「農村包圍城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精髓，在全國各個貧困地區成立了幾十家企業。
他們不計成本的投入，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
宋家沒有這樣的也信，他們最大的目標就是可利用民心保住他們的地位和生存機會。
原本，這些企業是他們的秘密武器，但是，為了給國家造成掣肘，宋振鵬還是選擇講這些企業暴露。
不過，他並沒有一下子把這些牌打出來，而是先做了個試驗，就是先安排了個金秋公司作為試點。
果然，梁金秋一出事，立刻在大山縣，乃至土嶺市掀起了軒然大波。
本來，拒捕和特殊部準備把梁金秋涉及的情況向土嶺市和大山縣進行通報，但被蘇強制止。
他說：「金秋公司的梁金秋是南十四的主要骨幹，負責整個商界南十四的召集、組織和管理，這樣一個重要人物，宋家會輕易放棄嗎？」
「另外，正好趕上宋振鵬準備用金秋公司做試驗，他如果不在這上面做足了文章，那才怪呢。」
基於以上說法，他才決定暫緩說明情況，然後親自來到這個所謂窮鄉僻壤的地方。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這種所謂窮山惡水的地方，也會有更多忠義之士。
仗義每多屠狗輩，這話可不是貶義，而是實實在在的褒義。
至少在蘇強看來，這是對那些小商販最好的詮釋和褒揚。
言歸正傳。
果然，宋振鵬用力了。
可是，卻有用力過頭的嫌疑。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
民心確實好用，但是，宋振鵬這個機關算盡的傢伙，卻偏偏用力過猛了。
我大華這麼多年來，政府、人民團結一心，經歷風風雨雨，人們早就習慣了有問題找政府。
這個有問題找政府不是找政府的問題。
確實，有些時候，是某些政府幹部做出了一些這樣那樣讓人民群眾傷心並且傷身的事情。
但歸根結底，到了最後，都會有一個讓人民群眾滿意的結果。
而宋振鵬卻一直在暗戳戳的煽動人民群眾與政府對立。
一開始，大家或許還會聽信他們的謊言，覺得真是有什麼二代要巧取豪奪，所以，政府出面抓走了梁金秋。
但謊言就是謊言，編造的再怎麼像真的，也是假的。
尤其是，他不該派人直接遊說政府官員，甚至還跟某些政府訂立攻守同盟。
眼前這位杜仲杜縣長，就因為十分同情梁金秋，就默許甚至縱容某些人為梁金秋「喊冤」。
「杜縣，我差點忘了事兒。我想請教個問題，昨晚那個叫王波的，給你二百萬，是因為什麼？」
杜縣臉色一變，第一反應就是否認。
「沒有，不是，我不認識什麼王波。這位領導，你是不是搞錯了？」
「杜縣，我可沒搞錯，你為了梁金秋，四處奔走，梁金秋的人給你點報酬，其實也是情有可原。你大可不必急著否認，你想，我要是沒弄清楚，敢這樣說嗎？」
杜仲看了一眼市首，趕緊分辨，說自己從來沒接觸什麼王波。
蘇強笑了笑，看向市首。
「市首同志，梁金秋案一直沒有公布，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市首瞪了杜仲一眼，看向蘇強。
他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梁金秋突然被逮捕，其他的並不清楚。」
其實，市首在背後做了許多工作，甚至還通過省里的關係，詢問了特殊部。
既然不是公檢法系統抓人，那麼很有可能是反貪系統或者特殊部系統。
反貪系統堅決不承認有這麼回事，那只有可能特殊部。
等接觸到這個部門，得到了十分曖昧的回答：「與案情無關人員，禁止探聽未公布案情詳細情況。」
這說明，特殊部已經確認，梁金秋是被他們留置的。
市首很聰明，也很謹慎，立刻向相關部門和領導做了檢討以及保證。
特殊部經辦的案件，只有一類，那就是涉及到國家安全。
用通俗的話來講，就是間諜。
梁金秋雖然在大山縣做出了許多貢獻，但如果跟國家安全相比，簡直沒有任何可比性。
市首十分同情梁金秋，也認為這個人是個得到水準很高的人。
但再也不敢發表任何針對梁金秋的言論，在政府內部，更是三緘其口，絕對不會在別人面前主動嘆氣梁金秋這個人。
他會對蘇強這個京城來的所謂大員表示厭惡，但不會主動做什麼。
蘇強對市首的表現了如指掌，作為情報部門的領導，這些官員的一舉一動簡直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梁金秋因為出賣國家秘密，危害國家安全，被特殊部立案偵查。至於所謂的京城來的二代覬覦金秋公司，巧取豪奪不成，才動用國家力量將梁金秋陷害入獄，這簡直就是胡扯。」
「市首，現在你知道梁金秋被捕的真實原因了吧？」
「不，不可能，絕不可能，梁總一心為民，全心全意為…」
「夠了，杜仲，你要注意你的身份。你在胡說什麼？」
市首怒了，還沒見過這種冥頑不化的人。
蘇強擺擺手，道：「市首，沒關係，現在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說點過頭的話也沒什麼。」
市首不明白蘇強為什麼會這樣放過杜仲。
「杜仲，我知道你是個兢兢業業、努力工作的好官，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已經在縣長崗位上，工作三年了，你做到了什麼？大山縣的經濟真的有起色嗎？」
「就說這個金秋公司，作為一個水果加工企業，你覺得他們的利潤大概有多少？」
大山生產蘋果、梨、杏、李子等水果，還有部分藍莓、覆盆子。
總計大約有二十多萬噸的年產量，其中，金秋公司收購大約其中的百分之八十，也就是十七八萬噸。
按照二十萬噸兩億公斤計算，每年，金秋公司投入的成本就在四億左右。
這還只是購買水果的費用。
果汁確實掙錢，但算上損耗、工藝等等，也就能夠出大約一點五億公斤果汁。
生產者一點五億公斤果汁，或者說十五萬噸果汁，除了那四個億的採購成本，還要加上各種其他成本。
比如運輸成本、生產成本、人工成本、稅費、設備維修折舊等等，總成本可能會接近五點五億到六個億。
這是一個正常企業可能支付的成本。
但是金秋這邊，成本遠遠高於這個數字。
因為為了解決勞動力問題，金秋大量使用農民工等低技術水準的工人。
這就導致這家企業的成本非常高昂。
再加上當地物流能力的限制，以及果汁類產品的銷售區域限制，金秋每年十幾個億的銷售，利潤不過兩個億左右。
但是，看看金秋公司為當地捐贈了多少現金和物資？
最完全的統計是二點三個億。
這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但如果追蹤一些金秋公司的產品銷售終端以及最終用戶，就會發現，他銷售的產品，只有大約百分之六十進入了流通或者終端。
哪怕把線上銷售加上，這個數字也不會超過百分之六十五。
其餘百分之三十五，都銷售給了金煌系。
說白了，就是金煌系在掏自己的口袋，養著金秋公司。
金煌系就是宋家的產業，表面上看跟梁金秋沒什麼關係。
但要知道，梁金秋從出生那天開始，就是在金色陽光兒童福利院長大的。
而這個福利院屬於誰的？
宋家！
沒有這百分之三十五到百分之四十五的銷售，金秋早就倒閉了。
那金煌係為什麼這樣支持金秋？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金秋並不需要花錢，他只要經營好人心就足夠了。
蘇強把這些數字一列，市首和杜仲都大汗淋漓。
他們都不是傻子，立刻知道這裡面蘊含這個巨大問題。
「看看窗外，杜縣，這就是民心。這還是第一次，他們一共安排了三次，第一次將會有三千人圍攻市政府。」
「第二次，會有一萬人圍攻省政府，」
「第三次，他們組織了五萬人，你猜，他們會去哪兒？」
「杜縣，這些計劃，王波跟你說了嗎？你傻乎乎地衝鋒在前，幫助他們搞串聯，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杜仲一屁股坐在地上，目瞪口呆，面如土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