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強坐上一輛計程車，直接說去流水街。

  計程車司機是個五十來歲的胖子，聽了後，嘿嘿一笑，道：「小伙子，家裡沒有咋滴？」

  「我看你穿得也挺好呀，怎麼想要去那種地方？」

  蘇強沒心思跟這傢伙瞎聊，隨便應了聲，就閉上了眼睛。

  胖司機搖了搖頭，眼神中滿是鄙夷。

  三十多分鐘後，在一條有些雜亂的小街前，蘇強下了車。

  司機抖了抖嶄新的百元大鈔，探頭出來，吼道：「兄弟，給你個忠告，在這種地方一定要裝窮，千萬記住，財不露白。」

  蘇強停頓了下腳步，揮了揮手，跟這位還算有點良心的司機道了別。

  這條街大約四五米寬，沒有煙火氣，沒有嬉戲玩耍的孩子，沒有聊天侃山的老人。

  斑駁的木門、鐵門上，都掛著一盞紅燈，哪怕是白天，蘇強也依稀看到微弱的燈光。

  天氣已經很冷了，至少需要穿一件夾襖，才能保證身子暖和些。

  可院子裡坐著的那些女人，各個小短裙兒、緊身半袖，儘量把身材曲線弄得緊繃繃的。

  有些女人，臉上畫著濃妝，一看就知道年齡有些大了。

  她們的眼睛裡一片死灰，似乎已經被生活磨滅了靈魂。

  可是見到客人，還是會立刻像聞到腥味的蒼蠅一樣，一哄而上。

  不但用沙啞的嗓音招呼著，還搔首弄姿，拋著媚眼。

  有些大膽的，直接把手放在胸前，用力抓幾把，好像那不是肉，而是租來的面袋子。

  略顯年輕的那些，臉上素淡一些，單穿的也更加暴露。

  她們會用飛吻和媚眼招呼客人。

  當然，比那些女人更加豪放。

  蘇強就看到一個年輕女子，猛地面對他張開了腿。

  短裙下面那最隱秘的風景，毫無這樣的出現在他的眼裡。

  他趕緊轉過頭看向別處，心臟竟然怦怦跳動起來。

  「唉！」

  他深深嘆了口氣，心中說不上來是悲哀還是痛惜。

  繼續往小街里走，他竟然聽到了一些女人撕心裂肺的喊聲。

  他是過來人，當然清楚，在什麼情況下，會發出這種聲音。

  但是，應該是歡愉的才對，為什麼會這樣痛苦呢？

  他沒辦法探究真相，但想來，這種皮肉生意，跟情侶之間的那種恩愛，絕對是不一樣的。

  每個院子裡，都有幾個妖艷的女人，在她們身後，掛著不少花花綠綠的女士內衣。

  這是一種讓他難以接受、難以理解的怪現象。

  他仔細觀察每個女人，沒有任何一個是熟悉的。

  當他走過第十個院子的時候，坐在院子裡面的女人，素質明顯低了許多。

  那些女人顯然年齡更大，無論穿多麼暴露的衣服，那乾癟、低垂的樣子，還是讓人感到了無可奈何。

  「三十，小伙兒，三十。」

  「來，我活兒好，可以隨便玩哦。」

  「小伙子，來來來，五十，可以陪你倆小時，怎麼樣？」

  在一個院子裡，幾個女人見到蘇強，立刻眼睛一亮，揮著手，喊著價，恨不得立馬把蘇強拖進去。

  蘇強嚇得趕緊快跑兩步，在他身後，是無數聲問候家人的咒罵。

  突然，他看向了不遠處一個院子。

  那個院門口，站著一個素麵朝天的女人，臉上似乎還有些傷痕。

  蘇強的心臟重重的跳動了幾下。

  那女人也看到了他，先是捂住了嘴巴，接著，死灰般的眼睛就出現了光芒。

  「小伙兒，來呀，來呀，五十塊，包你滿意。」

  蘇強張開嘴，剛要說什麼，那女人說：「小伙子，我叫小蘭，你跟我來吧，我保證讓你舒服。」

  小蘭？

  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白色緊身t恤，黑色超短裙，還有一雙紅色絲襪的女人，心頭一團怒火燃燒了起來。

  小蘭趕緊擠了擠眼睛，蘇強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女人走過來，攬著蘇強的胳膊，就往裡面走。

  院子裡，幾個女人正在嗑瓜子，看到後，頓時起鬨，說小蘭終於吃了個嫩瓜，就是不知道會不會讓她滿意。

  小蘭也不說話，急匆匆地把蘇強拖進了屋裡。

  「嬸子。」

  這女人，正是馬翠蘭。

  馬翠蘭的眼淚立刻流下來。

  她沒說話，而是飛快地脫光了衣服。

  「你，你…」

  「強子，嬸子不是過去的嬸子了，嬸子髒了，可是，不這樣，她們會懷疑的。」

  蘇強狠狠地看了外面一眼，果然，他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至少有兩個女人，湊到了門前、窗下。

  這是個十幾平米的房間，一張大床，掛著粉紅色的蚊帳。

  屋裡充斥著噁心的味道，床邊紙簍里，許多用過的紙巾和保險套，就那么正大光明地扔在那裡。

  馬翠蘭擦了擦眼淚，用力抱住蘇強，低聲說：「強子，快，上床，上了床我再跟你說。」

  「你別嫌我髒，你就是裝模作樣，也得做出飄客的模樣來。」

  「強子，要是被那些人發現不對勁兒，會死人的，你一定要聽我的。」

  馬翠蘭壓低了聲音，急促地在他耳邊說道。

  從外面看起來，好像兩個人在親吻一般。

  顯然，馬翠蘭考慮得很仔細。

  蘇強像一個木頭一樣，被馬翠蘭拖到了床上，然後，做了蘇強身上。

  她晃動著身子，劣質木床很快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為了逼真，她甚至還叫了幾聲。

  看著眼前這個光著身子的女人，蘇強非但沒有半點的綺念，反而充滿了憤怒和憐憫。

  不知道這到底算什麼，是被張大頭拖累呢，還是說報應？

  但無論怎樣，馬翠蘭其實都是那個犧牲品。

  馬翠蘭俯下身子，做出一副接吻狀，在蘇強耳邊悄悄說道：「劉陽倒賣婦女，甚至還把一些女的大卸八塊，賣什麼官。」

  「我髒了，強子，這就是命，我常在想，如果那時候你要了我，我一定敢跟那個王八蛋打離婚。」

  「那些欺負我的人，都不得好死。我恨死他們了。」

  「劉陽就是個魔鬼，他的一個同夥剛被抓起來，他害怕了。」

  「這個紅燈街，其實就是個肉鋪，我不懂什麼意思，但是隔一段時間了就有一批人失蹤。」

  「強子，前天晚上，有個巡捕，找劉陽，劉陽把我派出去了。」

  「我以為就是接待客人，沒想到是要去坑害你。」

  「我猶豫了半天才敲門，沒想到你不在。」

  馬翠蘭蠕動著身子，蘇強默默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她不時地哼唧幾聲，還把蘇強的手按在她的胸脯上。

  「你給我打電話，劉陽就在我身邊，他也欺負了我。」

  「我是他丈母娘，你說，他怎麼敢？」

  「他搶走了我的手機，問我是怎麼回事，我說是我認識的一個恩客。」

  「後來，他還是發現是你的。」

  「然後安排人，又把我給…」

  馬翠蘭嗷嗷叫了兩聲，蘇強知道，這是在發泄。

  「然後，他把我送到了這裡。」

  「強子，用不了多久，我可能就變成肉豬了。」

  「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不起你。」

  「你一會兒趕緊走，再也不要找我來了。」

  「那些人都是魔鬼，都是畜生。」

  馬翠蘭裝模作樣地叫了幾聲，然後說：「老闆，你真厲害，我真舒服。」

  說著，她爬起了身子。

  「嬸子，你跟我一起走，你的事兒，誰都不知道，我可以送你去別的地方，讓你重新開始生活，或者去小玉那裡……」

  「強子，你別說了，我馬翠蘭太髒了，太髒了，你知道每天讓他們欺負好幾回，是什麼滋味嗎？」

  她流下了眼淚。

  「你不懂，你真的不懂，我恨死那些人了，我就是變成惡鬼，也饒不了那些人。」

  蘇強還想說什麼，馬翠蘭從床單底下，摸出了一個很尖銳的木棍，頂在了自己的咽喉上。

  「你走，你快走，我見到你，就滿足了。」

  「強子，你不走，我就死給你看。」

  「記住，強子，嬸子不求你給我報仇，只要你好好活著，千萬別賭錢，別賭錢呀。」

  蘇強眼睛紅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才沒掉下眼淚。

  然後，他轉身出了房間。

  外面，幾個女人看著蘇強，似乎很不屑的樣子。

  蘇強並沒跟他們一般見識。

  他現在想的是，怎麼才能弄死那個劉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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