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眼皮,卻見鍾水月站在對面兩米處的牢房中,一臉春色,眉目含情地朝著我這邊望來,紅唇輕啟,嘬成了一個性感的造型,楚楚動人。Google搜索
瞧見我看過來,鍾水月故作可憐狀,繼續軟語哀求道:「陸左小哥,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我們素為蒙面,然而此前卻多有誤會,這裡姐姐我給你道一個歉,可千萬別傷了和氣。你看看這牢房裡面,又騷又臭,真真不是人待的地方,而那蚊子又兇猛得很,今天晚上是消停不得了,還請你看在同是中國人的份上,給我們點一根蚊香吧?」
我不理正在搔首弄姿的鐘水月,瞧向旁邊的郭佳賓,他倒是蔫得很,低著頭不說話,只是不時地拍打蚊子,撓一撓身上的皮膚,顯然對鍾水月的賣好是持默許態度。
我這邊還沒有開口,在他們斜側邊就有一個一身膿包的漢子說話了:「朋友,這緬甸的毒蚊子,我們這些糙老爺們勉強受得住,那嬌嫩嫩的小娘子可遭不得,你跟剛才那娘娘腔認識,不發愁,就給她一支唄?」
這人說的是雲南話,我聽倒是大概能聽明白,笑了笑,沒有理會,平靜心情,自顧自地再次謄寫起被我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十二法門初章來。要說這寫文碼字,還真的是一件讓人頭疼的活計,非全神貫注而不得,不成想我剛剛開寫一行字,那鍾水月瞧見我根本就不理會她,不由氣得頭頂冒煙,當下也是顧不得形象,破口大罵起來。
這婦人罵人的話語很粗俗,完全沒有虎皮貓大人那種小清新,也不拐彎繞腳,當下就是一陣國罵響亮,不堪入目,我聽了也不計較,自顧自地寫文。
惡人還需惡人磨,鍾水月的罵聲引來了正在打盹的牢頭,那大肚子也是個粗鄙之人,更信奉拳頭之下出真理,也沒有那憐香惜玉的心思,當下揚起皮鞭,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抽,一邊抽還一邊破口大罵,嚇得鍾水月縮在郭佳賓的懷中,委屈得直叫老公我怕,小綿羊一般,完全沒有之前那潑辣的氣派。
人前人後、得勢失勢的兩面派,這種人我見得也多,不再理會,抄抄改改,直到那一根蠟燭快要燃盡,終於鼓搗出一千多字來。我心力交瘁,通讀了一番,感覺跟十二法門有些像,個別眾所周知的理論完全沒改,而至於秘而不宣之法,則是南轅北轍,模稜兩可,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我暗自得意,當下也是將蠟燭吹滅,然後靠牆而坐,身子習慣性地呈那打坐的趨勢。
我下意識地從丹田之中提氣行周天,於是讓人詫異的事情出現了,本來一身修為受限的我突然感覺到一顆種子萌芽,那種生的力量,掙脫出所有的束縛,一句訣文自心頭浮現:「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行順布,四時行焉。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
如此奧義一入心頭,那氣勁便如無中生有,一點兒、一點兒地滋潤著我枯竭的身體,那酸軟無力的全身仿佛浸泡在暖洋洋的溫泉水裡面,周遭的所有苦難都化作了烏有,我感覺自己的靈魂一直在往上飄著,有一種讓人深深沉浸其中的美妙感覺,滿心的歡喜,想要高聲歌唱。
融會、貫通、聚合、引導……
幾乎是在霎那之間,我終於明白服用了蝕骨草之後的自己為何還能夠有氣勁在經脈中流轉——這讓人絕望的藥草,能夠封住只有人體的氣海以及經脈,而我的小腹之中,卻有兩股不屬於我的神奇力量。
其一,是來自於怒山峽谷青銅棺柩中的巫咸遺族;一則直接來自於青山界飛屍集千年而化出來的屍丹。這兩者皆有洪荒遠古的氣息,並不是區區蝕骨草便能夠壓制住的,而經過我用這正確方法的導引,便能夠融聚而出,將我被蝕骨草封住氣力的經脈給解開出來。
這一個過程雖然會有些漫長,但是我卻並不在乎,因為有了希望,世界絕對會是一片光明。
秉懷著這樣的信念,我這一坐便是天明,當早晨的陽光從那又高又窄的窗口處灑落下來的時候,為了避免他人起疑,我還是躺臥在了牢頭送來的那床新被褥上面,假寐一番。
幽閉的牢房裡,其實是滿無聊的,所以才會發生那麼多扭曲人性的事情,不過我卻是難得有時間,這般閒暇下來,躺在床上仔細思考著十二法門和兩部正統巫藏上經,總感覺每默誦一遍,就會有新的感悟在裡面,結合自己幾年來的遭遇和見識,以及臨戰時的那些生死經驗,越發地投入了精神,很多法子和手段,恨不得馬上出去嘗試一下。
心有掛礙,便不覺得時間有多慢,不知不覺到了中午,用過午飯之後,門口突然來了一堆士兵和黑袍修行者,徑直走到了牢房的最裡面,許鳴從黑壓壓的人群中間越眾而出,問我說寫好了沒有?
我將桌子上面寫好的兩頁紙遞給他,說這東西有差不多二十多萬字,一時半會,我也弄不出來,只好一點一點地寫,這是第一卷壇蘸的部分內容,你過下目。
瞧見我如此配合,許鳴點頭接了過來,不過卻並沒有看,而是將這紙折好,然後放進一個皮袋子裡面封裝。
小心收好後,許鳴告訴我,說這個地方的條件實在是太差了,今天要給你們換一個地方。
我雖然對蚊子並不害怕,但是這裡面一股死氣沉沉的霉臭味的確讓人受不了,當下也只是點頭,並不多說。與我一同轉離牢房的,還有達圖上師,以及鍾水月和郭佳賓一對鴛鴦。在裡面囚犯大聲地咒罵聲中,我們出了牢房,然後沿著山路,走向了西面的開闊地。
我依舊是鐐銬加身,不過許鳴這傢伙也是讓人刮目相看,那沉重的鉛球一直都是他幫我提著,輕鬆自如。
走了差不多十來分鐘,在大批的押運者護送下,我們終於來到了西面開闊地。
那裡有一棟造型別致的三層小樓來,之所以說是別致,其實就是周遭都有寶塔鎮守,屋檐上有紅色繩索系掛著的風鈴,周邊外牆都畫得有古里古怪的血紋,地面上用鵝卵石鋪出了古怪的形狀,遠遠瞧去,仿佛有沉重的氣息屏蔽,顯然是作過了精心安排,防止我們在普通牢房裡面作亂。
這地方離許先生所住的竹樓行程不過一分多鐘,以許先生的速度,幾乎是轉瞬及至。
這情況使得我心頭沉重,辛辛苦苦種下來的希望,難道又要破滅了麼?
瞧見這場景,我的心中不由悲涼,然而臉上卻不表現,反而跟許鳴沒口子地誇讚道:「這裡不錯,風景秀美,空氣清新,跟牢房比,卻是一個地獄、一個天堂啊。」瞧見我這般說,許鳴倒是放心了,隨口答道:「先前沒有收拾出來,所以倒是有些怠慢了你,昨天連夜加急弄了出來,也是希望你能夠靜下心來,不被旁人所擾。」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了建築門口,門是鐵門,需要藉助導軌的力量,方才能夠勉強打開來,我走進去的時候,回了一下頭,瞧見遠處有一道女性身影,正被人攙扶著走向山上,我總覺得眼熟,正待又看一眼,分辨個清楚,卻被許鳴給拉著,說帶我進去瞧一瞧。
我跟著他走進去,再一回頭,就不見了人影。
房子裡面的電路通暢,燈火通明的一樓處有四五個鐵門緊閉的房間,正中大廳有一個長條桌子,旁邊還有持槍戒備的武裝分子。我的房間在二樓,裡面東西不多,一床一桌一椅,桌上紙筆都有,這些都是備齊的,因為需要長期謄寫,所以我身上的鐐銬都給取了下來。
我感覺這棟屋子裡面很陰森的鬼氣,知道這裡面有蹊蹺,要不然也不會如此寬鬆。
達圖上師住二樓,而鍾水月和郭佳賓住上了三樓,這裡面依然簡陋,不過比起牢房來說卻又好了很多,我知道這是因為我們幾人都有拉攏的價值,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待遇。不過在許先生的眼皮子底下生活,這種感覺還是讓我有些不習慣。
許鳴跟我交待,說讓我安心在房間裡寫東西,如果頭腦疲倦了,可以去一樓逛一逛,但是最好不要出去。
我說好,他又去找達圖上師交待一番,然後上了三樓。
雖然沒有察覺到什麼,但是我總感覺受到了監視,於是也不敢放肆,在書桌前伏案,裝模作樣了好一會兒,然後喝了點水,躺床上歇息。服用了蝕骨草,本來就容易睏倦,所以即使有監視者,我也不怕露餡。
我是真困了,眼睛一閉,人又迷糊過去,其間外面似乎有敲了幾次門,我都沒有理會。
當月上中天的時候,我突然間就醒了過來,鬼使神差地走出了房門,瞧見一臉衰容的達圖上師也在廳中,他看見我,用手指了指上面,我會意,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樓上去,在樓道口,瞧見黑暗中站著一個人,正是鍾水月,而本來應該消失無蹤的小魔羅,居然又出現在了她的懷中,眯著眼睛,愜意地喝著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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