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送神送出了門,結果這光頭錚亮的大和尚回過頭來,用著帶著魯東口音的話語,娓娓道來,讓我心中不由得一跳,一邊後退,一邊磕磕巴巴地說道:「什麼門,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想不到,想不到。Google搜索千百年來一直傳說,卻少有人相信,世間竟然真的會有這般神奇的蟲子,這哪裡是苗疆的巫蠱,這不就是那……」泰山奶奶附體的釋方哆嗦著嘴唇走近,將左手一揮,我的身體頓時一陣空虛,衣服開始緩慢消失,接著是皮膚肌肉,以及骨骼,最後我的身體竟然變成了透明,而在我的左心房處,盤踞這一隻白乎乎的痴肥蟲子。
這就是我的本命金蠶蠱,自詭異工廠一役將那變異閔魔給毒殺之後,它便一直沉眠,雖然知道一直都在,但我也有很久沒有見過它,即便是迷幻陣中瞧見這小東西,也僅僅只是一縷意識,當下瞧見,不由得心生久違的親切之感。
泰山奶奶走到了我的面前,凝望我體內,那條小蟲子昏昏沉沉地躺在我的身體裡,身上那些眼睛一般的花紋處伸出了許多金色的氤氳來,這些氤氳與之前相比更加纖細了,如絲如縷,伸在我的血管和神經末梢里,與之緊緊相連,和我一同呼吸,漲縮同步……
她便這般看著,從手中冒出一股青光,我想要反抗,然而意識能動,而身體卻僵直著,周圍的雜毛小道、小妖、朵朵和洛氏姐妹除了臉上的肌肉可以動之外,也都動彈不得。
在那一剎那,時間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附身釋方的泰山奶奶在動之外,所有人都停住了。
青光深入到了我的體內,附在了肥蟲子的身上,這傢伙並不知道危機來臨,黑豆子眼睛並沒有睜開,哼哼地沉眠著,仿佛就是我身子裡面長的一顆瘤子,那青光入體,性溫良,圍著肥蟲子不斷地旋轉,試圖將肥蟲子身上的氤氳從我的體內剝離下來。然而肥蟲子與我息息相關,生命相連,這一番拉扯,我感覺身上的痛覺器官瞬間爆發出來,轟……
這回兒終於感覺到了天昏地暗的疼痛,潮水撲來,將我淹沒,我「啊」的一聲叫喚,翻身倒在地上,意識便沉淪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渾身一陣溫潤冰涼,感到肢體能夠動彈了,翻身爬了起來,四處一張望,周圍的人依舊都在,不過釋方已經融入到了一團青蒙蒙的輝光之中。
當時的我似乎已經將疼痛給抽離了,也沒有了身體的意志,只知道直勾勾地瞧著那團青光,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青光裡面突然出現了一雙黝黑的眸子,裡面有星辰宇宙在旋轉縈繞,我盯著她,她盯著我,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想起肚子裡面的肥蟲子,俯下頭去看,卻見消失不見的肌肉、骨骼和皮膚都已經恢復了,衣服也緊緊裹著,意識沉浸,那小東西依舊在我的體內沉眠。
這是……沒有動我嗎?
當時的我,整個世界就只有自己和面前的青光,至於雜毛小道、兩個朵朵和其他人,根本就沒有出現在我的意識里,我的心中惶急,突然腦海中有一個聲音響起來:「原來如此,當日我們殫精極慮,廢寢忘食而不得法,唯有長存此間以緩緩圖之,唯有你且歌且睡,且飲且行,竟然是這般道理——你也真的是好算計啊,竟然想到這麼一個辦法,哈哈……」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知道是這團青光在跟我說話,於是便問什麼辦法,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你不認識我了?」
我一頭霧水,說大姐,我們認識?那聲音一陣沉默,良久之後,幽幽地說道:「真像啊,連說話的口氣都是一模一樣的,多少年了,時間久得我都忘記了自己。不過,你終究不是他了,那長存的天道和充斥世間的陰風,終究是無情的,記憶終究是要被埋葬的啊……唉!」
聽到這聲音里充斥著無盡的遺憾和悲哀,我的心裡也莫名其妙的傷感,不知道說些什麼,在她一口氣嘆完之後,我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道:「這位大姐,能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麼?我現在完全就是一頭霧水,什麼也不知道,你能夠將你知道的一切,說與我聽麼?」
那青光不斷地閃耀,如同怒放的鮮花,搖擺不定,過了一會兒頓斂,凝聚成了一個點,印在了我的腦門頂上,我感到了一絲灼熱,繼而一陣清涼,還沒有感應到什麼,那聲音已經遙遠得如在天邊,淡淡響起:「時光易逝,往事不再了,他既然有所安排,我何必畫蛇添足,壞了他的好事?倘若真的有一天幽府相會——我也知道不可能,但倘若真有,我也無顏面對他,不如歸去,不如歸去罷……」
那聲音悠遠,飄飄蕩蕩,過了好一會,尾音還在我的耳邊餘留:「不如歸去罷……」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被猛地推醒了過來:「小毒物,小毒物,快醒過來!」
「陸左哥哥,陸左哥哥,你到底怎麼了,快醒過來啊,不然我們都要死了!」
我聽到了朵朵焦急的聲音,這種惶急讓我的心臟一跳,瞬間就坐直起來,睜開眼睛,看見朵朵淚眼婆娑地在我懷裡哭泣,看見我醒過來,她高興地又哭又笑,緊緊地抱著我,小手勒得我肉疼。我轉頭一看,只見雜毛小道、小妖、洛飛雨、洛小北和釋方都圍在我的身邊,一臉緊張地看著我。
這什麼情況?瞧見釋方這錚亮的光頭朝前湊來,我下意識地往後退開,而後看見他的眼神清亮,穩定而富有精神,才想起那泰山奶奶或者已經遠去了。
果然,周圍的人都是一陣歡呼,而釋方口中說出來的話語,也盡顯粗豪本色。我伸展了一下身子,依然很疲憊,傷痕累累,不過似乎並沒有之前的無力,顯然這東夷殿的限制已經解除。
我問怎麼回事,我怎麼就昏過去了?
洛小北在旁邊搶答,說誰知道啊,剛才那個死老太婆變成魔頭之後,還沒有怎麼發威,便被一巴掌給拍死,之後就是你跟釋方大師一陣嘰里呱啦地聊,也沒有人知道在說什麼,再之後,兩個人像是一對好基友般深情凝望,嘴唇和嘴唇相隔不過一指,差一點就啃上了,偏偏我們都動彈不得,阻攔不了,我本來以為能夠瞧上一場攻與受的好戲,結果你大叫一聲後昏迷,放棄了對決,而後釋方大師也癱軟在地——年輕人就是缺乏鍛鍊,關鍵時刻,總是感冒!
她嘮嘮叨叨地說著話,仿佛在遺憾錯過了一場好戲,而洛飛雨則著急地說道:「閒話少講,這處地方要塌了,你趕緊帶著我們走水道離開吧,不然大家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洛飛雨右手提著秀女劍,臉上儘是焦急的神色,似乎在與她的話語相應,這「死」一出口,立刻有大塊的石頭從不遠處砸落,弄得碎石四濺,而在不遠處的黑色甬道里,傳來轟隆隆的響聲,有嗆人的煙塵逼過來,吹得此處的人們一陣凌亂,我大驚,說怎麼回事啊這是?
雜毛小道沉聲答道:「不知道,不過自從那個來一碗鬼婆婆死了之後,這整個空間就不穩定了,不知道是因為防範她逃離所設置的機關,還是泰山奶奶將這靜默法陣破除之後,引發的連鎖反應,我剛才卜算了一下,根據這振動,東夷殿正中已經垮掉了,現在附屬的各通道也開始逐漸封鎖,小毒物,不多說,我們走吧!」
我也著急,說走可以,不過那水潭不見了,咋個走?
洛小北急得哇哇大叫,說陸左大哥,你也長了眼睛,勞煩你抬頭瞅一眼好不好?再耽誤時間,只怕我們所有人都葬身山底了。我透過人群間隙,只見之前石台的地方,被拍凹了下去,然後有泊泊的潭水流出來,原來這口深潭一直都在,只不過被那來婆婆用祭奠自己的石台給遮蔽了,之後她被泰山奶奶一掌拍死,使得它有重新浮現了出來。
我心裏面雖然有著太多太多的疑問,不過此刻也不是解密的時機,當下也不猶豫,在兩個朵朵的攙扶下站起來,暗扣天吳珠,將所有人都籠絡在了我的身周,然後齊聲喊三二一,一起跳入了那深潭中——就在我們落入水中,剛才所站的地方,立刻塌下千斤巨石。
沉入水中,一直向下沉了四五米,腳站定,自有人在周圍打起了強光手電,小妖確定所有人都在天吳珠的範圍內可以呼吸,而朵朵則在確定水流的方向,因為大廈將傾,當時的我們也有些慌不擇路,朝著水流的方向一陣疾行,不是有巨石沉入潭中,攪動一潭渾水,我們一路跌爬,所幸並沒有遇到死路,總是有可以通暢的地方,慌亂不知時間,過了很久,我們竟然行到了一個三岔路口出來。
這路口,怎麼看,怎麼都熟悉,似乎我們在不久以前,曾經走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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