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文飛手中電筒的照耀下,我看到了一個的人——不,應該說是一個擁有人一切特徵,但是卻讓人感覺恐怖的怪物:它渾身濕漉漉的,頭髮稀疏且長,皮包著骨頭,身高一米五左右,擁有著巨大腦袋和瘦長身子,手和腳上面全部是黑乎乎的厚繭子,全身赤裸,大腦袋上的眼睛,如同死魚泡一般凸出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它是背部中槍,子彈穿透肩胛骨間隙,從上往下,直穿到了它的肺葉,俯臥倒地,然後被胡文飛用腳挑轉過來。
我看著這張如同老人一般全是褶皺的臉,看著它的嘴裡面不斷地有著黑色的血漿泡沫吐出來,順著兩頰流出,雙目無神,左手上拿著一隻熄滅了的火把,右手死死地去抓住胡文飛踩著它身體的褲腳,臉扭曲,喉嚨中不斷地傳來沙啞的嘶吼,如同砂紙打磨在玻璃上面的聲音。
在那一瞬間,我有一種看到《指環王》中,那個洞穴怪獸咕嚕姆的幻覺。
「這是什麼東西?」我指著地下的這個傢伙問道。
胡文飛搖頭說不知,他的表情沉重,並沒有理會腳下這個在用生命掙扎的怪物,目光投向了寨門西側。在那裡,有幾個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朝著這邊一邊張望,一邊離去。
顯然,在這峽谷中富有智慧的活物,並不僅僅只有我們這一夥從矮騾子洞穴中逃出來的外來者。
這些傢伙居然能夠利用火,知曉工具,那麼它們一定是某種智慧生物啦。
它們從哪裡來的呢?
峽谷之外,還是溪流盡頭的那個讓金蠶蠱所恐懼的黑暗洞穴?又或者是在那藏匿著無數毒蟲的林間……這一切都是謎團,然而讓我擔憂的是,一上來就對著我們縱火,可想而知,這些傢伙對我們,實在是沒有多少善意可言。
那麼這村子裡死去的人,是不是被這些傢伙所殺害的呢?
我右手上的手槍僅僅只剩下了三發子彈,猶豫著指向那些模糊的黑影輪廓。
小周從祠堂那邊也趕了過來,看到我槍指的方向,毫不猶豫地半蹲著身子,採用跪式射擊的方式,打了兩個點射,視界模糊,並沒有打中那幾個黑影,反倒是把人給嚇走了,消失於黑暗之中。
它們逃走的方向,正是溪流的下游處。
見沒有打中,小周一肚子邪火,大罵一聲艹,然後收槍跑到我們跟前來,瞧見地上這怪物,嚇了一大跳,槍口死死指著它,顫抖的聲音問我們,說胡首長、陸哥,這個營養不良的怪物,是哪裡來的?胡文飛俯下身去,將這個半死不活的「咕嚕姆」雙手反縛,然後往火光沖天的祠堂那邊押著,搖頭說不知,我老胡入行也有十六年的光景了,這般模樣的怪物,倒是第一次見到。帶回去,看看這寨子中僅存的小苗女,能不能夠認得出來。
這咕嚕姆僅剩半口氣了,哪裡禁得起胡文飛這般折騰,站起來又跌倒了,我將手槍收入腰後,伸手提住它的雙腳,與老胡一起將這貨往回抬去。
我小心走著,感覺這雙腳如麻稈一樣細,腳踝上全是水,腳掌處是泥,而在它皮膚的表面有一層黃色的油脂,如同奶油、或者說是屍油,滑膩膩的,有一種怪怪的味道。
當我摒住呼吸、皺著眉頭與老胡抬著這咕嚕姆返回祠堂的時候,才發現這間占地最大的屋子已然燒掉了大半,火光沖天,天空上不斷有飄飛的煙塵和火星子掉落下來。滅火已經是來不及了,除了全身虛弱無力的雜毛小道和必要的警戒人員外,其餘人都在努力地製造出一個隔離區來,不讓這場大火將整個寨子都給點燃焚毀掉。
不知道我們要多久才能夠出得峽谷,所以這裡可是我們暫時的棲息之處,不得有失。
小苗女悠悠抱著裝有虎皮貓大人的布袋,蹲在雜毛小道旁邊瑟瑟發抖,我們將那咕嚕姆抬到她的面前放下,小女孩一見到,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驚恐中又帶著一絲的好奇,說不出有多害怕,反而是有一些悲傷的情緒在。楊操本來是在搬運祠堂兩邊的可燃物,見到這情景跑了過來,翻看了一下這個僅剩一口氣的怪物,然後用苗語問她話。
悠悠拉著雜毛小道的衣角,怯怯諾諾地說了兩句話,便不再開口,雙手緊緊抱著肥母雞,眼睛裡面全是淚水。
我問楊操,說這個小女孩說了什麼?楊操搖搖頭,說小女孩講這個是怪物……不詳的怪物!
得,我明白了楊操臉上為什麼露出了無奈的表情:這話跟沒說一樣。
楊操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地下這個咕嚕姆的身上,他把它提拎到了一邊,然後撿了一塊大石頭,開始對這個傢伙進行刑訊逼供起來。然而怪物便是怪物,哪裡能夠明白人類的語言,兩個人一番「雞同鴨講」之後,咕嚕姆終於血盡而亡,大腦袋上的魚泡眼也終於沒有了神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悠悠的臉上,似乎有一絲不舍與害怕交織的情緒在。
見這東西死去,我便跑過去與大家一同搬運東西,忙活了二十幾分鐘,終於把火勢控制在祠堂的院落中,沒有再波及旁邊的屋子。當我們退回到了對面鼓樓前的打穀場上之時,看著這大火如同妖魔在亂舞,火焰恣意地跳躍歡呼,心中不由得一陣苦澀。想著晚間那頓風味獨特的晚餐,或許,是我們最後一頓的幸福吧?
這峽谷之中,並沒有我們所想像的那麼野趣和安詳,在這無盡的美麗風光中,有多少危險在暗處潛藏著?
誰也不知道。
楊操一直沒有閒著,退回到了打穀場前,他用爛布裹卷了一個活死人,開始解剖起來。
這個活死人是我們在門口圍毆的其中一個,脖子被撕裂了半邊,腦袋搭聳著,打斷的四肢還在不斷地抽搐。楊操剖得細緻謹慎,藉助著他那探尋負能量的儀器,很快就在它心臟邊緣處開了一個標準的手術口子。當他將胸前這些爛肉挑開,露出一個桃子形狀器官的時候,我看見在這東西旁邊,有一窩小蟲子在上面蠕動爬行。
這蟲子大的只有小拇指的指甲蓋大,而小一些的,如同黑色芝麻。
大大小小,竟然有二三十隻。
我眯眼細看,只見這些蟲子的頭部有一對觸角,觸角長短不一,分為四五節鋸齒狀,有三對堅硬的節肢,緊緊摳住內臟組織;紅亮的翅鞘連在一起,後翅退化了,粘連著血絲,口器恐怖,周身還有不斷蠕動的游泳毛……這種模樣的,正是十二法門上所記載的殭屍蠱形狀。
看著這密密麻麻的殭屍蠱,楊操眉頭皺起,叫人拿過火把來,把這熊熊火焰靠近剖開的胸口處,一陣噼里啪啦的蟲子燒裂聲傳來,空氣中又有一股熏人慾嘔的惡臭。
在旁邊遞火把的老金忍受不住這味道,轉身過去,一大股腹中酸水就全部噴濺出來,連續地吐,將晚上吃的東西給全部浪費了。見他吐得歡暢,我們紛紛都皺起眉頭,離得遠遠。
楊操抬起頭來,說這些屍體身上都有殭屍蠱在,為了避免有遺漏,我們還是將所有的屍體,全部扔進火場吧?
我們紛紛點頭,重新站起身來,忍著漫天的熱力,將祠堂外面的活死人給悉數拋進了火場中。
有的腦袋雖然被砍了下來,但是軀體仍然在蠕動,丟進去之後,火焰迅速將其點燃,受痛翻滾,猛力地撞向附近的一切東西。這祠堂雖然是石頭壘起,但是主要的結構還是木頭支撐,在經過這麼久時間的火燒之後,漸漸變得鬆散。終於,隨著主梁的一聲轟響,整個祠堂往下垮落,重重地砸在了火場中,揚起無數的灰燼和煙塵。
不知道怎麼的,我的心有一些空蕩,莫名地有代入感,仿佛自己也會身處於這火場之中,肉體和靈魂一起吱吱燃燒。
折回打穀場上來,胡文飛從暗處走過來,朝楊操搖搖頭,臉上有苦澀的笑容。
他剛才一直在村寨中找尋賈微的蹤跡,那個讓我們懷疑被鬼俯身的女人在關鍵時刻,消失不見了。這件事情讓楊操和胡文飛短時間裡有些驚慌失措,而事態一穩定之後,便立刻四處找尋。
可見賈微雖然惹人厭惡,但的確是一個重要的人物,讓宗教局兩人十分頭疼。
我走過去,胡文飛正在跟楊操說:「……看腳印和跡象,似乎是出了村前,望著古城遺蹟那邊行去。這天黑暗,外面危機四伏,我們暫時還是先停歇,明日再去找尋吧?」楊操見我過來,抬頭問我的意見如何?我笑著說她走了,不是正如二位之意麼?
楊操嘆息,說賈微失蹤不見,倘若我們能夠出得這峽谷,只怕在局子裡就永無出頭之日了,而且還要時刻提防著背後有人開黑槍,你說可怕不可怕?
我點頭,說可怕,但是就沒人能管?
胡文飛苦澀地慘笑,說這世界,遠遠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公平,正義是什麼玩意?幾塊錢一斤?
我心中有些發堵,難以想像如此憤青的言論,竟然是由他的口中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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