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盤枝錯節,小周拉翔

  說到這裡,楊操習慣性地抬頭張望了一下,我問望什麼呢?胡文飛在旁邊笑,說賈微去上大號了,暫時不會來,楊操也笑,帶著我們往鼓樓那邊走去,點根煙,問我抽不抽,我說不抽,他點頭說不錯,研究道法的,向來愛用胸腹中的一口氣,煙抽多了,氣也不純了,不過他沒辦法,十幾年的老煙槍,戒不了。記住本站域名

  胡文飛接過來一根,說不知道啥時候能出去,說不定就給逼著戒了。

  我們蹲在鼓樓前望著遠方焚屍剩餘的裊裊白煙,楊操接著講:「其實賈老雖然脾氣暴躁,倒還算是個通情達理的老前輩,主要他老婆是個難纏的主,這老太太姓客,很稀少的姓對不對?她年輕的時候很風流,長得那叫一個嫵媚,後來死了男人,惹了官司,然後就出家當了比丘尼,結果又和賈老好上了。老太太現年七十多,護短,不講理,特別能鬧事兒,局裡面的人都怕她。有這麼一個老娘,又是幼女,你想想賈微是怎麼成長起來的,所以呢,基本沒人敢惹,而且她也是個不肯安歇的主兒,喜歡到處跑,連洪老大都任由著她……」

  我蹲著地,感覺到若有若無的屍臭味從四面八方飄散而來,十分不舒服,問講這麼多幹嘛?

  楊操聳了聳肩膀,笑著說閒著無聊,扯扯八卦嘛,你反正也是我們統一戰線的同志,不算是外人。

  胡文飛點頭,說楊操老弟平日裡最喜歡看《康熙來了》,你就知道他有多麼喜歡聊八卦了。不過,今天之所以跟你提這些,是因為我們懷疑賈微好像有入魔的徵兆,如果把她控制住,不是的話太得罪人,是的話怎麼處理?一想到她媽客老太太,我們就頭大。所以想請你幫忙多照看一下,如果一旦出現異常,第一時間幫我們控制住。

  我不知道兩人為何會如此鄭重其事,為什麼不直接把賈微給先行控制起來,想來這裡面還是牽涉到一些所謂的內部瓜葛和鬥爭,點頭表示知道。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馬海波在對面的祠堂門口高喊,讓我們趕緊回來吃飯,不然就只有喝湯了,於是屁顛屁顛地跑了回去。

  晚餐挺不錯,特別是竹筒飯和烤魚——這竹筒飯裡面放著有嫩滑的松鼠肉和蛇肉,米飯雖然粗糙,但是吸收了肉的鮮美和竹子的清香,格外可口;烤魚則純粹是因為肉香勾人,本來沒幾個人敢嘗試的,結果見我和雜毛小道幾個人啃得一嘴的油,紛紛耐不住肚子裡的饞蟲誘惑,搶著吃起來,惹得小周一個勁兒地咽口水,然後罵娘。我們哈哈大笑,吃相越發地難看了。

  雜毛小道的小跟屁蟲分到了一條抹了鹽巴和油的香噴噴烤魚,小丫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像個小貓。

  不過看她的表情,卻是很享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嘴巴油光孜孜,不斷地舔舐著嘴角,仿佛吃到了滿漢全席一樣的滿足。她的表現讓老金的自信心爆棚,洋洋得意地自誇,講起了自己當初用美食討婆娘歡心的陳年舊事。

  我一邊跟人搶食東西,一邊用餘光觀察賈微。

  因為本性特立獨行,這個年近四十的女人有些沉默,她弄了一條沒烤過的魚兒,讓食蟻獸小黑吃。在我的印象中,這東西通常只是吃些螞蟻、白蟻及其他昆蟲,並沒有吃魚的習性,然而它昨天不但吃了蛇,今天也將這魚吃得津津有味。雜毛小道說得果然不錯,她的這食蟻獸並不是凡種。照顧著小黑,賈微倒了一碗飄著竹筍、香菇、蕨菜的小米粥,緩緩地喝著,而她面前還散放著兩管吃剩下的竹筒,旁邊丟了一堆的骨頭。

  她的胃口倒是極好的。

  我盯得久了,她感應到,轉過頭來瞧我。我心中也有城府,並不慌張,而是朝她微微一笑,說不吃條烤魚?老金的手藝還可以。賈微搖了搖頭說不要,這魚一股子土腥味,又沒有姜蒜料酒來驅味,吃不來。在一旁的老金有些委屈,嚷嚷道:「老子的手藝,都可以到鄉上面的飯店裡面當廚師了,要不是沒材料,保准吃得你們吞舌頭。」

  我們紛紛笑著安慰他,說那是,到時候一定要去你家做客,吃一吃地道的農家小菜。

  老金得意洋洋,說我們家的青蒙酸菜,最是正宗,回去後,定請你們這些領導吃飯。

  一席飯吃下來,我的肚子鼓鼓,感覺撐得慌,然後出去散步。

  走不遠,身後有腳步聲傳來,我扭過頭,是雜毛小道,只見他抱著一個布袋,裡面的虎皮貓大人依然在沉眠。我看著這個肥嘟嘟的扁毛畜生,問大人什麼時候會醒過來?莫不是有問題?雜毛小道搖搖頭,說只是精力過度透支而已,無妨的,說不定明天就醒轉過來罵人了。我笑了笑,說希望如此。

  走了幾步路,在屋頂放哨的吳剛朝我們呼喊,說莫走遠了,這晚上容易出事,我回頭答應,說好。

  雜毛小道用胳膊捅了捅我,說晚飯之前,你們幾個在打穀場那邊聊些什麼,神神叨叨的?

  我摸了摸鼻子,說很明顯?

  雜毛小道說你當馬海波、吳剛這些老油條是菜鳥不成?說吧,是不是因為賈微的事情?我驚詫,說這……真他媽的這麼明顯,咋個個都曉得咯?雜毛小道不屑地說老子是什麼人?那女人定是在洞子裡面惹到了什麼邪物,而那邪物又不能夠很好地掩藏好自己的氣息,不時地有戾氣散發出來,你看到沒有,我家悠悠見到賈微,害怕得跟見鬼一樣,就是這個道理。

  我把賈微的背景說出來,又將胡文飛和楊操的打算說給雜毛小道聽,問他的意見。

  雜毛小道沉吟了一番,他說他聽說過慧明和尚的名聲,聽說是盡得了華嚴宗的真諦,而又能夠超脫於物外,是個不可多得的狠角色,在局子裡面的地位比他大師兄還高,是宿老。關鍵是他那老婆娘,是個狗屎粘不離的傢伙,難纏得緊,難怪老胡他們如此顧忌;不過話說回來,你還記得賈微拍的那照片沒有,王座上的那黑影,莫不就是附身於她的鬼魂?能在這殿中存活的靈體,必是厲害到極點之輩,若如此,附體這頭七,靈肉不相融,是消滅它最好的時機了……

  鬼魂附體分有兩種,一是破壞性附體,一為契合性附體。

  所謂破壞性附體,比如我最開始遇見雜毛小道時撞到的那五樓女鬼,通常是不顧及宿主的安危,破壞性地瘋狂攫取宿主的潛能,然後獲得遠超平日裡的力量,不過後果往往是宿主的身體會遭受到不可磨滅的傷害,不可能長久,也簡單易為;而至於契合性附體,技術難度便成倍增長了,它有另外一個專業名詞,叫作「借屍還魂」,是一門高深的學問,若能夠成功,此軀體便是身外化身,鬼魂便可自由生活在陽光之下,行走人間。此法是很多積年老鬼的偏愛,比如香港合和石墳場、東官浩灣廣場的鬼物皆是如此,只是其危險度,也極高,很容易在融合的階段隕落。

  有人會問,危險度這麼高,為什麼它們還傻乎乎地要附體呢?

  機會難得,沒有那種經歷的人,是無法明白在陽光下正常行走那種美妙感覺的,就如同可以正常呼吸的你,是不明白失去空氣的痛苦。

  我們兩個蹲在打穀場的牆角邊,打著臭屁,商量著如何辦,對於這個問題,雜毛小道持著強硬地態度,他毫無顧忌地說,就這個雞巴地方,還顧忌個毛的關係,倘若正如我們猜測的那樣,生死都還未知,管什麼和尚尼姑的手段,我們兩個晚些的時候,我用符籙祭靈,你用真言逼體,直接將她給辦了——若能夠救則救,不能夠救則殺,總共就這幾個鳥屎人,不說出去,慧明和尚未必能夠找到我們!

  對於雜毛小道的意見,我表示贊同: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不敢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胡文飛和楊操礙於頂頭上司的面子不敢,我們卻是拉得下臉來的。

  商議結束之後,我們兩個返回了大傢伙歇身的祠堂坐下,依然還是排值日,雜毛小道主動提出來,說他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總是不做事,心中有愧,想要和我一同值班。吳剛略問了一下,而胡文飛和楊操則心領神會地望了我們一眼,均點頭同意。

  娘的,這兩個傢伙就是想讓我們出頭。

  不過事關生死,我們卻也推辭不得。

  這天晚上大家的睡意並不濃,除了需要值班警戒的兩人,其餘都坐在篝火旁聊天。見到了這麼多古怪的事情,幾個局外人對這些東西的好奇也就更加的濃厚了,馬海波、吳剛、小周和老金等人便纏著楊操不斷地問東問西。楊操這個人本事雖有,但是性子卻是個八卦男,見賈微也不管他,便挑了些不重要的事情,一一透露,引得幾人驚呼連連。

  到了十一點鐘還沒有散場,聽得津津有味的小周肚子一陣響,好像是拉肚子了,沒有紙,找了一點木棍兒去拉翔,馬海波讓他走遠點拉,別熏著我們。過了一會兒,我們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驚呼聲,是小周的慘叫。

  我們連忙衝出院門,只見小周在遠處連滾帶爬地跑,而後來,有一個跌跌撞撞地身影在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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