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外篇 蘇雨墨的家書

  親愛的爸爸、媽媽:

  你們好嗎?

  我這裡一切都好,你們放心吧。Google搜索

  來到這個小山村已經兩個月了,現在才給你們寫信,肯定讓你們擔心了,是女兒的不對,請你們原諒。

  主要是太忙了,剛到這裡就趕上夏收,夏收結束後又要給玉米播種,我從來沒有做過農活,剛開始真的有些不適應。不過我是這批知青里學的最快的,表現最好的,大隊長叔還當著所有人面誇我了呢,我感到非常驕傲。

  大隊長叔是退伍軍人,在戰場上受了傷,左腿殘疾了,右手也少了四根手指。不過他和村民們一起勞動,從不搞特殊化,而且干起活了跟小伙子一樣。

  大隊長叔對我們這些知青可好了,我們大隊的知青點是周圍所有大隊裡最好的,不騙你們,小歡歡說她去別的大隊找過同學,那裡的知青點比「牛棚」強不了多少,不像我們這裡,房子和普通村民家一樣,床也是新做的,上面刷的桐油味道還在呢。

  這裡的老鄉也非常好,尤其是小翠嬸和梅花嬸,我們剛來時,洗洗涮涮、縫縫補補的都不會,就手把手的教我們,我現在縫個補丁什麼的,完全沒有問題。

  小翠嬸還會自己做衣服,我想學,她取笑我,說我想學會了給對象做衣服,羞死了。

  我說我沒對象,她還不信,說我長得漂亮,性格也好,吃苦能幹,在城裡肯定有的是小伙子追,隊裡就有好多小伙子打聽我呢。

  呵呵,我也覺得,我挺好的,很優秀,因為我是爸爸媽媽的女兒,爸爸媽媽都那麼完美,女兒怎麼能差呢。

  爸爸媽媽,別生女兒的氣了,我知道這次讓你們傷心了,我不顧你們反對執意報名下鄉,而且拒絕了你們安排的浙東下鄉點。

  不要怪我,女兒大了,希望靠自己「走路」,真正紮根農村,成為一名合格的知識青年,像主席說過的,「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干一輩子革命。」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我一定會成長起來,成為祖國最需要的人才。

  對了,大隊裡負責與知青點聯絡的年輕人,特別有意思,他叫李焱,就是三個火的焱,走路風風火火,對別人熱情如火,做工作爐火純青,和壞人勢如水火,哎呀,多了一個。

  總之特別有意思,他來女知青點安排工作,離我們越近,臉就越紅,等到了我們面前,不光臉,脖子都紅了,而且滿頭大汗,我們都叫他「溫度表」。

  好了,就寫到這裡吧,爸爸媽媽,你們要保重身體,爸爸你要記得鍛鍊身體,我不在,你要自覺;媽媽每天要堅持燙腳,記得一定要用熱水加艾草,年紀輕輕的就是「脈管炎」,真讓人操心;還有哥哥,你不要再惹爸爸媽媽生氣了,你不是女孩子,不可以任性的。

  爸爸媽媽哥哥,我愛你們。

  此致

  敬禮

  你們的寶貝墨墨

  一九六七年七月十六日

  ……

  親愛的爸爸、媽媽:

  你們好。

  你們寄來的東西我都收到了。

  我在這裡一切都好,請你們放心。

  就快要過年了,家裡準備好了嗎?

  每逢佳節倍思親,好想你們哦。

  原想著過年能回去與你們團圓,可是知青點有幾個女生都兩年沒回家了,只好把機會讓給她們了。

  不過你們放心,明年我一定回家陪你們過年。

  農村過年也挺有意思的,昨天還殺豬了呢。

  大隊裡養了八頭豬,交給公社六頭,剩下兩頭就歸大隊了。昨天晚上六個小隊所有的隊員都來了,人山人海的,特別熱鬧。

  可惜隊員太多了,兩頭豬處理乾淨,每個村民只能分到二兩三錢豬肉。剩下的內臟和大骨頭不算在其中,大隊長叔就把它們燉了一大鍋,加上白菜、土豆、粉條、還有豆腐燉在一起,每個人一大碗高粱米飯,上面蓋一大勺燉菜,所有人都蹲在場院裡吃,可開心了。

  隊裡人說,以前開大食堂時,天天都是這樣,吃的時候熱鬧,吃飽了有幹勁兒。

  我其實不缺肉吃,爐子哥經常進山去打野物,總是悄悄給我們女知青送一些,讓我們打打「牙祭」。

  爐子哥就是李焱,隊裡人都叫他「火爐子」,說他名字里全是火,跟火爐子似的。我覺得不如「溫度表」好聽,嘻嘻。

  爐子哥對我們知青都非常好,秋收的時候還會給我們找來好多山裡的果子,蘋果啊,梨子啊,柿子啊,山楂啊,大棗啊、還有核桃栗子什麼的,有些東西我在京都也沒見過。

  他還送給我一隻小野兔,特別可愛,小小的能托在手掌上,灰黑色的毛,紅紅的眼睛,長長的耳朵。我給你們寫信的時候,它就安靜的趴在書桌上,時不時的晃動腦袋看著我。

  他還用桃木給我刻了一個「護身符」,說是「彌勒佛」,醜死了,一點都不像。不過他說是驅邪保平安的,我就勉為其難的帶在身上吧。

  其實他長得還挺帥,小歡歡就喜歡他呢,說如果再沒有回城的機會,她也要在這裡找個人嫁了,她就認準李焱了。

  我原來想我們畢竟來自京城,又是高中畢業,不會看上這裡的農村人。現在覺得,農村人也有優秀的,像李焱這樣,聰明、熱情、能幹、明理、樂於助人、還有一點點幽默,其實也是不錯的。

  哎呀,想什麼呢,不說這個了。

  哥哥和嘉欣姐的事情定下來了嗎,訂婚的時候一定要通知我,無論如何我都會趕回去的,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就寫到這裡吧,爸爸媽媽身體健康,哥哥心想事成。

  此致

  敬禮

  愛你們的默默

  一九六八年一月二十六日

  ……

  親愛的爸爸媽媽:

  你們好。

  很久沒有給你們寫信了,因為我們這裡出事了,金鳳姐被人舉報,說她在寫給家裡的信中,詛咒社會主義、批判「上山下鄉」政策,間接詆毀偉大領袖。

  其實金鳳姐就是在家信里發了幾句牢騷而已。她是老知青,已經來富陽山五年了,一直想回城,可是每年的回城名額少得可憐,還都被有關係的人占據,她心裡肯定不高興,所以口不擇言了。

  舉報人是大隊的文書,是公社革委會安排下來的。沒有文化,長著一副歪瓜裂棗的樣子,就是因為他姐夫是革委會副主任,在村里誰都管不了。

  大隊長叔也管不了他。最近大隊長叔有幾個老戰友被打到了,據說有幾個還被迫害死了,多多少少都牽連到他一些。所以現在大隊長叔很低調,明面上也不怎麼管大隊的事情。

  村民們也不怕那個壞人,大隊的隊員們基本上都是貧農,惹惱了敢直接揍他,所以那個壞人就只能欺負我們這些沒有跟腳的知青和「牛棚」里那些人。

  他要和金鳳姐處對象,被金鳳姐拒絕了,他就陷害金鳳姐,死拆了金鳳姐的信件,害的金鳳姐被公社革委會的人帶走了,現在每天在公社掛著牌子遊街。

  太可惡了。

  這個壞人以前還想欺負我來著,被焱哥哥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你們不用擔心,這封信焱哥哥會直接帶到市里幫我寄,不會被別人看到的。

  不過焱哥哥要去市里上學了,上勞技校,出來後就是工人了,真為他高興。

  小歡歡說焱哥哥喜歡我,肯定想要我做他媳婦,羞死了。

  其實……嘻嘻。

  可他從來沒有和我說過啊,不管我願不願意,你是男孩子,你總要先說出來啊,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萬一呢,萬一……

  爸爸媽媽,你們會理解我的,對吧,女兒真的不在乎什麼門當戶對,就是想找一個真心疼我,愛我,保護我的人,他應該就是。

  焱哥哥還有三個親哥,叫李鑫、李森、李淼,還有個妹妹叫李垚,加上他自己,正好是五行,好玩吧。

  焱哥哥的大侄子叫李恆、二侄子叫李愉、三侄子叫李恪,都是豎心旁,怪有意思的。

  焱哥哥的孩子要叫什麼呢?李懷?不好,聽起來像李壞;李悅?也不好,跟李愉像親兄弟。

  叫李愷吧,

  愷是快樂、和樂的意思,寓意博學多才、性格剛毅、胸有大志、家積萬金、名傳四方。

  不錯吧,嘻嘻,將來他肯定喜歡。

  我把隨身帶來的摺扇送給他了,這個木頭,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

  真是個木頭。

  不和你們說了,羞死人了。

  祝爸爸媽媽身體健康,哥哥萬事如意。

  此致

  敬禮

  雨墨

  一九六八年七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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