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月想開口求蘇木評評理,卻被傅時年的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待蘇木進了廚房,傅時年才輕聲開口:
「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傅時年抖了抖手中的手提袋:「蘇木的母親剛過世不到一周的時間,你就讓她穿上這大紅色的衣服,你是故意的,還是缺心眼兒?」
傅時月聞言愣了愣,隨即一臉懊惱地開口:
「我,我真沒想那麼多,我只是想緩和一下和嫂子的關係,只是單純地想跟她道個歉。」
老太太開口緩和氣氛:
「行了,月月沒心沒肺慣了,蘇蘇也不會往心裡去的。」
傅時年瞪她一眼,終究沒再說什麼。
其實按理說家裡剛剛有親人去世,這個春節家裡是不應該這樣大張旗鼓的,簡單地吃頓年夜飯就算過去了,老太太之前也考慮到了這一點,怕蘇木觸景傷情,便沒想過要過這個節,但蘇木卻在回來老宅的第二天就找上了老太太。
她明確地告訴老太太自己想要好好地過一個春節,希望老太太不要因為她的原因而將一切從簡,她說,母親在天之靈已經和父親團聚,那麼他們也一定不希望自己沉浸在傷痛之中。
那個時候老太太覺得這是蘇木真實的想法,卻不想她是抱著和傅家人最後過一個春節的念頭。
她今天如此熱衷於拍照,也不過是想把這份美好永久的定格保存罷了。
年夜飯很豐盛,王姨和林姨也都入了座,林姨坐在蘇木的身邊,詢問著她近況,而蘇木也惦記著她女兒寒假回國的事情,卻不料林姨落寞地笑了笑:
「臨時又決定不回來了,說是要等年後再找機會回來,我也沒辦法。」
蘇木安慰了她幾句,她笑著說沒事,但她的失望和落寞那麼明顯,又怎麼會是真的沒事?
小孩子期待春節,是因為不用上學,也能領到壓歲錢,還能和喜歡的小夥伴瘋狂地玩耍,而大家常常會忽略其實老年人比小孩子更期待這個節日,因為只有這個節日,遠在他鄉的兒女們才會齊聚到一起,他們也能享受到天倫之樂。
林姨只有唐佳一個女兒,這個團聚她一定期盼了很久,但最終卻也只能以失望告終。
老太太的紅包打破了這短暫的傷感,她給每個人都發了紅包,傅時年見此也拿出了自己一早就包好的紅包,明顯比老太太的要厚出不少,每個人都有,唯獨沒有蘇木的。
傅時月第一個打抱不平:
「哥,你是不是少包了一個?」
傅時年看一眼蘇木,發現她並沒有任何在意的表情,微笑搖頭:
「沒有,正好。」
「嫂子沒有。」
「她不要。」
傅時月還想說什麼,卻被蘇木的話打斷了,她從口袋裡掏出午睡前準備好的幾個紅包,微笑禮貌地遞到每個人的手裡,包括傅時年,她也準備了,傅時年臉不紅心不跳地接過,掂了掂:
「謝謝。」
繼而收回口袋,完全沒有任何的不好意思。
老太太見此倒沒說什麼,反而笑了笑,招呼著大家一起吃飯。
吃著吃著,傅時月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別人家的年夜飯總是少不了酒的,但他們家卻用果汁代替,而且也只有傅時年一個男人,便大著膽子問傅時年:
「哥,你不覺得我們家有些陰盛陽衰嗎?」
林姨附和道:
「是啊,確實有點,不過來年傅太太生個小少爺就好了。」
這句話並沒有讓氣氛冷下來,畢竟除了兩個當事人之外所有人都這般想,即便他們有矛盾也總不至於分開的地步,而且今天這般的相處融洽,怕是已經和好了。
蘇木笑笑沒說話,傅時年也難得沒有應話。
和樂融融地吃完飯,王姨和林姨收拾了碗筷,去準備包餃子,客廳里突然有些安靜下來,唯有外面時不時地傳來一陣陣的鞭炮聲,老太太就是在這個時候提議:
「蘇蘇,我們來拍張全家福吧?」
蘇木微微一笑:
「好。」
蘇木上樓拿了三角支架,調整好位置,讓老太太坐在客廳沙發的最中央,傅時月孤家寡人地自告奮勇站在了沙發的後面,傅時年落座在了老太太的左邊,右邊的位置留給了尚在調整光線和設置定時的蘇木。
五秒的倒計時,蘇木設置好以後就快速地走到了老太太右邊的位置坐下,輕輕地挽上了她的手臂,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笑得一臉慈祥。
這一刻被相機永遠定格下來。
傅時月第一個跑過去,嚷著要看成品,老太太囑咐了她幾句別弄壞了相機,蘇木笑著說沒關係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廚房門口站立的王姨和林姨,她們笑看著客廳里發生的一幕,遮掩不住的是臉上羨慕的情緒。
蘇木還未開口說什麼,傅時年就開口招呼了她們一起過來,畢竟不是一家人,又是傭人的身份,最開始兩人說什麼也不肯,最後還是老太太發了話讓她們過來,兩個人才笑著走過來。
「你們在傅家大半輩子,早就是血濃於水的親人了,有什麼不好意思的。」老太太笑著說兩人:「咱們三個老人就坐在前面,讓她們小輩站後面去。」
或許是觸景傷情,或許是思念不在身邊的親人,林姨扭過頭去悄悄地抹了把眼淚。
傅時年和傅時月並肩站在了後排,傅時年右手邊的位置空著,蘇木調整好時間之後快步走過去,不過是剛剛站穩,傅時年就伸出手一把攔住了蘇木的肩膀。
她猝不及防地抬頭去看他,畫面在這一個定格。
拍攝好之後,蘇木過去看成片,發現了這一幕,她原本想刪掉重新拍,卻不料傅時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背後出現,出聲道:
「挺好。」
蘇木並不看他:「我不覺得好。」
「你要是不喜歡可以再拍一張,但這張不要刪,給我留著。」
蘇木沒說話,但也沒刪,她今天有些出奇地好說話,這在所有人的眼裡看來都是一件好事,但傅時年卻並不覺得,他總覺得蘇木是在想要在不舍,在道別,用拍照的方式留住她想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