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頓西北部,凱爾瑪城,凜冬時節。
這是最深沉的午夜,星光隱匿,烏雲遮天,悽厲的寒風嗚咽著帶走天地間所剩不多的溫度。
若是尋常時候,這也是凱爾瑪的子民陷入最深沉睡眠的時刻,被窩的溫暖能夠消融最強大戰士的意志,哪怕是瞭望台上的衛兵都會裹緊衣袍,依著岩壁,泛起迷糊。
只是,這一夜終究不是尋常的夜。
黑夜中,有影影綽綽的虛幻在前行,它們速度極快,卻又輕巧的不可思議;它們躲過高塔上巡弋的燈火,又避開陷阱和衛兵的巡視,猶如黑夜裡扭曲變幻的陰影,快速突進。
一切聲響都消匿在了寒風裡,直到它們接近了城牆。
嗚嗚嗚……
幾聲輕微的破空聲驚動了高台和箭塔上的衛兵,他們終究是身經百戰的戰士,死亡的威脅臨近時,他們有著本能的警覺。
只是,終究太遲了。
一道道暗影襲來,猶如刺破黑暗的利箭,精準的命中了守衛的戰士,倒地聲和慘嚎此起彼伏,在寂靜的夜裡傳出老遠,也驚醒了沉睡中的城市。
寒風終於掩蓋不住嘈雜,整個凱爾瑪城被驚醒,處處有燈火亮起,處處有戰士集結,呼喊和咆哮聲不絕於耳,高塔上的警鐘更是瘋狂的敲響。
可黑暗中的敵人也達到了目的,城牆上,鎖鏈被斬斷,吊橋在『嘎吱吱』的聲響中轟然砸落,高大的城門也緩緩洞開,猶如張開懷抱,任人凌虐的處子。
與此同時,一聲威嚴的獸吼響徹雲霄,傳遍方圓數十里,緊接著是無數壓抑了許久的咆哮和嘶吼聲應和著傳來,它們自北方而來,跨過了亘古的冰原和荒漠,一路南下,直到這裡。
大地和城市在萬獸的奔騰中,劇烈顫抖。
無數狂暴的魔獸穿過了浮橋和城牆,肆意的毀壞遇到的一切,房屋,馬廄,旅店,街道,以及人類……
漸漸的,火焰燃燒了城市,屍體堆滿了街道,鮮血匯成了河流……
這就是獸潮。
這就是魔獸和智慧生靈對生存空間的爭奪,也是沃頓永恆不變的戰爭主題。
城主府,偏僻一角。
此起彼伏的慘嚎和獸吼終於驚醒了沉睡中的阿蒙,他幾乎是觸電般的坐起,反手握住了擱在床下的大劍,他的動作是如此的嫻熟,仿佛做了千百遍。
只是,當森冷的劍鋒橫在面前,阿蒙看著手中利刃,卻是一臉懵逼。
「這居然是真傢伙?開鋒大劍?話說,我為什麼會有這等兇器?」
「兇器?哼哼,作為古蒙一族的戰士,奧多亞克的子嗣,持劍而行難道不是榮耀所在?」
「古蒙?奧多亞克?這都是些什麼玩意?我分明叫墨碩,是一名,咦,我似乎失業了?」
「不對,吾名阿蒙-奧多亞克,凱爾瑪城城主,哈克斯-凱爾瑪-奧多亞克的長子,呃,第幾順位繼承人來著?」
「不,還是不對,我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我分明是……啊,啊?!」
此時的阿蒙狀態有些奇怪,他的記憶仿佛被水中月,看似近在眼前,卻又朦朦朧朧,不太真切。
曾經一口就能回答的問題,現在卻需要花費很大的精力去思索和回憶,而腦海中,交錯的記憶片段閃爍,更是讓他頭腦昏沉,隱隱作痛。
本能的,阿蒙有種難以言喻的危機,猶如行走在懸崖邊上的驚悚,似乎這種狀態持續下去,他就會滑入不可測的深淵。
索性,現實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
哞哞哞哞哞!!!
「轟!」
伴隨著一聲低沉的吼叫,床榻的一側,岩石堆砌的牆壁驟然破碎,崩飛的土石中,一道龐大的黑影裹挾腥臭的惡風直撲而下。
也是這一刻,阿蒙的本能戰勝了理智,他的大腦還沒有做出判斷,身體已經迅速的轉身,揮劍,格擋。
大劍和黑影碰撞,猶如一根細小的牙籤和龐然大物互懟,毫無疑問的,重劍被難以匹敵的力量彈開,連帶著阿蒙也被砸飛了出去。
半空中,阿蒙似乎找回了屬於一名戰士的本能,他強行扭轉身軀,落地時半蹲跪地,以劍杵地,身體前傾,努力的卸去力道。
只是,那狂暴的力量仍舊帶著他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又以後背砸在一面粗糲冰冷的牆壁上,才停了下來。
煙塵中,阿蒙一口血咳出,卻不敢有絲毫耽擱抬頭,看向了襲擊他的黑影,在不遠處燃燒升騰的火光映照下,他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敵人。
不,那不應該用敵人來形容,而是一頭……怪物。
那是一頭體長超過五米,全身籠罩黑色磷甲的魔獸,外型似牛,但前肢極為發達,顯得有些不協調,粗大的脖頸更是長出兩顆牛頭。
此時此刻,它的一顆頭顱低垂,舔舐著利爪上的血肉,那彎曲如刀鋒的犄角因它的動作,在地面劃出裂痕,堅硬的岩石猶如豆腐般脆弱。
而它的另一個頭顱則冷冷的盯著阿蒙。
火光映照,冷風肆虐著吹過,那雙血色獸瞳猶如在將明未明的黑暗裡亮起的猩紅,帶著難以言說的恐怖。
「這個是……雙頭米諾陶?」
不知怎麼,阿蒙腦海中冒出了這牛怪的信息。
雙頭牛怪,又名雙頭米諾陶,即使是在偌大的蠻野荒原上也算是頂級的捕食者。
它的兩顆頭顱分別可以噴塗火焰和強酸,被它殺死的人會呈現出一種怪異的焦黑,猶如燃盡的蠟燭。
當然,燃盡的『蠟燭』無法食用,所以在面對弱小的獵物時,牛怪最喜歡的,是用利爪一塊塊撕裂新鮮的血肉進食,似乎恐懼和死亡侵染後的血肉更受它們喜愛。
不過,也是這虐殺的習慣,才鑄就了它們極惡的凶名。
阿蒙看著牛怪左爪上已經快被舔食殆盡的血肉,劇烈的疼痛開始折磨他的神經,他低頭掃了一眼腰間,在那裡,一片血肉模糊中,隱約間能看到三道爪痕,深可見骨。
很顯然,對於雙頭牛怪而言,阿蒙算不上勢均力敵的對手,他只是待宰的羔羊。
也就在這思緒翻飛的片刻,牛怪已經將利爪上的血肉舔舐乾淨,當它的兩顆牛頭齊齊盯像阿蒙時,似乎預示著新一輪攻擊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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