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黑,剛過了冬天的初春這個時候也很冷,天空還下起了濛濛細雨,難道蒼天也會流淚?
石頭抱著白茯苓已經冰冷的身體走在最前面,一步一步,步伐很沉重,,雨滴滴在臉上,慢慢的沖淡臉上的血跡,露出慘白如紙的面色,煞是嚇人。
說也奇怪,石頭受了這麼重的傷,流了這麼多的血,竟然還能保持清醒,要是換成了別人,現在沒準已經死了。
白茯苓的父母和鄉親跟著石頭的後頭,兩位老人悲痛欲絕,一個勁的哭泣,白髮人送黑髮人,白大夫哪能想到只是帶著女兒進了一次城,就害死了自己的女兒,白大夫開始痛恨自己,身上的傷本就沒好,這下一同發作了,暈倒在地。
鄉親馬上把白大夫扶了起來,有些擔心,一想到發生這樣的事情就很氣憤。
「我們家上輩子到底造了什麼孽啊 ~ 」白夫人痛哭了起來,傷心過度,兩眼一黑,也倒了下去。
在旁邊的村民嚇了一跳,一下子慌了,這下可怎麼辦?兩個人都暈了,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苦笑著搖了搖頭,望著前邊還在一步一步朝前走的石頭,再次邁著腳步,先回村吧。
石頭也聽不見後面的聲響,他現在耳朵已經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失血過多的石頭眼睛都看不清了,所以他走的很慢,很沉,就怕絆倒了,怕白茯苓摔疼了。
等眾人回到村子的時候,已經是五更天了,有了幾絲亮光,天就要亮了。
白大夫和白夫人陸續的醒了,嗓子都啞了,縱使悲痛欲絕,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女兒已經死了,該準備後事了。
石頭把白茯苓送回了白大夫的家中,鄉親們也只是送到了家門口,就沒進去。
石頭把白茯苓的屍體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溫柔的為白茯苓撥了撥頭髮,白茯苓的體溫已經冰涼了。
房間裡有三個人,還有白茯苓的屍體,靜的可怕。
白大夫面色很難看,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憔悴的很,但是身為一家之主,又不得不做出一些決定,聲音有些顫抖,道:「鐵柱,你去休息休息吧,你傷的太嚴重了,我給你看看。」
「白叔,俺不礙事的。」石頭出聲道,聲音里沒有溫度。
「哎,鐵柱,茯苓她已經死了,早點入土為安吧。」白大夫捂著眼出聲道,兩行熱淚又流了出來。
石頭遲疑了有一會,房間再次安靜了下來,隨後石頭出聲道:「白叔叔白嬸嬸,俺能讓茯苓和俺娘葬在一起嗎?」
白大夫立馬拒絕了:「不成,她是我的女兒,還未嫁人,可沒曾想到會這樣 ...... 」
「俺娶她啊。」石頭微微一笑,語出驚人。
「什麼?」白大夫感覺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俺說,俺娶白茯苓啊。」石頭再次出聲道。
「這萬萬不可啊 ~ 」白大夫嚇的臉色慘白,要知道白茯苓已經死了,哪有活人和死人成親的。
「白叔叔,白嬸嬸,俺和茯苓是真心相愛的,若是茯苓還活著,她一定會答應嫁給俺的。」
「我知道小女一直都喜歡你,但是,茯苓已經死了,死了,鐵柱,你清醒一點。」白大夫痛心的說道。
「俺知道啊,但是俺還是要娶她。」石頭神情異常的平靜。
「鐵柱,這事,我是絕不會答應的,我們家欠你的這輩子已經還不起了,不能害了你啊 ...... 」
石頭慢慢的站了起來,轉身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出聲道:「俺殺了九個人,活不了的,用不了多久官府就會派人來抓俺了,俺的時間不多了,俺想和茯苓成親,這樣等俺去了陰曹地府,還能和茯苓做一對鬼夫妻。」石頭說完一個勁的磕頭,道:「還望叔叔嬸嬸成全。」
「哎,鐵柱,你這又是何必呢?你跑吧,跑的越遠越好,趁現在官府還沒有來人,快逃吧。」白大夫沒有想到石頭去救自己的女兒竟然殺了九個人,九條人命,他很自責,是自己害了石頭啊。
「俺跑了,你們就完了啊 ~ 」石頭跪在地上出聲道,石頭知道,官府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自己跑了,那麼白茯苓的家人就真的完了。
白夫人面色慘白如雪,身子哆哆嗦嗦的,根本說不出話,她沒有想到過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她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辦。
「鐵柱,你真的決定這樣做嗎?」白大夫顫聲道。
「俺不會後悔的。」石頭抬起頭,笑著說道。
「好好好,那就成親吧。」白大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覺得自己瘋了,竟然會答應這樣荒謬的事情。
也許,真的已經瘋了吧。
「謝謝白,哦不,謝謝爹,謝謝娘了。」石頭又磕了幾個響頭,然後站了起來。
「俺去準備紅衣裳。」石頭出聲道。
「不用了,家裡頭有,原本是為了給茯苓當嫁妝的,沒想到 ...... 」白夫人哭著說道。
「那俺去準備一下。」石頭急急忙忙的跑回了家中,取出了家裡所有的銀子,然後梳洗了一下,把身上的血跡擦拭乾淨,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自己上了點藥,然後換了一件乾淨的衣衫,然後去了附近的喪鋪,買了幾件白色的麻衣,和紙錢冥紙,買了一個棺材,讓店裡的夥計送到自己家中,又去辦喜事的鋪子,買了些紅蠟燭,然後跑到了白家。
白母已經為白茯苓梳洗了身子,換上了紅衣服,臉上的淚痕就沒有幹過,眼睛都腫了。
白大夫一直在門外等著,根本無法言說此時白大夫的心情,也許真的已經瘋了,竟然會答應這樣的一門親事。
石頭換上了白色麻衣,進了白家院子,門外這個時候村民還沒有散去,見石頭穿著打扮也猜到石頭是要給白茯苓送葬了,於是也都回家換了一身白色麻衣,然後又陸陸續續的回到白家門外等候。
白大夫和白夫人也都換上了白色麻衣,家裡掛了很多白布,唯一格格不入的是白茯苓的房間,卻掛的是紅色的布。
石頭和白大夫在白茯苓門外靜靜的等著,屋內白夫人給女兒化妝,足足過了有兩個時辰,白夫人才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好了?」白大夫出聲道。
「好了。」白夫人泣聲道。
「那就成親吧。」白大夫搖搖晃晃的走進了白茯苓房內,在做椅子上,白母也走了進去坐下。
石頭明白該怎麼做,走了進去,輕輕扶起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白茯苓,蓋好了紅頭蓋,然後架了起來,跪在白夫婦二人身前,架著白茯苓的屍體朝著白夫婦磕了三個響頭,又給白夫婦敬了一杯茶,這就算禮成了,然後就架著白茯苓走了出去。
一推門,看見一群穿著白麻衣的村民,石頭沒有說什麼,把白茯苓的屍體輕輕的放在了準備好的雙輪車上。
門外的村民看到石頭出來了,原本想要跟著石頭送葬的,可是一看到石頭懷裡艷紅的身影,不由得愣住了,隨後所有村民冷汗就下來了。
這是白茯苓?死去的白茯苓?
紅綢緞,白麻衣,這是喪事還是喜事?
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這樣的事情發生在眾人眼前,饒是嚇大家一跳,沒人敢說話,甚至一動都不動了。
石頭把白茯苓放在雙輪車上,在車頭點上了幾根紅蠟燭,然後抬起車頭,就拉起車往自己家裡走去。
村民看著石頭拉著車越走越遠,遲遲不敢有動靜,直到石頭消失在眼前這才舒了一口氣。
「這,這是 ...... 」村民還是出聲了。
「做一對鬼夫妻麼?」有個村民害怕的說道。
此話一出,所有村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再多言,有些村民往白家裡面望了望,院子裡掛滿了白色布條,然後看到了一間屋子裡都是紅色裝扮,白夫婦兩人坐在屋內沒有動靜,看到這種場景的幾個村民一下子嚇懵了,大聲叫喚了一聲跑走了。
石頭拉著雙輪車,慢慢的走著,車子走的很穩,在車頭的幾根紅蠟燭連火苗都沒有動過一絲,石頭在笑。
一身紅綢緞,一介白麻衣。
這是石頭和白茯苓的婚禮,陰陽兩隔,註定有緣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