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喝,我不能喝」喝下去,今生種種就真的與自己無關了
不似剛才的呆滯,男人表情凝重起來
「你可知不喝孟婆湯會有何下場」孟婆語氣平和的說道
「不喝孟婆湯的人,需跳入忘川,輕者不過是受盡蛇蟲鼠蟻啃食,重者被幻境折磨反覆歷經生前之苦」
孟婆話落,男子就發現自己已經站到了忘川河邊,河面不知被什麼映出了淺淺的黃色,此時平靜如境,無一絲波瀾
但下一瞬河水開始翻湧不斷,河面被出了一絲絲紅,然後一片,最終成了血黃色,河底的惡鬼被翻湧而出,殘肢斷臂被波浪拍的四處掉落,腥風撲面
他們伸著手四處抓握卻什麼也抓不到,哀嚎聲驚恐聲混雜在一起不絕於耳,看到他的對他呼喊著救命,離他近的試圖去抓他的腳將他拖入這忘川之中,嚇的男子連連後退
「你會像他們一樣,成為孤魂野鬼,永不得投胎轉世」
孟婆話語停了片刻,看著這被攪動的天翻地覆萬鬼哭號的河面徐徐說道
「入了這忘川,可就上不來了」
「你確定不喝嗎」
聲音如同鬼魅低語在他耳邊想起,讓他毛骨悚然
男子眼神中透著恐慌,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
「我讀書十餘載,從來沒為家中做過什麼,沒出過半分力,家中全靠母親和妻子操持,日子雖拮据卻還過的下,可為了讓我趕考多些盤纏順當些,我母親四處借錢吃盡了閉門羹受盡了冷眼,鄰里鄉里見到了都會繞道走,生怕沾染上一分」
「而我的妻子,自嫁給我就受盡了苦楚,日夜外出做工,我曾對她許諾的吃著不盡珠圍翠繞,一樣都沒有做到,若是我再將她忘了,那我多可恨啊」
男子說著說著竟落了淚
「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事已至此你又能如何」
能如何,不知道,他不知道,回鄉的路上他想的都是如何和母親說他光宗耀祖了,如何和妻子說他做到了,他對她的許諾就能馬上成真了,可誰知造化弄人
「我能再見她們一面嗎,我想看看她們」自從趕考到如今,自己已經有三月余沒見過她們了
自己想知道她們現在如何了,得知他歸鄉的消息,她們應當會如同他趕考出發時在門前等候吧,不過最終等來不是喜訊,而是噩耗
他現在只希望那為他操勞了半生的母親,能好好的,不要因為他再添病痛
而他的妻子...
「那處便是望鄉台,去到那裡,你就可以見到你想見之人」
一條石階小路逐步向上,兩側遍布荊棘與雜草環繞,站到最高處男人才發現石台旁寫有望鄉台三個大字,石台對面山峰夾峙,瀑布飛泉
瀑布中出現了家中的畫面,母親不停的往村口方向看去神情有些緊張卻難掩笑意,一旁妻子絞著手中的帕子等的也有些焦急,自己身亡的事情應該還沒人知曉,她們兩人就一直在此從午後等到了黃昏
男人就這樣靜靜的看著
「您能幫我給我妻子帶封信嗎,就一封信」男人對著孟婆說道
孟婆看向他「什麼信」
「放妻書」男人沉默了片刻開口
「終究是我耽誤了她,她還年輕,和離後尋個好人家,定會舉案齊眉琴瑟和鳴,而我也會喝了這孟婆湯,去往我的下一輪迴」
兩人自小相識,他知道她心有所屬,所以一直未曾對她表露心跡,直到某天母親說給自己定了門親事,就是他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他心中的狂喜無人知曉,婚後兩人雖未有肌膚之親,但也相敬如賓
而如今也她才桃李年華,嫁給他兩年,自己什麼也沒有給她
到如今能給到她的也只有這放妻書了
「好,我答應你」孟婆答應的乾脆
話落,灶房後的白霧徹底散去露出原貌
男子這才發現,灶房後是一座酒樓?古色古香,每層樓的左右檐間都掛著六角木燈籠,他試圖去看這樓有多高,抬眼一看,自二樓往上全都被白霧遮掩
此時大門打開,往裡看去,卻看不清虛實
「你先進去歇歇吧,將信寫好後再交給我」
「好」男子往裡走去
白霧聚攏,將亭後的高樓掩蓋
「你答應他做甚,入了這地府,不願意喝,那便在樓里呆著,總有想開的那天」白霧中走出一人,凸眼獠牙,面露兇狠狀,頭戴金箍,身著紅繡袍
「你以為我想,你自己看看吧」一個卷宗拍在了金枷身上
金枷展開卷宗看了眼,立馬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都這樣了你還答應他,你就不怕他得知真相後變成厲鬼,到時候就不是喝不喝你那湯了,直接踹下忘川就好了」
「你不會就是打著這主意一了百了吧,畢竟你這樓也要滿了」
「不過話說你這扯謊的功力越發的見長了,你剛才給他看的畫面是三生石的畫面吧,得虧是個讀書人好哄騙」
能看到前生,今生,來生的三生石只能看到自己三生的情形,這狀元郎看到的考生才是自己的前生
「還有你今天說話怎麼佛里佛氣的,你是被超度了嗎」金枷上下打量著他
「你怎麼那麼多廢話」
金枷就是個話癆,不阻止他,他能喋喋不休說個不停
「這人都走了,你怎麼還是這副模樣,嚇唬誰呢,醜死了,快變回去」
孟婆看了眼便收回目光,一副看了就會污了眼的樣子,神情舉動和剛才判若兩人
「我這不是忘了嗎,而且我這公服多威嚴霸氣,哪丑了」
金枷對這身裝扮可是非常滿意的,不過見孟婆還是嫌棄的看著他,只好變了回去
一身窄袖藍袍玉冠束髮,看起來英姿颯爽,這身裝扮他也很滿意
「我可真是英俊瀟灑,好了,你也快變回去,真不知道你怎麼喜歡幻化成老婦人的模樣」
孟婆不理他,走至他身側,每走一步,身形逐漸變換
一襲紅衣,裙擺處繡著大片的彼岸花裙擺在她走動時輕輕搖曳,如詩如畫
本被一絲不苟盤在腦後的白髮在散落之際成了青絲
剛還是老婦人的包發頭巾,此刻卻成了髮帶,將髮絲挽出了個髮髻
孟婆抬手碰了碰,很不錯,她很喜歡
這什麼髮髻她也不知道,但是在地面很盛行,是上次和枷鎖他們一起出去時看到的,她一眼就喜歡上了
不過還缺了什麼
手中的拄杖縮小成了髮簪大小,孟婆滿意的將它插在一側
「走了」
「去哪」
「回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