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時候,謝煊也回來了。多了兩個男人,飯桌難得熱鬧。也不知玉嫣怎麼就提到了姐姐玉芸,話頭自然就說到了謝珺的婚事。
「二表哥,我知道你對姐姐情深似海,但姐姐已經走了快三年,你也是時候再成個家了。」
謝珺笑回:「我成不成家不重要,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倒是該說婆家了。明年就二十了,都是老姑娘了。」
玉嫣哀怨一般看了眼謝煊,道:「我明年才二十,你都要三十了好嗎?」
婉清笑著附和:「是啊,男人做再大的事業,身邊沒個女人也不成。這上海灘名門閨秀多得是,你就當真一個人都看不上?」
謝珺笑著搖搖頭:「大嫂說的哪裡話?我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哪有什麼看不看得上的,確實是因為太忙了,一時半會沒工夫考慮這件事。」
謝煊抬頭看向他,笑說:「二哥這話我就不同意了,雖然娶了妻子之後,跟單身時肯定不一樣,多花些時間在家裡是必須的。但只要娶個好妻子賢內助,不僅不會給你添麻煩,還能幫你打理很多事情,讓你輕鬆很多。你看我們家採薇不就是麼?」
說罷還轉頭看向身旁的採薇,朝他彎唇笑了笑。
採薇木著臉斜他一眼,沒接他的話。
謝煊又繼續道:「之前二哥說過相中過一個女孩子的,她現在人呢?若是還沒成親,就趕緊將人娶進來,家裡也熱鬧些。」
謝珺做出無奈狀,笑了笑:「也不是我想娶人家就願嫁的,如今都是民國了,還是你情我願比較好。」
採薇這回終於抬頭,深以為然地接話道:「這個我同意,強扭的瓜到底是不甜的。」
說罷還故意看了眼謝煊。果不其然看到他被噎了下的表情,頓時心中一陣爽快。
謝珺笑著點頭:「是啊,你們就別擔心我了,我自己的事有分寸的。」
玉嫣道:「雖然我不想二表哥把姐姐忘了,但還是希望你能趕緊娶個情投意合的表嫂進門,這樣的話,姐姐泉下有知大概也會安心的。」
謝瑩道:「二哥什麼都好,就是感情上太死心眼,可惜二嫂沒這個福分。」
採薇笑道:「瑩瑩說得沒錯,二哥得像季明學習學習,若是我哪天眼一閉,他第二天就能把填房娶進門。」
謝煊聞言臉一垮,冷喝道:「你胡說些什麼?」
婉清也趕緊呸呸兩聲打圓場:「採薇你幹嗎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採薇完全沒把謝煊的怒氣放在眼中,她笑盈盈道:「我就是隨便舉個例子,勸二哥別太死心眼兒。」
謝珺笑說:「你這例子舉的可不恰當,看把三弟臉都嚇白了。」
採薇瞟了眼謝煊,白倒不算白,但確實臉色鐵青。她笑了笑道:「我就是開個玩笑。」
謝煊冷聲道:「玩笑是你這麼開的嗎?」
採薇其實也知道當著這麼多人面,開這種帶著怨氣的玩笑,很不合時宜,本想找個藉口圓過去,但被他這麼一斥,乾脆什麼都不說了,沉著臉繼續吃飯。
於是接下來,桌上氣氛就變得十分微妙,除了說今晚的菜如何,誰也沒再說起其他的話題。
吃過飯後,採薇就寒著臉回了房間。她前腳進門,謝煊後腳便跟了進來,砰地一聲將門關上。
「你非得這樣嗎?」他沉著臉問。
採薇往沙發上一坐,似笑非笑道:「我怎麼樣了?」
謝煊走過來,蹙著眉頭看著她:「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堪?」
採薇不以為意道:「我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是戳中了你的心思還是怎樣?還沒完了?」
謝煊嘆了口氣,在她跟前蹲下,握住她的手,放軟語氣:「你怎麼想我不重要,但是這種玩笑以後還是別開了。你才多大年紀,說這種話太晦氣。真要說死,那肯定也是我先死。當然,我要死了,你重新嫁人,只要那個人是個良人,我在泉下有知也替你高興。」
採薇本以為他是要跟自己吵架,正準備撒開火力迎戰,沒料到他忽然話鋒一轉。這語氣不是在開玩笑,那雙狹長的黑眸,看著自己時,也再真摯不過,她忽然就有點怔住了。何況,若是命運的軌跡沒有發生轉變,面前這個男人,不出意外很快就會死去。
一個即將死去的人提到死,這種感覺不免讓人覺得心驚膽戰。以至於採薇心跳忽然加快了幾分,支支吾吾半晌,才道:「我就是開個玩笑,你說這些幹什麼。」
謝煊道:「剛剛是我態度不對,你別生氣了。」
採薇向來吃軟不吃硬,他退了一步,她也就不好咄咄逼人,梗著脖子道:「剛剛當著一家人面,說那種話,也確實是我不對,你不用跟我道歉。」
謝煊挑挑眉笑開:「咱們今晚早點睡。」
這廂的花園裡,謝珺正拿著把剪刀修剪草木枝。
婉清走過來,笑道:「二弟好雅興,這麼晚了還親自打理園子。」
謝珺抬頭看她看過來,溫文爾雅一笑道:「若是沒修剪好,指不定過不完這個冬天就死了,明年就開不了花了,我不放心全交給傭人。」
他生得身長玉立,站在夜燈下的草木中,有種清風朗月的君子之風。婉清嫁進謝家這麼多年,要在這樣的家庭好好生活,自然是懂得察言觀色的。上到謝司令下到傭人聽差,她不說人人脾性都摸得一清二楚,但基本上都還算了解。只有謝珺這個人,她一直覺得自己有點看不透。
表面看起來是個謙謙君子,溫和寬厚,幾乎挑不出任何毛病。一開始她也和其他人一樣,以為他就是看起來的那樣。直到後來知曉了幾件事,雖然不算什麼大事,卻不得不叫她對面前這男人有了其他看法,只是依舊沒看透一絲半點。以至於聽到的風言風語,她也只能聽聽就算了。
她伸手摸了摸前面的一枝小花枝,道:「我記得玉芸最喜歡芍藥花。」
謝珺點頭:「嗯,沒錯,還有牡丹。她就喜歡這種濃烈的花。」說著請笑了笑,道,「我卻喜歡清雅一點,為了讓她開心,我院子裡種了好多牡丹和芍藥,只在邊上種了些鈴蘭和茉莉。」
婉清道:「二弟是真疼玉芸。」她頓了頓,終於鼓足勇氣一般,「只是玉芸跟我說過一件事,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但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問你什麼。何況她人已經過世,我也就沒再放在心上。只是今日大家提起她,我又想起這事,想了想還是決定來問問你,還望二弟別覺得我唐突。」
謝珺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向她,笑著柔聲道:「玉芸當年和大嫂關係好,想必是無話不談的。她跟您說過什麼,大嫂有什麼疑問,儘管問,我這個做弟弟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因為要說的話,有點難以啟齒,婉清抿抿唇猶疑了片刻,才道:「那時候你們成親已經大半年,有一次我和玉芸說話,開玩笑問起她的肚子什麼時候有動靜。她支支吾吾半天,後來悄悄告訴我,說你一直沒跟她同房,問我該怎麼辦?」
謝珺聽到他說這個,似乎並沒覺得意外,也沒覺得尷尬不自在,依舊是雲淡風輕的表情。只是沉默了片刻,才笑著回道:「既然大嫂問了,我也跟大嫂說句實話,家裡人都以為我深愛玉芸,我自然也是愛她的,只不過是哥哥愛妹妹的那種愛。我和玉芸從小一起長大,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後來她想嫁給我,我怕她傷心,便娶了她,想著這男女成婚,好多還是盲婚啞嫁,我和她到底知根知底,等做夫妻久了,這感情自然會慢慢轉變過來。只是……」說到這裡,他悵然般嘆了口氣,「我們到底還是缺了點緣分。」
婉清沒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一時驚愕地看向他。
謝珺又笑著道:「我知道大嫂可能很意外,畢竟家裡人都以為我對玉芸的感情是男女之情。她人不在了,我也不好解釋太多,這對她的名聲反倒不好。」
婉清支支吾吾道:「我確實沒料到是這樣。」
謝珺道:「我沒和她同房,也是因為心疼她,覺得在我對她的感情還沒轉變過來前,就和她有了夫妻之實,對她不公平。」
婉清訕訕道:「二弟這樣確實是君子所為。」
謝珺笑著搖搖頭,伸手剪掉跟前的一根枯枝,在婉清轉身前,又雲淡風輕般問了一句:「玉芸生前還跟大嫂說過什麼不為人知的悄悄話嗎?」
婉清愣了下,搖頭:「其他的就沒有了。」
謝珺點頭:「好的,大嫂早點回房休息吧。」
婉清道:「二弟也早點休息。」
她暗暗舒了口氣,朝自己的配樓走去。
雖然這個推心置腹般的答案讓她覺得很意外,但仔細一想,卻也挑不出半點毛病。謝珺說的那番話可以說是合情又合理,甚至無不表明他是一個疼愛玉芸的好哥哥。
但她就是覺得哪裡都不對勁,甚至從腳底湧起了一層寒意。
作者有話要說: 謝三那個紅顏知己,雖然肯定會讓人不舒服。但本質上還是跟青竹不一樣的,青竹就是因為美色,男女之間若是因為美貌的話,那就是男女之情。
但謝三這個不是,他那時十**歲,跟坑竹一樣的熱血紈絝,覺得身邊人都是傻逼,忽然有一個懂自己的女人,那肯定是將人當知己。至於為什么小月仙這麼懂他,這個就另說了。
他就是個鋼鐵直男,陳青山那種美女爬上床嫌人占他床位的直男,所以對小月仙肯定是沒男女情,算是兄弟情吧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