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身軀,背後是佛輪,渾身綻放紫光。
幽寂詭譎的紫光,隨著字輪旋轉,那紫光與秦昆渾身的紅光相撞,將道台映襯成奇特的世界。
「阿彌陀佛,欲界天護法天眾,懇請指教。」
隨著妙善說話,口鼻中煙霧瀰漫,他的雙眼只剩眼白,秦昆也一樣。
「佛門的大力神……還沒領教過。」
肌肉緊繃,踏碎石板。秦昆渾身毛孔緊閉,汗毛炸起。
兩次出手被反噬,妙善依然屹立不倒,又挨了自己一記重拳,現在借著怒氣化為修羅身,這位佛林寺真傳,到底還有多少底蘊?他身上沒有戾氣,只有躍躍欲試的戰意,威煞深重,撲面而來。
修羅,護法神八部天龍之一,佛家信仰的天眾之一。
天眾之靈,似人非人,修羅也如此,有人相,但決不受人體所局限。
而且……好鬥!
一記長拳,炮彈似的朝秦昆打去,那條手臂瞬間伸長三米,秦昆左手舉起,噗地一聲,渾身骨骼齊震,妙善足底發力,彈射而來,膝蓋兇猛如尖刀戰車一般。
「金剛碎魔!」
看似是膝撞,實際上那股震顫好像同時施加在四肢百骸,敲打著秦昆每一根骨骼。
「給我滾!!!」
橫拳相扛,第一團煙塵炸開,秦昆掄起妙善朝地上砸去,二人終於交手了。
修羅身為基,身體是能爭善斗的本錢,修羅身是戰鬥之本,修羅硬碰硬的招數太過粗糲,妙善選擇了佛術。
金剛碎魔為起手,三百招近戰連打,拳頭堪比機關槍一樣的速度,更可怕的是秦昆以同樣的速度回敬!
看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這是人能做到的?
看台角落,徐法承面色慘澹醒來,發現面前是師伯追雷真人。
「醒了?身體如何?」
徐法承虛弱,帶著慚愧,一滴眼淚流下,划過臉龐。
追雷真人帶著怒氣,突然看到徐法承黑白相間的頭髮,以及那滴眼淚,滿腹教訓的話語被吞了回去。
粗糙的手指拂去徐法承的淚,老道士冷哼一聲:「輸了一場鬥法而已,算的了什麼!」
師伯是什麼脾氣,他是知道的,茅山三玄劍中,師伯追雷真人脾氣最為暴烈,所以上代傳承時,才選擇了性格中庸一些的師父。
師伯對這次茅山丹會,傾注了很多的心血。他沒師父平風真人那樣,有煉丹的本事,但他將一身雷法悉心傳於徐法承,為的,就是爭那口氣。
三年的時間,每日督促、鞭策自己的人,就是追雷真人,畢竟老了,追雷真人很想看到這代茅山再起輝煌。
可惜……
徐法承淚如泉湧,那股壓抑憋在心底,想要大喊,想要怒吼,卻什麼也做不了。
道台上,妙善和秦昆打的如火如荼,百餘招在幾息之間過完,完全是超負荷的肉搏,看到二人都在拼命,徐法承知道,精神力二人拼過了,下來就是近身肉搏,看誰能撐到最後!
顫抖,不甘,落寞,那本該是自己法駕華夏的道台,但現在自己成了別人的墊腳石。
一時間,心中苦澀百轉千回,撕裂人心,小雨順著臉頰淋透衣衫,徐法承張著嘴,無聲地哭泣起來。
追雷真人走了,雙目含淚,回到座位上時,平風真人看了他一眼:「法承如何?」
「還好,這次落敗,可能會洗去那身傲氣,茅山值了。」
魚龍山老太歲耳朵最尖,耳朵動了動,驚疑地看向茅山三玄劍。
這三個小子年紀都70多歲,交頭接耳,似乎並沒有因為茅山剛剛落敗而難過,反而帶著一絲絲高興。
茅山值了?
不對啊……
剛剛還是如喪考妣的臉,怎麼追雷小兒回來回來後,就變了個模樣。
「晁老魔……茅山有貓膩……」
「我早看出來了。」
自從弟子莫無忌落敗,晁震早就戴上了臉譜,不讓別人看到他的表情。
老太歲一怔,好像不止茅山有貓膩,晁老魔也有貓膩?
再看葛戰,專注地看著場內打鬥,肉搏是老葛最愛,鬥法什麼的老葛是看不懂門道的,但肉搏不一樣,看到激動時,還揮拳比劃兩下子。
老太歲一向覺得自己人老成精,但現在,好像只有自己和傻子一樣。
突然,老太歲看見了佛林寺聖僧。
那超然物外的微笑,好像根本不把這次比斗放在眼裡。
「奶奶的,一群老王八!!!」
老太歲醒悟過來,破口大罵。
趙峰吃驚地縮了縮脖子,師父怎麼回事,怎麼突然罵人了,再看周圍,所有前輩都無視老太歲的謾罵,悠然地看著比斗。
「師父……沒事吧?」
老太歲後悔一拍大腿:「唉,忘了,百苦丹啊!這群老傢伙,一個個精打細算,都互相借著別人家的弟子,幫忙行丹呢。峰兒你看,這次天罡組,所有弟子都吃了百苦丹,鬼王煉製的大丹有什麼作用?就是勾心魔的。」
趙峰漸漸睜大眼睛,老太歲咬牙切齒:「聶雨玄心境已到,早已化龍,無須錘鍊心魔。莫小子道術原本就是練魔的,卻意外跟著楚老仙的孫女進了因果線,被因果線里的秦昆錘爆,受益匪淺。佛海西方魔相借著徐法承手淬鍊,小沙彌已經在超一流有一席之地了。徐法承被妙善鬥敗,他的心魔是傲氣,現在落在探花位置,雖然丟茅山的臉,但日後知恥後勇,定然會晉級超一流。妙善和秦昆,無論結果如何,都是佛林寺和扶餘山雙贏。」
「上面幾人,日後成就不可限量!就你,連鬼王都沒捉住一隻,錯失良機!」
一記煙鍋砸下,趙峰抱頭痛呼。
「我們魚龍山緹騎,怎麼就出了你這個沒本事的!」
趙峰本來就長著一張可笑的驢臉,腦袋上又被砸出數個大包,突兀的和佛祖一樣,一邊求饒,一邊絞盡腦汁轉移話題。
「哎呦,別打了師父!那你說說,這次鬥法,如果秦昆贏了會如何?如果妙善贏了會如何?」
老太歲深吸一口煙,緩緩吐出:「如何?哼,扶餘山贏了,會踩下茅山,執生死道牛耳,地位繼續鞏固,以後生死道上賜號的是扶餘山都說不定。如果佛林寺贏了,就是道門輸了,妙善心魔已被勾出,看樣子被秦昆錘的差不多了,到時候萬一贏了鬥法,自己再將剩餘心魔剔除,他就是無垢無念的第二個聖僧,未來的華夏第一天師!懂嗎?」
嘶……
未來的第一天師?
老太歲繼續哀嘆:「那可是天師啊,捉鬼師最高的封號,源自道門,一個和尚,當了華夏第一天師,其他傳統道門要找茅山拼命的啊……」
趙峰縮了縮脖子,感覺事情捋清了。
這樣說來,如果妙善贏了,茅山丹會幾乎會不歡而散,到時候生死道牛耳被佛林寺執掌,茅山會背鍋,成眾矢之的。
如果秦昆贏了,扶餘山聲望暴漲,甚至茅山還得感謝他?
這群前輩耆宿,帶著弟子,懷揣不同的目的來到茅山丹會,原來這裡的水……這麼深……
茅山竟然不是來揚名立萬的,是在下一步大棋?將所有賭注,甚至師門榮耀,都賭在徐法承身上嗎?!
場內外,徐法承的身影找不見了,道台上,秦昆和妙善仍舊打的不可開交。
趙峰突然覺得悵然若失,自己好像錯過了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