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鬼眾中,一位短髯猛士跳出。
「護城將趙義請指教!」
短髯蠶眉,聲如霹靂,渾身火焰附體,熊熊燃燒,可惜火非赤色,而是幽綠。
陰火!
隨著短髯猛士說話,他背後發出噼啪的爆裂聲,像是燒著的木材一樣。
嫁衣鬼低聲道:「至木閻火。主子,這人生前一定是受火刑而死,木料為槐。而且是活活燒死的。酷刑而死,怨戾極深,小心啊。」
秦昆若有所思。
陰火!
自己有大炎冥火,曾在櫻花一番町見到那個日本陰陽師用過太陰千冢火,這至木閻火已經是自己見到的第三種鬼火了。
這裡面也有那麼多講究嗎?
「大小姐,小心點。」秦昆不懂,嫁衣鬼似乎懂,但是不再多說,可能作為陰人,她也需要保守一些秘密。
楚千尋知道該自己上場了,緩步走出。
「黃吉燭台有燈火,七星福宮藏幽羅。扶餘山,楚千尋!」
唱號響亮,短髯猛士卻覺得有些棘手。
女人?
「呵呵,道姑,叫你後面那個傢伙,或者剛剛那個胖子出來,本將不殺女人!」
殺?
這個詞觸動了楚千尋的神經。
燭宗弟子與鬼斗不如符宗、判家,與人斗不如斗宗、鍾家,但從來不弱!
扶餘山六宗天書,修至大乘者,燭宗和祭家雖然從未拿過魁首,卻永遠排在前三!
楚千尋揮手,面前,七盞燈鋪開。
天痕燈,引魂燈,卻邪燈,幽羅燈,血蓮燈,螢靈燈,飛雲燈先後亮起。
七燈呈七星,對應北斗,楚千尋橫出銅笛抵在唇前,一曲悠揚的漁笛嘹亮,響徹王府。
「陰龍笛?燭龍算?不好……雙龍亂靈陣……」
孤山鬼王豁地站起,大聲道:「趙義,再不出手,就沒機會了!」
趙義狐疑,不知道大王是什麼意思。
楚千尋嘴角一挑,心中道:已經沒機會了。
周天星鬥倒轉,億萬條因果線虛空出現,晶瑩的因果線纏絲成繭,將護城將趙義裹到無數種可能中去,飛雲燈的火焰燒著了楚千尋,楚千尋整個人如同雲煙一樣消失不見。
秦昆、王乾以及所有鬼眾同時被裹挾,此刻的他們同樣成了一團雲煙,沒有本體,不能開口,只是一團意識,默默地在這方未知的世界,觀察著護城將趙義。
月明星稀,趙義豁然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大營。
他茫然無措,使勁搖了搖頭,大營周圍霧氣極重,但人影綽綽,到處都是歇息的兵丁。
「趙將軍,不來歇歇嗎?」
趙……將軍?
趙義茫然,使勁回憶,才想起面前的人,不可思議道:「顧方,你……沒死?」
那個軍士狐疑地看著趙義:「趙將軍,你這是咒我?」
趙義咽了咽口水:「不,不對,你們死了,大帥也死了,我不可能還活著!!!」
那個軍士表情非常古怪,拽著身邊的兵丁急忙離開。
「等等,顧方!帶我去見大帥,今晚有韃子夜襲!」
趙義拽著顧方,闖入帥帳,看著面前鬚髮花白的男人,大聲道:「大帥,今晚有韃子夜襲!!!」
鬚髮花白的男人瞅了一眼趙義,笑了笑:「這幾日營防比平日多了三倍,斥候外探十里,安心休息去吧。」
「可是,那些巡營衛完全沒有察覺!!!敵人是步兵精銳,不是騎兵啊!」
「放肆!妖言惑眾,你想被斬首嗎?!」
趙義被親衛推了出去,一臉茫然。
隨後,回憶起今夜慘狀,迅速行動起來。
秦昆開了天眼,默默地注視著這個傢伙,心中一嘆:這鬼將深處因果線中,意識已經分不清現實的真假了,不會是以為自己穿越了回去吧?
這就太悲劇了。
再仔細想想楚千尋的本事,渾身難免不寒而慄,這就是燭宗的禁術嗎……從因果線中瓦解大鬼,甚至根本不用親自動手。
夜襲來的很快,秦昆發現楚千尋選的節點很好,根本就是對方無力改變的結局,步兵精銳沖營,引起騷亂,接著才出現鐵蹄聲,騎兵緊隨而至。
破營,兵敗,摧枯拉朽。
趙義仰天長嘯,憤恨無比,被敵軍捉去,推入火坑。
「某不會死!某要抒泄滔天惡意,化作猛鬼報復汝等生生世世!!!」
趙義死了,變成鬼的一剎那,突然因果線被撥弄,發現自己又來到一個地方。
剛剛開始,他站的位置,一個兵丁走過來問道:「趙將軍,不歇歇嗎?」
「顧方?你……還沒死?」
還?這特麼是什麼意思……
那個軍士看神經病一樣看著趙義,拽著旁邊的軍士迅速離開。
趙義回過神,朝著帥帳跑去。
「大帥,今晚有韃子夜襲!!!」
鬚髮花白的男人瞅了一眼趙義,笑了笑:「這幾日營防比平日多了三倍,斥候外探十里,安心休息去吧。」
「大帥!」
「放肆!」
沒過多久,營中騷亂,破營在所難免。
一段因果線,被楚千尋用七燈燭火燙開,連成一個死環。
趙義又回到剛剛的地方。
「趙將軍……」
「趙某不想歇!!!」
趙義怒目顧方,顧方脖子一縮,這人怎麼和自己肚子裡的蛔蟲一樣?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那……我去歇歇了……」
趙義闖入帥帳。
「大帥,今晚韃子夜襲,營防三倍,斥候十里,都防不住!!!」
大帥一怔,眯起眼:「趙義,誰給你泄露的軍機?」
趙義幾欲吐血。
「大帥,現在逃還來得及!」
「來人,臨陣脫逃,把趙將軍拉出去綁了!」
敵軍精銳破營,將綁了的趙將軍一起燒了。
「你們殺不死我!!!」趙義臨死前大吼。
又一次到了最開始的地方。
「趙將軍……」
趙義扶著額頭:「顧方,我不歇,另外,你能不能滾遠點……」
顧方嘴角抽搐,罵罵咧咧道:「瘋子……」
趙義長呼一口氣,闖入帥帳,拔出刀一刀將大帥砍了。
大帥死不瞑目。
周圍親衛驚恐萬分。
趙義大聲道:「從現在開始,這裡我說了算,鳴鑼,備戰!!!」
兵權未穩,令不出營帳,趙義一臉悲憤,僵持中,營中騷亂,敵軍破營。
再次回到原來的地方。
「趙將軍……」
趙義一刀,將顧方砍了。
顧方同樣死不瞑目,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對方了。
旁邊軍士驚呼,趙義未見到大帥,被綁了起來。
破營,被燒死。
……
趙義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回到原來的地方了。
化作霧氣的秦昆心中嘆息:夠頑強啊……再死幾次,這個鬼將怕是真要被玩成瘋子了……楚千尋的道術,太陰損了……
「趙將軍,還不去歇歇?」
顧方打著招呼,趙義筋疲力盡,唏噓地看著顧方:「顧方,你當初是為什麼當兵的?」
顧方和趙義並不是很熟,有道是交淺不言深,突然聽到趙將軍關心的問自己,不知道他什麼意思,只好訕笑:「家裡窮,混口飯吃。」
「哦,如果沒當成兵的話,你想做什麼?」
「鐵匠啊!那還用說!我們鄉里的鐵匠可賺錢了!」顧方激動地說完,不好意思撓撓頭,「將軍,你呢?」
「我啊……想當個和尚。」
趙義的眼神,更唏噓了。
趙義每死一次,都要經歷一次被燒死的痛苦,直到麻木。
自己的精神已經崩潰了。
要逃跑,騎兵追殺,綁回來還是燒死。
要戰,對方兵強馬壯,殺不過。
一次又一次被燒死,趙義再次回到原來的地方,突然跪在地上,仰頭痛哭。
原來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