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零一章,太常街的外門弟子

  秦家村停電了。

  晚上10點多,天已黑,家家戶戶只剩下燈籠和燭火的光芒。

  秦家村的習俗,初一到初七,都是夜不閉戶,每家門內,都是一張桌子,放著糖果,擺飯。

  糖是賞給串門的小孩,寓意來年日子甜甜美美。擺飯大多是蒸碗,都插著香,這是給路過的鬼神供奉的,寓意蒸蒸日上。

  這幅場景,秦亮從小看到大,但沒有一天,像今天這樣驚悚。

  每家每戶,只剩下門口的燈籠在半空搖晃,荒無人煙,甚至地上騰起了淡淡的霧氣。

  「二明!爸!大伯!小雪?都不在嗎???」

  秦亮大聲在叫,屋裡沒一點火光。

  霧氣如乾冰一樣漸漸瀰漫腳踝,好像踏進了水窪里一樣,秦亮的聲音在村子上空迴蕩,更顯寂靜。

  「哥……停電了,他們是不是出去了?咋回事啊?」

  秦亮縮著脖子,感覺冷風滲人,一反常態的村子,讓他有些驚慌,尤其是拿出手機撥號,電話竟然提示自己不在服務區。

  秦昆一邊嗅著空氣,一邊狐疑地看向兩旁的院子。

  確實,村里太安靜了,雞鳴狗叫半點全無,秦昆眯著眼,心中騰起一種可能:如果不是其他人消失的話,恐怕是自己和秦亮消失了。

  這裡是……陰間?

  連續走過幾戶院子,全都是大門敞開,沒半點人影。

  秦昆趁著秦亮不注意,手掌一翻,多了六桿陣旗,以南斗六星的排列插在地上。

  天眼所見之處,只有一戶人家的門是緊閉的,秦昆低聲念道:「寧碎陰陽壁,不留未亡人!」

  說完,陽氣注入右腳,兇猛踏在那戶人家的門上。

  陣子卷·破陣術!

  脆弱的木門根本經不起踹,一腳下去,木門應聲而裂,大門倒下。

  「哪個不長眼的,敢踹我家門!!!」

  嗯?

  陽人?

  秦昆驚愕,這個門竟然不是陰陽壁?

  那人罵罵咧咧從屋子裡走出,邋裡邋遢的造型,手中提著一個紙人,一把剪刀。

  那人見到秦昆二人時,也非常驚訝:「亮子,這是……昆子?你倆咋進來了?」

  秦昆聽得明白,對方問的是『你倆怎麼進來了』,顯然他知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秦亮意外道:「冬雷叔?」

  秦冬雷,三爺爺撿回來的養子,秦冬雷和三爺爺的幾個子女關係一直不融洽,三爺爺去世後,林地、魚塘、果園什麼的被幾個子女分了,就留給秦冬雷一間老房。秦冬雷為了餬口,年紀輕輕就去鎮上花圈店當了學徒,後來發現村裡的白事生意比鎮上還好做,就留在村里,十里八鄉一些白事,都會找秦冬雷操持。

  秦冬雷年輕時娶過一個媳婦,有精神病,生下的孩子也有些傻,秦昆記得小時候還經常欺負他兒子,一晃,感覺好些年不見了。

  「冬雷叔,你咋在這,村子裡的人呢?」

  秦亮說著,屋子裡蹬蹬蹬跑出一個木訥的青年,青年長得憨厚敦實,明明20多的年紀,還掛著鼻涕,看著秦亮咧嘴道:「亮子!」

  再看秦昆時,眼裡閃過一抹懼意,扯著秦冬雷的衣角:「爸,他打過我!」

  秦冬雷被鬧的無奈,推開他兒子道:「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回屋裡看著去!」

  秦昆有些汗顏,這是堂弟秦大滿,小時候有一次過年,發現他欺負秦雪,被秦昆暴揍一頓,竟然記到了現在。

  大滿不想進屋,大聲道:「屋裡怕!爸,你也跟我回去!」

  秦冬雷再沒搭理大滿,反而看向秦昆二人:「昆子,亮子,你倆咋來的?算了算了,不管你倆咋來的,都給我趕緊回去。」

  秦冬雷摸出兩個紮好的紙人,花花綠綠一米多高的紙人,貼上了眼鏡後,有些鬥雞眼,但沒那麼可笑,反而有些邪性,秦冬雷打開剪刀,開口道:「你們把手指劃破,血滴在紙人上,快。」

  秦亮發現今天秦冬雷疑神疑鬼的,竟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啞然失笑:「冬雷叔,你這是作法啊?村裡的人呢?都去哪了?」

  燈籠的燈光很暗,秦冬雷家沒有供桌擺飯,所以門口少了兩個蠟燭,比普通人家的光線要暗的多,秦冬雷揮揮手道:「沒時間跟你解釋,趕緊,要麼聽我的,要麼就走,別害我。」

  秦昆疑惑地看著兩個紙人以及秦冬雷的舉動,覺得有點意思,開口道:「亮子,聽冬雷叔的,手劃了。」

  「啊?哥,很疼好不……」

  「你在御仙庭都挨過刀,花臂都紋上了,還怕疼?」

  「十指連心啊!」

  「慫樣!」

  秦昆沒理會秦亮的告饒,捏起秦亮指頭划過剪刀刀鋒,鮮血流出,滴入紙人里,秦冬雷突然出手,朝著秦亮猛然一推,秦亮一屁股坐在地上的霧裡,竟然不見了?!

  「昆子,該你了。」

  秦昆收起驚愕的目光,朝著秦冬雷一笑:「冬雷叔,你這一手跟誰學的?」

  「我不能說,你也不能問。咱村今天不知為何遭邪了,遭了大傢伙的嫉恨,你們趕緊回去,只要聚在一起就行。」

  秦冬雷苦口婆心,卻見秦昆無動於衷,不免有些惱火。

  「昆子,回不回,給我句準話,你不回我可回了?」

  秦昆沒回答,倒是好奇問道:「冬雷叔,你和太常街是什麼關係?」

  正在惱火的秦冬雷,突然愣住了。

  太常街!

  這個名字,自從自己學會手藝離開後,好久沒聽人提過了。

  「五穀六畜祭冥間,九屍迎賓奉真仙!太常街外門紙馬匠,秦冬雷。昆子,你是……」

  太常街,正是『祭家』對外的稱呼,好比斗宗自稱『魁山』、燭宗自稱『七星宮』、判家自稱『陰陽祠』一樣。

  嚴肅點來講,報太常街家門的,都是祭家外門弟子。

  秦冬雷,竟然是祭家門徒?

  「黃泉天府下九重,九山九江天下同。」

  秦昆說完,秦冬雷一愣,非常意外:「我就說你在市里是幹什麼工作的,怎麼秦家沒一個人知道。原來是殯儀館的?」

  秦冬雷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後輩竟然出了個酆都門客?

  二人大眼瞪小眼,緊張氣氛稍稍緩解,突然大笑。

  「去年秦平遠家的閨女,是你治好的?」

  「嗯。」

  「我就說!撞了黃皮子仙,竟然有人頂了這樁因果,你真是秦平遠家的貴人啊。那狗脾氣,真是積了八輩子德了,我都以為他家秦妮去年要死了。」

  「冬雷叔也看過秦妮?」

  「嗯,以前沒飯吃的時候,五爹收留過我一段時間,他孫女出事,我得去看看。不過那黃皮子仙我對付不了。所以去年進了縣城,找我師父去了。我帶著師父回來的時候,發現秦妮好了,我也什麼都沒告訴他們。沒想到是你治好的。」

  去年的事就不提了,秦昆直截了當開口:「今年這是怎麼回事?」

  秦冬雷叼著一根煙,歪嘴道:「還不是你爹他們弄了個果園,挖破鎮棺木,起了三個毛僵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