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去果園的計劃擱淺了。
有錢後一些煩惱也多了起來,秦昆開車回村,許多叔伯都熱情邀請去家裡坐坐,如果不去,還會責怪看不起他們。二爺爺,五爺爺,以及幾個堂叔家,秦昆被老爹拽著,先後拜訪。都是鄉里鄉親的,小時候苦日子出來,互相都有幫襯,不去不行。
兩手空空的去,還被贈與了不少禮物,秦昆無奈,只能先後給小輩們發了壓歲錢,長輩們這才心滿意足,算是和秦昆攀上關係了。
秦家村幾乎都是姓秦的,走完關係,天色已晚。
老爹、大伯、三叔聚在一起喝酒,和幾個湊來的堂叔打牌聊天,秦亮是除了秦昆最風光的,過年回來給家裡拿了不少錢,妹子秦青、秦瑩高興壞了,端茶倒水、遞煙捶腿,秦亮也很享受這種待遇。
「哥!想啥呢?去玩牌嗎?」
秦明、秦雪、大姐秦潤、箏箏嫂子湊了一桌麻將玩了起來,秦亮招呼著秦昆一起去耍耍。
「不了。」
天空,月黑風高,陰風滲人,門口擺飯旁插得蠟燭忽明忽暗,感覺今晚有些邪乎。
「亮子,咱家包的果園在啥地方,知道不?」
「知道!大晚上的,你要去嗎?」
「過去瞅瞅。」
秦亮拿了手電,帶著秦昆一路往後山走去。
前腳剛走,突然院子裡,電閘斷了。
熱鬧不已的麻將桌瞬間安靜下來,整間院子氣氛幽靜,有光亮的地方,除了秦昆爺爺奶奶的供桌,就剩門口的擺飯桌了。
「什麼情況?」秦明去了隔壁,發現村里都停電了,大過年的,停電是一個特別不好的徵兆。
傳言老一輩喜歡燭火油燈,不喜歡電器,村里提過,大過年誰家停電,恐怕是家裡長輩回來團聚。
麻將桌全是婦孺,秦明沒找到秦昆、秦亮的身影,卻看見門口,有個枯槁的老人,晃晃悠悠地走了進來,從門口的供桌上取了個糕餅……
老人取了糕餅後,朝著院子裡的幾人笑了笑,雙瞳中流下鮮血。
秦雪渾身發抖,牙關打顫道:「潤姐!二明哥!你們看見了沒???」
秦明頭皮發麻,姐姐秦潤明顯也被嚇傻了,剛剛老頭出現的一剎那,秦潤就覺得有問題,看到雙瞳流血那一幕,更是心竅失守,險些暈了過去。
老頭一閃即逝,再也看不到半點衣角。
秦明沉著臉道:「小雪,你眼花了吧?你們別傻站著了,箏箏,回去把娃兒抱著,跟我去爸那邊。姐,你也帶著小雪跟緊我。」
……
後山,是竹林,沒下雨的山路還算平坦,這裡是秦明家的竹林,果園就在不遠處。
秦亮走在前面,黑燈瞎火的山路,手電只有微弱的光芒,秦亮哈著冷氣:「哥,晚上咱這地方可鬧鬼呢,嘿嘿。」
山里幽冷,秦亮冷不丁開口,手電光從下巴往上打光,明顯是作怪。
看到五大三粗的堂弟耍這種幼稚的把戲,秦昆沒好氣一笑:「哥可不怕鬼。」
秦亮看到秦昆不屑,低聲道:「真的,咱家包下的果園,其實還拓了好幾畝,當時開地的時候,挖出三座野棺。」
『野棺』,就是不知道墓主姓名的棺槨,之前農村挖墳時,一些早夭的孩子、病死的婦孺不能進祖墳,於是就找了別的地方埋了起來。不立碑、不供奉,成了野墳。傳說野棺最愛出厲鬼,報復人。
秦昆一愣,這事可沒聽家裡說過。
「怎麼不早告訴我?」
秦亮撇撇嘴:「土改時挖出的野棺多了,這些年村子附近也有包林包園的,挖出不少野棺,這又沒啥的。是不是怕了?」
秦昆一笑,誰怕誰還不知道。
果園規模不小,有些搭著大棚,有些是露天,聽說種著三種水果,秦昆也沒細問,現在看著還細嫩的樹苗,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秦亮發現,果園的事情大哥毫不關心,非得問野棺挖出的位置。秦亮帶路,到了一個空地處。
「大伯說『墳頭栽樹,斷咱活路』,別人的墳頭除了松柏,不能種這些利己的經濟植被,否則會被鬼神報復,這地就空下來了。」
「三個棺材呢?」
「果園那頭有個小溝,遷過去埋了。還做了法事。」
看到遷墳的地方時,秦昆哭笑不得,小溝以前似乎是條河,乾涸很久只剩河道,四面無路,亂石叢生,除了三個墳頭被修繕一新,幾乎是無人問津的。
尼瑪……人家在墳里待得好好的,你挖出來棺材也就算了,怎麼給人埋到陰墳來了。
這裡水不走,氣不留,平地困龍之象,滋妖生孽,會遭人報復啊,周圍隨便一塊地都比這溝里好啊……
秦昆蹲下,捻著新土,回頭道:「亮子,你去果園等我一會。」
啊?
秦亮一怔:「哥,你幹啥?舉頭三尺有神明,別胡來!」
「神明?如果這鬼地方有神明的話,我就是。趕緊走,我有私事。」
秦昆不耐煩地趕自己走,秦亮急了,苦著臉開口道:「哥,真有神明,你看看那邊山崖!」
秦昆順著手電光線看去,看到幾十米外半山崖上,竟然……有一座廟???
「玲瓏梯,懸山廟……」秦昆眯著眼睛,這可是剛工作那會,聽老王講的故事裡才有的啊。
廟旁邊,是陡峭的石壁,這廟一般人絕對上不去,因為這石梯太陡,危險係數太大,重點是,這石梯不是給人走的。
這是給動物走的。
秦亮自言自語道:「這廟可有些年頭了,以前這裡是荒山,不屬於咱秦家村的地盤,還是那次果園開地時,二爺爺來了一趟,說這廟在他小時候就有了,是供奉五仙的。」
秦亮被秦昆轟走了,秦昆再沒管三個野棺的事,陡峭的石梯,離地10米的高度,秦昆攀了上去。
廟內香燭具在,香案、蒲團應有盡有。
說是廟,其實就是不到五平米的一個石窟窿,供台幽暗看不見塑像,秦昆掏出打火機,將旁邊兩個蠟燭點燃。
一個瘦長豎瞳的尖臉神官,盤坐在供桌上。
冷風一吹,燭火搖曳,供桌上的神官突然睜開眼睛。
「堂下何人,所來何意?」
文縐縐的措辭,尖利空曠的聲音,配合上隨風搖擺的白色帷帳,氣氛很足。
秦昆淡然地拍了拍手,朗聲道:「秦家村人,過來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