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吃完飯,老王去單位了。
秦昆回到家,點了根煙,好像又陷入迷茫。
杜清寒進門,換上拖鞋走了過來。
「起來這麼早?」
杜清寒看到秦昆不吱聲,好奇道:「怎麼了?」
怎麼了?
秦昆也不知道怎麼了,好像有點迷茫。楊慎生在民國,無雲子生在晚清,馬永江生在南明,都是戰亂時期,彼時華夏大地牛鬼蛇神橫行無忌,他們是捉鬼師,有施展拳腳的地方,自己的生活,雖然有些波瀾,是不是過於平靜了?
「杜爺,你有時候有沒有不知道幹什麼的感覺?好像你不該存在一樣,又或者說這世界多一個你少一個你沒什麼兩樣?」
看見秦昆一臉惆悵地稱自己為『杜爺』,杜清寒一笑:「秦上師,你怎麼變得憂國憂民的?」
「我在憂自己……」
「生死道里,王館長忙於單位運轉,曲大爺在看大門,楚老仙折騰他的七星宮,楚千尋忙於家裡地產生意,余黑臉想法設法擴張符宗堂口,王乾在拍電影,景老虎兼職保鏢,聶鬍子是特殊編制的警察,桃花眼去魔都當了領導,李三旺在打理理髮店,寧不為在賣紙錢花圈白事飯,韓垚愛好打遊戲和撩主播,馬神婆在鄉野當巫婆,左瘋子去了歐洲餵鴿子,徒弟崔無命快死了找東西在續命,徒孫崔鴻鵠在上中學……」
「我卻不知道我要幹嘛。」
好似自己是來混日子的一樣,這種迷茫的感覺,非常奇怪,也很少見。
杜清寒點了一根煙,秦昆報了一長串沒聽過的名字,她靠在沙發上靜靜聽著,那件中性的襯衫寬大,遮住下半身的熱褲,好像沒穿一樣。
半晌,秦昆說完了。
杜清寒一笑:「秦上師,有時候我也會迷茫,不過我大伯提醒過我。」
「他怎麼說的?」
杜清寒笑了笑,眯起眼睛:「我大伯說,我們這種見不得光的行當,在國外叫探險家。」
秦昆笑了一下:「探險家?」
「你別笑,我大伯真這麼說的。探險家是什麼?探索未知的奧秘,探索寶藏,探索一切新奇的東西。尋找生命的意義,而不是掘墓掙錢。反正不管你信不信,我大伯就是這麼教我的。摸出來的東西賣錢,是不願意白走一趟,和你們收因果帳,神仙墳頭插香是一個道理。」
秦昆噴出煙圈,第一次聽人把盜墓說的這麼高大上,除了杜清寒可能沒誰了。
杜清寒勾住秦昆脖子:「所以你呢,其實迷失錯了方向。你尋找的是存在的意義,那個方向比我尋找的生命的意義還要大,還要廣泛。」
秦昆不解。
杜清寒腳尖將桌上果盤裡的水果刀一點,水果刀反彈飛來,杜清寒捏住刀尖,接著,那把水果刀挽花一樣遊走在指尖、手背、手心,格外炫目。
秦昆看的入了神,杜清寒道:「你說,這種花里胡哨的雜耍為什麼存在?而且有那麼多人想學?」
「帥啊!」秦昆脫口而出。
杜清寒手指靈活修長,秦昆見過她耍蝴蝶刀,誰能想到一把水果刀她也能玩出花來!
杜清寒指尖夾住刀尖,用力一甩,刀身插入蘋果中。
「你說,廚房的盤子也能裝果子,幹嘛要買果盤呢?」
「漂亮啊!」秦昆納悶,這事還用想嗎?普通盤子也能擺果子,但果子放在漂亮果盤裡,看起來就好吃。
「對啊,存在的意義就這麼簡單。你首先是個捉鬼師,捉鬼師這一行當有和尚、道士、神婆、巫師等等,但這一行為什麼存在?」
「陰陽相安!」
杜清寒聳聳肩:「你為什麼當捉鬼師?」
「我有這個本事!」
秦昆越回答越順嘴,他讀書不多,但是能感覺到,杜清寒在幫他剖析一些東西。
「那你為什麼有捉鬼的本事?」
秦昆伸出手掌,一個骨灰罈的紋身赫然醒目。
杜清寒好奇,她見過這個紋身不少次,可從沒見過有人把紋身紋在手心的。
「這是什麼?」
「可能是我的印記吧。」
秦昆渙散的目光,漸漸凝聚,從魔都回來,昏昏沉沉睡了一個月,在十死城遊戲失敗,整個人又被從中『打開』,一直以來,恍惚的精神狀態都影響著他。
這一刻,那些後遺症似乎瞬間消失。
那雙懶散的眼睛,依然有些懶散,可是目光,如同實質,那雙瞳孔,深不見底。
「這個印記,在你們這一行很有名嗎?」杜清寒問道。
「嗯,八字最硬的人才有。道上的前輩說過,我乃陽年陽月陽日陽時陽分出生之人。」
秦昆環住杜清寒的腰:「所以我可能天生就是個捉鬼師。杜爺,謝了!」
杜清寒被秦昆吃了豆腐,想掙扎又掙不脫,低頭嬌羞道:「那你幫我下個墓唄?」
秦昆默默地將杜清寒推開:「不可能辦不到。」
杜清寒瞪大眼睛,生氣道:「秦昆!你占了我的便宜還好意思拒絕我!」
秦昆揉了揉鼻子,好像開竅了一樣。
「我做人可是有原則的。不過,我可以叫一個鬼差陪你去。你要走了嗎?」
杜清寒點點頭:「嗯,上次橋嶺古惹了我,他們家主古大元找了一個大墓線索,給我陪個不是。我要叫些人,支鍋開灶了。」
……
秦昆的屋子,六隻鬼差圍在周圍,他們看到秦昆手裡拿著一個法器。
附魂旗。
這杆旗子連同地獄道,鬼差們收租子都是這樣去的。
秦昆揮了揮旗子,面前,兩隻許久未見的鬼差出現。
陰曹相較於鬼,和陽間相較於人一樣,農活幹得多了,依然會皮膚粗擦,手掌生繭,秦昆面前,是一個挽著褲腿的錦衣老農,和一個扎著清辮的農夫。
正是秦昆的鬼差錦衣老鬼,以及色鬼徐桃。
作為秦昆的白板鬼差,秦昆有過規定,不修煉出鬼術,別想回來。錦衣老鬼和色鬼徐桃每天都在種地、修煉。二人香火充足,怎奈天分奇差,修為已經是惡鬼巔峰,鬼術仍然毛都沒見一個。
上一刻,他們還在香燭田裡種地、撿石頭,它們覺得,今生今世再也回不到陽間那種花花世界了。
可是突然間光影變化,下一刻,卻出現在秦昆面前。
看著秦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徐桃愣了一下,接著嚎啕大哭。
「昆哥!!!我想死你啦——嗚嗚嗚嗚——」
秦昆伸出腳,蹬著徐桃的臉,沒讓他撲過來。
二人出現,【鬼差】一欄關於它們的資料迅速刷新,看到它們依然沒有鬼術,秦昆也就不報任何希望了。
「徐桃,別給我扯淡,有件事你替我去一趟。」
「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徐桃大聲保證,把自己胸口都快錘爛了,「只要不讓我再去種地就行!!!我受不起那個罪啊……嗚嗚嗚嗚……」
「有個姑娘要去不乾淨的地方,照顧好,別讓一些不長眼的東西惹了她。」
「沒問題!小的們,出來!!!」
隨著徐桃一聲令下,秦昆發現徐桃身上突然出現甲冑,尖尖的帽子,騷包的甲冑,秦昆在電視裡見過,那是滿清八旗子弟的標準裝束!
接著,徐桃身邊出現一群潑皮混混一樣的小鬼,個個猥瑣,不堪入目。
「老大!」
徐桃大拇指指了指秦昆:「這是大哥大!」
「大哥大!」一群潑皮混混低頭哈腰。
秦昆:「……你不是沒鬼術嗎?這些二逼哪蹦出來的?」
「我種地種出一個八旗甲,你信不?」徐桃眉飛色舞,騷包的轉了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