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一座空空如也的房間。
秦昆和自己面對面站著。
黑暗中,四年前的秦昆,只能看到對方一雙如夜的黑眸。
「你是人是鬼?」
「我不是人。」秦昆頓了頓,「但也不是鬼。」
「那你是誰?」四年前的秦昆眼神非常疑惑。
秦昆在自己面前凝聚身形都無比艱難,更別提說話了,若不是屋外那些厲鬼使得這裡的磁場出現了變化,他凝聚身體都做不到。
「你聽說過龍嗎?」
「哈,別告訴我你是龍,我就太看不起你了。」
秦昆被自己嘲諷,表情陰晴不定,淡淡說道:「龍是一種氣態生命,高等位面生命降臨時,在低等位面顯現的生命體徵,比如人,生命源於靈魂,但顯於肉身,一些謫仙、神明沒法以肉身降臨,因為肉身承載不了他們的生命力,只能以水霧作法身,顯現時間極短。」
忍不住教訓了一通白痴的自己,秦昆繼續道:「當然,這個不重要。我告訴你一件事,有人盯上你了,要殺了你。」
四年前的秦昆正準備第二輪嘲諷,忽然聽到對方話題一轉,自己成了別人要殺的對象。
「誰?」
「不知道,可能很多。」
「呵呵,別鬧了,不管你是什麼東西,我警告你,別纏著我!我會讓你死的很難看!」
四年前的秦昆,摸出一根煙點著,菸頭忽明忽暗,火光的映照著,一個年輕的臉龐出現在自己面前。
四年前的秦昆微張著嘴,煙差點掉在地上。
那……那張臉,不是自己的臉嗎?
秦昆一邊和自己說話,天眼俯瞰著外面,果然,在茫茫陰魂中,找到了兩個身影。他剛才就疑惑,即便三墳山地下有處靈關,直通陰曹,今夜的鬼出現的也太離奇了,為了五六個陽人,這裡的鬼幾乎傾巢出動,弄了半天,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對面的自己仍舊處于震驚的狀態,秦昆開口道:「你現在應該知道,我不會騙你了。我這種狀態堅持不了多久,要走了,記住一定要小心。三墳山鎮壓的鬼已經被放出來了,別讓他們禍亂陽間……」
秦昆還待說什麼,肉身再也無法堅持,崩散成煙。
屋子裡,青澀的自己呆若木雞,秦昆瞟了一眼,從窗口一躍而出。
樓下,茫茫多的厲鬼,都是為這段因果線的自己準備的大禮啊。
秦昆沒有管那些被當成刀的陰魂邪喪,身形幾經變化,隱沒在其中,朝著那兩個人摸去。
……
三墳山,一號坑入口。
一位漢服的供奉和一個唐朝供奉並肩而立。成百上千的鬼從這裡湧出,他們心情很不錯。
「太卜大人,我看此山周圍百姓皆為漢民,我們這般大肆驅使厲鬼,恐怕不好吧。」唐朝供奉瞟了對方一眼,開口說道。
「呵呵,長生乃千秋大事,有何不好?大漢國運已盡,老朽還要帶長生玉回去為國續命。你也是一國重臣,犧牲些百姓,換來國運綿長,哪個重要?你既然不想當惡人,讓老朽來當就好!」
唐朝供奉閉口不言。
來了兩天了,他們在尋找秦昆之前,也曾偷偷走訪過山村百姓,說實話,得知唐朝滅亡千年,他也感覺不太真實。
按照漢末太卜的話就是,如果他能帶長生玉回去,為國續命,是造福千秋萬代的好事。他也想為唐國續命。
目標人物,在不遠處的一棟樓里,他身上只有他們能看到的、即便在黑暗中也會忽隱忽現的紅光做不了假。厲鬼們已經包圍了那裡,一旦發起衝突,他們就能趁亂動手了。
漢朝供奉眼底帶著光芒,看到圍攻已經開始,對旁邊的供奉寬心道:「放心吧,這些厲鬼只是馬前卒,主要出手的還是你我。那個開船的後生布置了很多大陣做防備,那些潛藏在山裡惡鬼不是都被我們找出來,丟到大陣里弄死了嗎?我們也是在做一件好事啊。」
唐朝供奉不置可否,這個糟老頭總喜歡用大義來包裝自己,壞得很。
不過……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既然已經動手,也就無需顧慮太多了。
看到樓里,那個道術普通的目標人物沖入厲鬼中拼殺起來,二人相視一笑。
「太卜,現在就動手嗎?」
「當然!那個自信滿滿的拜火教胡人去了屋子裡,並未殺掉對方。想必已經死了。前幾次斗命,我曾見過他的法術,還算不錯,長生玉的主人,現在怕是也受了重傷,我們現在就趁亂出手,取那個年輕人性命!」
二人身法鬼魅,隱藏在鬼潮中,還未走兩步,一個好奇地聲音傳來:「二位老祖宗,幹嘛去?」
二人僵住。
猛然回頭,兩條胳膊,搭在了他們的肩上,一道煙噴在他們臉色。
禮貌的微笑,野性的眼神,未曾看到半點受傷的樣子。這個人他們見過,狻猊玉的主人,那個開船的年輕人——秦昆!
秦昆叼著一根煙,半睜著眼皮打量著二人,都是華夏人,比起那個拜火教護法要順眼許多。
「你……和那個胡人拼鬥,居然沒受傷?」漢朝供奉,是個老頭,鬍鬚抖動。
秦昆啞然一笑:「瞧您說的,他好像能傷到我似的。」
老頭咽了咽口水:「某乃大漢太卜,你這後生,在老朽面前也敢放肆輕佻?!」
秦昆不屑:「你這從九品的小官,也敢拿國號壓我?」
太卜只是太常卿的屬官,太常官居九卿,太卜就不夠看了。
老頭大怒:「鄉野刁民,也敢藐視朝廷威嚴?」
秦昆嗤笑,彈性空間裡摸出靈偵總局的證件,在老頭面前彈了彈:「看清楚級別,副局,放在你們那也得是從八品,一把年紀了,芝麻大的官都敢逞威風。」
秦昆收起笑容,一記爆栗砸在老頭頭頂,老頭眼底帶淚。
官職小可不代表本事小,朝廷的供奉,可是為皇家卜筮驅邪的,官職小,也自由,還能披上一層官袍虎皮,當年江湖方士吃不飽穿不暖,誰不想為朝廷做事?
秦昆目光轉向唐朝供奉,唐朝供奉是個中年人,僵硬一笑:「後生,看得出你本事不錯。我們認栽。」
這時候,已經不是服不服軟的問題了。
對方能不動聲色地出現在自己後方,摟住自己脖子。他就能悄無聲息地殺掉自己,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啊!對方明顯留了餘地,自己又怎麼敢鬼迷心竅,繼續跟這種人斗命呢。
老頭硬氣地轉過頭,中年人尷尬地在笑。
秦昆捏著兩張臉掰了過來,恨鐵不成鋼:「都是道上的老祖宗,腦子裡裝的是漿糊嗎?跟人斗命,也不挑些軟柿子,非得找上我?」
老頭硬氣道:「老朽可不是針對你,但凡開船的,都找了,現在為止,只有一艘船開走而已。」老頭似乎還有些得意。
秦昆又是一記爆栗打在老頭頭頂,老頭淚眼滂沱:「你幹什麼?」
「鬼迷心竅搶我長生玉,我揍你都是輕的!」
「士可殺不可辱!」
「合著還是我錯了?我就得把長生玉拱手讓給你你才滿意?」
老頭正氣凜然:「那也不是不可以。」
秦昆又是一記爆栗,打的老頭蹲在地上開始哭。
秦昆轉頭看向唐朝供奉:「聽說,你們跟人斗命,還能自動退出?」
唐朝供奉鵪鶉一樣點著頭:「是……是的……」
「這樣,你自己走,我不攔你。」
唐朝供奉苦著臉:「我得為國續命,不能……」
秦昆一腳踹在他臉上:「少給我扯淡,長生玉是為自己續命的,當我不知道?」
唐朝供奉連滾帶爬,爬著爬著,化為一縷清風消失不見。
哭泣的老頭怔住,猛然抬起頭:「後生,我是不是也能走了?」
「不行。」
老頭一臉悲憤:「為什麼?」
「你得幫我找找其他人的下落。要不然我打你一身傷回去。」
秦昆說著,點了一根煙塞在老頭嘴裡:「選擇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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