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漆漆的衙門,堂上的老人一身判官袍,側目望來,緩緩起身。
「堂下何人,所犯何罪?」
左近臣走了下來,輕聲詢問,像一個老人和別人拉家常一樣。
秦昆一眾沒說話,教廷騎士歐頓大吼:「什麼邪術?異端!」
旁邊的黑白無常虛影,拿著木板照著嘴巴狠狠抽下。
啪啪兩聲,木板碎裂,歐頓怒不可遏,但仍舊無法站起,也沒法從枷鎖中掙脫。
聖殿騎士諾伊斯看到聖騎士大人受辱,要掙扎站起,幽靈議會的理察將他拽住,低聲道:「這是黑魂教必殺令的2號人物,1號是我們的教宗。千萬別惹他,他將黑魂教的教宗卡特三世打成重傷,差點打死。」
諾伊斯受到警告,呆滯在原地。
卡特三世!魔王卡特!
黑魂教里無惡不作的教宗,惡名與撒旦媲美的邪術師!
這個貌不驚人的東方老頭,差點將卡特打死???
一眾小輩覺得寒氣上涌,乖乖地跪在那裡。
理察低下頭道:「前輩,我們無罪……每一個歐洲驅魔人,身上不會沾染無辜者的鮮血,您應該知道這個規矩……」
「好像是這樣。」左近臣點點頭,又問道:「既然無罪,為什麼跪著?」
理察慘笑,這就是羞辱了。
不止是自己跪著,聖騎士大人、獵魔君王、聖女大人都在跪著!而且根本站不起來啊!
左近臣搖了搖頭,看到下跪的教廷騎士歐頓,揮了揮手。
「好了,你年紀也不小了,站著聽審吧。」
歐頓顏面盡失,枷鎖被解開,整個人憤怒不已,卻被格林叫住:「歐頓,他已經放過你一馬,你再主動向他出手,他就有理由殺死你!別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歐頓狂嘯一聲,又無處宣洩,一拳砸在衙門柱子上,這一拳,連對方蜃界裡的柱子都難以摧毀,歐頓頹然。
左近臣嘆息道:「唉,果然人一老,就有心軟的毛病。」
秦昆見到左近臣望向自己,咧嘴一笑:「左大爺,要不先放我下來?被釘在十字架上怪難看的。」
左近臣嗤笑:「學藝不精,活該被釘在上面。為何不用太乙九煉?」
秦昆汗顏:「這不是怕你找藉口弄死我麼。」
左近臣眼角一抽,氣的胸口起伏,懶得搭理秦昆。
「你們,怎麼不說話?」
看著地上的小輩,左近臣喝問,「聽說拜見葛老匹夫時,像是見了自家祖宗一樣,我就讓你們這麼害怕嗎?」
左近臣的聲音高了八度。
王乾急忙借坡下驢,朗聲道:「滄海血雨化天符,五術齊天伐鬼竹。符宗王乾,見過左師公!」
左近臣冷笑:「無雲子的天胎筆在手,到現在連個敕號都沒混到,廢物。你師父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瘋蛟』了。」
王乾一口氣卡在胸口,不敢回話。
趙峰急忙第二個開口:「百鯉匯成一道溪,龍門飛渡化太極!魚龍山趙峰,見過左前輩!」
左近臣冷笑:「也沒有敕號?一張驢臉,不干人事。那豁牙緹騎有你這種弟子,真是家門不幸。」
趙峰胸口發堵,怎麼還人身攻擊呢?
白一汗顏,硬著頭皮第三個開口:「青棺聚陰出凶鳥,玄火無盡養屍胎。青玄觀白一,見過左前輩。」
左近臣冷笑:「虞山民的徒弟?那隻傻鳥也配稱凶鳥?養屍道術學到鬼肚子裡了?」
左近臣一指旁邊,青磷鳥驚恐地看著左近臣,把頭埋到了翅膀里,白一慚愧地低下頭,什麼話都不敢說。
楚千尋扁著嘴,尷尬地走了上來:「黃吉燭台有燈火,七星福宮藏幽羅。燭宗楚千尋,見過左師公……」
左近臣冷冰冰道:「燭龍算能插幾燭了?」
「七根勉強。」楚千尋低下頭。
「還不錯。」左近臣表情好了一些,「燭宗的燭龍算是固本我的,別和洪翼那種蠢貨學習,妄圖窺探天機。最後弄得瘋癲可怕的,還得由我來清理門戶。」
楚千尋呼吸一滯,頭繼續低下。
朔月最為恭敬,磕了三個頭:「雲樓羅帳月下松,九隱劍起畫屏東。九隱素娥,朔月,見過前輩。」
左近臣將她扶起,摸了摸朔月的腦袋:「有敕號,不錯。當年救你之人可還記得?」
朔月點頭:「前輩救命之恩,永世不忘。」
左近臣道:「你命中有劫,我那時心軟,做了你的命中貴人,這因果我接了。幸好你心術剛正,不枉我一片苦心。華天樞可曾收你為弟子?」
朔月艱難搖搖頭:「華師伯說我資質愚鈍,無法繼承他的衣缽。」
左近臣道:「嗯,那顆貪狼星是比較驕傲,當年除了楊慎誰都不服,也罷,平凡是福。」
左近臣眼神望來,妙善雙手合十:「花佛如來,菩提塵埃,金剛皮肉,紫衣骨骸。紫衣和尚見過玄儒前輩。」
左近臣將妙善扶起:「看座。」
言出法隨,妙善身後出現一個椅子,妙善慚愧:「長者賜,不敢辭,長者請。」
左近臣終於有了笑意:「是個有出息的,可惜了灶房和尚那身廚藝。」
妙善笑道:「弟子愚鈍,學不到家師分毫,確實可惜。」
左近臣笑容一收:「我且問你,紫衣修羅在你心中,你的佛又在哪?」
妙善額角流出冷汗,緊張回道:「弟子心中無佛,只有魔。」
左近臣眉頭一挑,啞然笑道:「辟魔成聖?你可知,這是一條不歸路。」
「弟子所修小乘佛法,無佛可點化弟子,只能走自己的路。」妙善見到左近臣對他的口吻並無偏見,放鬆了下來。
「嗯,佛魔兩面,魔就是佛,佛就是魔,聖乃本心,內聖而外王,以儒修佛,難得一見。比起灶房和尚的五濁魔倒是更取巧一些。有生之年若是能再見到佛林寺出現佛輪寶相,老夫倒是願去你們寺里拜拜。」
妙善驚喜,念了句佛號:「前輩若來,掃階相迎。」
左近臣呵呵一笑,看向了十字架上的秦昆:「秦地師,近來可好?」
秦昆哈哈一笑:「不敢不敢,玄儒折煞我也。」
說話間肚子一痛,被黑白無常拿水火棍搗了一下。
秦昆哭笑不得:「左大爺,你是來替我們出氣的還是折辱我的?」
左近臣搖頭直嘆:「茅山三玄劍給你賜了個地師的敕號,真是不知道羞辱你還是羞辱我扶餘山。你哪點像地師了?」
秦昆無語:「這是道門讖言,現在不是,我以後說不定很厲害呢。」
左近臣懶得搭理秦昆,發現教廷騎士格林仍舊施術鎖住十字架,警惕地望著自己。
「別掙扎了,放人。一,你的法術傷不了他。二,老夫今日前來也不是殺人的。」
左近臣二指在空中一夾,好像一把剪刀剪斷了格林騎士的法術一樣,格林錯愕,秦昆立即恢復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