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試探

  「我大梁三萬六千八百裡邊境線,因為有您,至少能多安穩二十年。待您雙腿痊癒,自有人哭著喊著求著您掌帥印,披戰甲。」

  方子澄榮耀時,聽過各種各樣的吹捧,但即便是那時候,也沒有如令狐芷這般大膽的。

  他無奈地看著她,默了良久之後,才道:「你到底哪裡來的底氣,這般狷狂?」

  「我哥哥說的呀,他說什麼都對。他說您是軍神,您就一定是軍神。」令狐芷答的輕鬆寫意。

  方子澄無奈之餘,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催她速速練習那套身法。

  「好吧。」

  令狐芷蔫頭耷腦地當即練起來,配合凌雲步,身形倒是飄逸瀟灑。

  方子澄單手支腮,微眯起眼睛來看著她,但視線又穿過她落到了更邈遠的地方。

  他想起了大乾四年,才收復沒多久的歸於城因後援不力又被南楚圍城的那夜。

  那夜有個打從救回來就沒洗乾淨過的髒兮兮的少年,闖入他軍帳,義正言辭勸他跑。

  「城沒了可再奪,但您必須萬無一失。將軍,您快走吧!」

  當年那個少年將軍是怎麼回的呢?

  方子澄揉了揉眉心,努力地回憶,卻還是有些記不清了。

  大抵是「城在我在、大局為重」之類更義正言辭的廢話吧。

  反正那些年,類似的廢話他實在說了不少。

  軍神?

  大梁邊境二十年的安穩,靠這兩個字可換不來。

  夜幕降臨的時候,令狐芷終於勉強記住了那套身法,但要融會貫通,卻還差一大截。

  飯後,令狐芷溜溜達達地到了方子澄面前:「夫君,我去請父親來與您對弈吧?」

  他們之前定計劃的時候,就說好了,他來負責拖住令狐甲,而她去探書房。

  可方子澄沉著臉,半天都沒搭她話頭。

  令狐芷了解他,這就是不願意的意思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在他對面坐下:「將軍,說到底這也只是我的事。今夜天時地利,其實我也不在乎人和不和,您讓不讓,我都是要去的。」

  方子澄手指敲了敲桌面:「衛鞅——」

  「您叫他也沒用。一包麻藥就放倒了。你似乎對麻藥有耐藥性,但以您現在的樣子……」她視線若有似無地掃了一下他的膝蓋,「您攔不住我。」

  方子澄猛地抬眸看她,眼底冷意迸射,凍地她心頭一顫。

  「本王還可以現在就打斷你的腿。」

  令狐芷按下心中那點驚懼,故作輕鬆道:「咱倆要是都坐輪椅,般配倒是般配了,可多划不來呀。」

  「你也知道划不來?本王還當你不會算帳呢!」方子澄冷笑,「不必說了,今夜之事作罷。」

  「那怎麼行!明日太醫肯定要宣布洛氏未曾感染天花,這侯府便要解禁了。你我也再無留下的理由。日後再找這等機會,談何容易。」令狐芷急了,「你到底幫不幫我?」

  方子澄:「你聽不懂人話嗎?」

  令狐芷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整個人都有了幾分清冷的意味。第一 .

  「既如此,那就不麻煩王爺了。」

  言訖,她運開凌雲步就往外走,方子澄則毫不猶豫地拿了座下的弓弩,對著她的背影就「篤篤篤」連發三箭。

  令狐芷聽見破空聲,想也沒想地輾轉騰挪,竟次次都擦著箭鋒躲過了。

  這時衛鞅從天而降,長劍削向令狐芷膝蓋,而令狐芷輕飄飄跳起,足尖在他劍鋒一點就躍了過去。

  方子澄此時已經填新箭,又是「篤篤篤」地三連發。

  而衛鞅更是配合他這三箭鎖死了令狐芷退路。

  令狐芷卻不慌不忙,凌空旋身躲開飛箭後,雨燕一般貼著衛鞅的劍鋒滑到了院外去,轉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衛鞅望著令狐芷離去的方向,卻沒有再追,整個吹夢軒中氣氛凝滯地可怕。

  「王爺?」

  方子澄出來了。

  「你放水了嗎?」方子澄冷淡地問。

  衛鞅搖搖頭:「您吩咐過,不傷王妃玉體的情況下全力相阻,屬下已經盡力。」

  「能碰到她嗎?」方子澄又問。

  「一絲一毫也不曾。說實話,王妃的凌雲步本就夠快,再配合您神詭多變的『探幽』身法,實在威力驚人。若假以時日,便是屬下全力出手,也不可能傷王妃分毫。」

  方子澄神色好看了許多,他點點頭:「她確實有點天分。以後你若閒了可以多找她打兩架,方便她練習,小傷也無妨。」

  他算是看出來了,在實戰中,令狐芷的學習效率要比平時高很多。

  衛鞅:……

  「屬下不敢。」

  「嗯?」方子澄皺眉看他。

  「您嘴上說著小傷無妨,可若王妃真的受什麼傷,您定是要心疼的。屆時,少不得就……嘶~~」衛鞅話說一半就咬了自己舌頭一口,真該死,他怎麼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方子澄面無表情地自己轉了輪椅:「去請令狐侯過來一敘。」

  衛鞅齜牙咧嘴地趕緊溜了。

  這個時候,令狐雲斕打開了偏房的門,一眼看見方子澄在院子裡,就匆忙過來推他。

  方子澄沒有拒絕,反而對她道:「一會兒令狐侯會過來,你就留下伺候茶水吧。」

  令狐雲斕一愣,繼而喜上眉梢:「真……真的嗎?多謝王爺。」

  謝過之後,她又有些憂心地看了看正屋方向:「只是,不知道姐姐會不會不高興,她……」

  方子澄冷淡地打斷了她:「令狐雲斕,本王喜歡聰明人,你既已看見她與本王爭吵後跑了出去,就不必問蠢話了吧?」

  令狐雲斕臉色一僵,又小心翼翼地道:「是。妾身不問了。妾身是聽聞父親來院中小坐,才厚著臉皮求了個伺候在跟前盡孝的機會。」

  「知道就好。」

  令狐甲聽說方子澄請他過去一敘,心中覺得有點奇怪,但並沒懷疑什麼。甚至想著,令狐芷素來嘴饞,晚上有做宵夜的習慣,此去說不定能蹭一頓。

  但到了之後,令狐甲發現伺候在方子澄身邊的是令狐雲斕。

  「斕兒見過父親。」令狐雲斕嬌滴滴地上來行禮,「您上次讓我帶給王爺的字畫,他說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