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沈意知倒是有過切身體驗,當初念念的娘李姣娘就是如此。
只是她比較疑惑的是:「那女鬼為何會把滿城的人都弄得昏睡過去呢?」
長風心裡一動,「你可知,鬼也是分種類的?有水鬼、艷鬼、吊死鬼、餓死鬼……」
沈意知點頭。
「水鬼乃落水而死,它害人的法子就是拖人下水,艷鬼則是專門附身在人身上吸食活人的陽氣……而有一種鬼,稱作魘鬼,專門給人製造噩夢以吞噬人的七情之一——懼,來增強自身。」
沈意知露出恍然的神色,「您是說那女鬼是魘鬼?」
長風沒有直接肯定,而是問:「你可注意到了,那些昏睡的人面上的表情?」
他這一說沈意知就想起來了,那些人面上都或多或少透著幾分猙獰驚恐,原本她就覺得有些古怪,現在想來,這些人怕是都被魘鬼拖入了噩夢中吧。
長風繼續道:「魘鬼最難對付的一點就是,它們可隨時躲進人的夢境中,讓人無從入手,除非——」
沈意知對上他的眼睛:「在夢中將她抓住。」
兩人又商量了一陣,確定下了行動方針,便開始為晚上的行動做起準備來。
入夜後,沈意知躺在床上,進入了睡眠。長風盤腿坐在不遠處的榻上為她護法。
沈意知站在空曠無人的街道上,卿寶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唱著歌兒,是她曾經哄他睡覺時唱給他聽的。
她想追上去,可是卿寶的步子明明不大,她卻怎麼也追不上。
最後,卿寶來到了一口井前,那是八角巷口的八角井,這條巷子就是因為這口井而命名。
卿寶爬上了井欄,朝裡頭望著。突然,另一個卿寶出現在了他身後。
不,那不是卿寶,而是元寶。
他轉頭沖她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
緊接著,就伸手將卿寶推進了井中。
「不要——」
沈意知撲上前,試圖將卿寶抓住,卻被他帶得一同墜入了井中。
井水冰寒,凍得她手腳僵硬,只能沉沉地往下墜。
但她並沒有那種窒息感,反而能夠清晰地看見井中的一切。
一個全身被長長的黑髮包裹的女子出現在她面前,她臉色慘白,眼珠漆黑,黑髮在她周身妖嬈地撩動著。
她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沈意知心知,這就是那個將全城人拖入噩夢中的魘鬼了。
她默念進來之前長風大師交給她的定身咒,將魘鬼定住了一瞬,撞進了她的體內。
也許是一瞬,也許是很久,當沈意知重新恢復知覺時,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人的體內,只能被迫從她的視角觀察到外面的情景。
這個人,無疑就是生前的魘鬼了。
她這次進來,便是為了了解魘鬼生前的經歷,好知道她的執念到底是什麼,從而找到解決的法子。
此時,正是上元佳節。
街上到處都是人,還有燈。
空氣里混雜著香粉味、食物香、酒香,人聲嘈雜。
她似乎和人走失了,正在四處張望著,冷不丁撞到了一個人。
「抱歉。」
「無礙。」清朗的男聲在頭頂響起。
她抬頭,男子也恰好在這時向她看來。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情思如迸濺的火花,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發生了。
男俊女美,又是在這個氣氛如此之好的時節,對彼此有意的兩人理所當然地走在了一起。
兩人交換了姓名,沈意知這才知道自己附身的這名女子姓謝,出於姑娘家的矜持,她只告知了男子自己的姓氏。
而男子名叫唐璧。
得知謝姑娘與家人走散了,唐璧提出帶她去尋人。
尋人的過程中,難免被擁擠的人群碰到,又或是被提著燈呼嘯而過的小孩子撞到,這個時候,唐璧便會挺身而出,將謝姑娘護在自己身後。
短短的時間相處下來,兩人便已對彼此生出許多好感了。
分別的時候,兩人俱都很是不舍,唐璧衝動之下將自己的住址告知,又詢問謝姑娘是哪家的姑娘。
謝姑娘匆匆留下一句「城東三柳巷的謝家」,就羞澀著跑開了。
歸家之後,謝婉香——通過謝姑娘爹娘的稱呼,沈意知知道了她的全名,忍不住將今晚與唐公子相遇的情形告訴了妹妹謝婉琳。
她與謝婉琳乃是雙生姊妹,長相幾乎一樣,從小感情就極好,不管是衣裳首飾還是少女心事,都會跟對方分享。
這一次也不例外。
謝婉琳聽了之後還打趣了姐姐一番,說是要見一見那位將她魂都勾走的唐公子,幫她掌掌眼。
也是湊巧,這日謝婉琳出門,拉車的馬不知怎的受驚了,胡沖亂撞之際,一位俊朗的公子從天而降,將瘋馬制住。
英雄救美,怎不令美人心動?
謝婉琳一顆芳心就那麼遺落在那位公子身上了。
下車感謝恩公之時,卻見他一臉驚喜地望著她,又滿臉關切地問:「謝姑娘,你沒事吧?」
電光火石間,謝婉琳明白過來,這位怕就是之前姐姐跟她說過的唐璧唐公子。
鬼使神差的,她沒有否認,「好巧,你又救了我一次。」
謝婉琳和謝婉香本就生得十足像,有時候就連父母都認不出她倆來,更別提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唐璧了。
代替姐姐,她順理成章地與唐璧有了進一步接觸。
然而回到家裡,面對姐姐,她卻沒有透露隻言片語。
之後,謝婉琳又與唐璧私下約會了幾次,她對他的感情越來越深,唐璧也提出要到謝家去提親。
一旦提親,唐璧就不可避免地要差媒人到謝家去說項,到時候謝家有一對雙生女兒的事定然瞞不住。
一想到自己頂替姐姐的事會暴露,謝婉琳就日漸煎熬。
在這種煎熬與對唐璧的獨占欲的驅使下,謝婉琳突然冒出了一個惡毒的想法,要是姐姐不在就好了。
惡毒的種子一旦發芽,就很難再遏制下去。
終於,謝婉琳對謝婉香動手了,她在游湖之際,將謝婉香推入水中,造成她意外落水的假象。
等謝婉香被救上來時,已是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