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晢無辜地看著他,「爸,你收收火氣吧,這些日子不時有血管爆炸而死的新聞,我可不想有一天新聞的主角是你。」
宗晢說得漫不經心,但聽的那個,卻誅心得很。
「宗晢,你這是在變相咒我死!」
宗晢咧嘴笑了起來,「爸,如果我咒你幾句就能應驗,幾年前,你就已經飛升成仙了,還用等到現在?」
撕破了臉的父子倆,無論是誰,說話都不需要掩飾了。
只不過,宗晢這種棉著藏著針的方式,顯然比宗茂那炮仗式一點就著的怒火傷害力更大一些。
「宗晢,你是想直接把我氣死在這裡才肯罷休嗎?」
宗晢笑得更加開心了,「這我可不想,相信你也不想,畢竟,我應該沒那份孝心給你送終了,你嘛,還是好好待你那幾個兒女,給你送終的重擔,可是交給他們了。」
宗茂差點沒給宗晢當場氣死,他狠狠地磨了磨牙齒,瞪著宗晢的眼睛冒出騰騰的怒火。
如果目光能殺人,宗晢不知在宗茂的目光下死了多少趟了。
宗茂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的火氣,逕自走到會客廳,在沙發上重重坐下。
「你媽那裡,你到底還慫恿她做了什麼事?」
以前,宗茂一直不把關泳媚放在眼裡,她喜她怒她悲她鬧,他基本置之不理,這種無視,在宗晢「死」了那幾年尤其嚴重。
然而,那時的關泳媚,卻怎麼折騰都撲棱不出半點水花。
可自從宗晢「死而復生」之後,關泳媚就像變異品種一般,完全,不止脫離了他的掌控,破壞力還十分驚人。
宗晢卻不急著回答他,而是,像孝順兒子一般,起身去給他泡了杯他喜歡的大紅袍。
「喝一口潤潤喉嚨吧!」
宗晢語氣誠懇,但眼裡,卻分明滿滿的全是戲謔。
宗茂還在努力收撿著火氣,盯著那杯茶,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這是你最愛喝的大紅袍,喝吧,喝完該說什麼說什麼。」
宗茂無來由地背脊發涼,他握緊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才把它拉住,沒往宗晢的臉上揮。
他是個極有自知之明的人,論拳頭,早在宗晢十五歲那年,就已經比他這當爸的硬了。
雖然,他一直不願承認後生可畏,更不願承認自己比兒子要差,可事實證明,他傾盡所有力氣才爬上宗氏最高頂,宗晢卻總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把他攆下來然後取而代之。
在他認識到這一點那年,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藉助關泳媚娘家那邊的力量,創辦了屬於他自己的貿易公司,再然後,陸續有了第二間,第三間……
這些公司的規模,與宗氏自然不可相提並論,但那些,是他一手一腳創下的帝國,在那裡,他是王!
像宗晢這種天生就像是天者一樣的人,不會了解自己的艱難和苦處,他只會,隨心隨性就把他的心血蹂躪成灰塵碎冰。
就像隨手唆擺他媽媽,輕易就將他辛苦建立的第一間貿易公司的話事權拱手讓給了別人。
「你他#媽#的別再擺出一副憐憫眾生的噁心臉孔來噁心我,你故意的吧,讓你媽把股份賣掉。」
宗晢仍是笑得一派從容淡定,「噁心嗎?」
他指指自己帥氣的臉孔,「別人都說,我這臉像你,你說它噁心,考慮過你那張老臉沒有?」
宗茂又氣又憋屈,指著他的手直哆嗦。
「宗晢,別他#媽#的扯開話題,貿易公司的事,到底是不是你唆擺你媽做的?」
本來,這事宗晢在事前是一點不知情,但為了貫徹噁心宗茂的宗旨,他點了點頭。
「沒錯,是我唆擺我媽這麼做的,你咬我嗎?」
本是小孩子耍賴皮的話,由宗晢口中吐出來,卻比那些粗暴的言語更加誅心。
宗茂眼前一黑,身體晃了幾下,指著宗晢的手急急收回來,一手撐著茶几一手撐著沙發,好不容易才沒讓自己撲倒。
「爸,要我幫你打120嗎?」
宗晢的語氣,仍是帶著淡淡地笑意,卻是這種笑意,更像是陰雨連綿的森寒,那寒間能直入人骨髓。
宗茂算是明白,每次來找宗晢興師問罪,最後的結果,總是把自己氣得半死。
可他,不甘心啊!
這個人,明明是他的兒子,為什麼,卻一直騎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明明,他才是老爸,他才應該是隻手遮天,在宗氏運籌帷幄的那一個才對!
「宗晢,你跟你媽說,只要她出面把股份買回來,我就搬回家去住!」
宗茂比誰都清楚,貿易公司,只是個開始,第一間如此,第二間、第三間……陸續下來,就是他手上那些公司的下場。
以前,他不承認宗晢有這樣的能力和手段,但如今,他不得不認清現實。
「哈哈哈……爸,你說什麼?」
宗晢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他微微傾過身子,似是體貼地往宗茂湊近一些。
宗茂狠狠地磨了磨後槽牙,「我讓你轉告你媽,只要她出面把股份買回來,我馬上搬回家去住。」
宗晢笑著搖頭,「爸,你當你自己是潘安?」
宗茂臉色一沉,隱忍著就要發作了。
宗晢哪裡怕他?
從前不怕,現在,更不會怕。
「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你這話,別說二十年前,哪怕幾個月前跟我媽說,可能還有點用處,現在?你在我媽眼裡屁都不是,你和她那個家,她早就棄了,你愛回不回,她才懶得管!」
怪不得奶奶說男人都是賤骨頭。
以前,關泳媚對宗茂,那是言聽計從讓她走東絕不會向西的,但偏偏那時宗茂卻視她如草芥。
如今,關泳媚對宗茂不理不睬視而不見,宗茂卻眼巴巴地繞回來,哭著求著要吃回頭草。
可世間的事,哪有這麼美好呢。
別說一個人,就是攤屎,放在那裡不管,也早就涼了硬了,更何況,人心這種世上最不可捉摸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