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晢跪坐在床上俯首看著熟睡的白小鷺,白芍則緊緊地盯著他。
直到此時,白芍還不太敢百分百肯定,這真的不是一場夢。
宗晢一眨不眨地盯著白小路,半晌,才抬起微抖的手想要去摸摸小丫頭的臉。
手伸到一半,轉頭看看白芍,「我……可以摸摸她嗎?」
他那渴求的眼神和口吻,小心翼翼到了極點。
白芍的心像是被錐子狠狠戳了一下,刺痛難耐。
從宗晢的神態和口吻,她能清晰感覺到他對白小鷺的在乎喜愛,然而……
白芍憤憤地磨了磨牙,嘣出一句,「你……活該!」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死」是不得已,裡面肯定有太多的內情和算計。
可是,他明明可以選擇和她一起面對,只要,他足夠相信她,他就可以參與白小鷺的所有成長。
可他沒有!
宗晢眼神黯了一下,露出一抹艱澀的笑意,「是的……我活該……」
白芍眼眶一熱,淚水忍不住又往下滾。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苦衷,但是……你對我、對你自己……都太狠心了……」
白芍不想像個怨婦的埋怨,可她心底壓抑的複雜情緒,卻急需找個出口發泄一下。
不然,她會被活生生憋死。
白芍垂下頭,抬手擦拭著開了閘就怎麼也止不住的決堤淚水。
長手伸過來攬著她的肩膀,輕輕地,把她帶進懷裡,唇在她的發頂上廝磨。
「是我錯……我太狠心……對不起!」宗晢喃喃道著歉。
宗晢一手摸著懷裡的腦袋,另一隻伸出去的手,輕輕落在熟睡的寶貝女兒臉上。
白芍從他懷裡抬起頭來,轉頭看向寶貝女兒,沒好氣地問。
「你想她像誰?」
宗晢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當然是希望她像你啊,女孩子,像你比較可愛。」
白芍撇撇嘴,「是啊,尤其是性格,像你的話真的摳心又扎心!」
宗晢自知理虧,低聲笑了兩聲,俯下來在她唇上討好般啄了兩下。
白芍抬手推開他的臉,讓他臉向著白小鷺。
「你自個看看她像誰!」說完,又狠狠地瞪他一眼,「反正,無論像誰,她都是你的孩子!」
提到這個她又不由得來氣,他居然,敢問「小路是我的孩子?」這種蠢得不行的問題?
宗晢自知剛才失言,摟著她肩膀的手移到她的腰上,收緊。
「對不起,我那時昏了頭!」
白芍抓住了關鍵點,仰頭皺眉盯著他,「那時?」
宗晢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笑道,「你說得沒錯,是我活該,一會跟你說。」
白芍心頭疑問一大堆,卻不願破壞宗晢凝視寶貝女兒的寶貴時光,點了點頭,掙扎著想要離開他的懷抱。
宗晢臉色一變,緊張地把手又收緊了一些,急急道,「小芍,你聽我解釋!」
宗晢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親親她的臉,依依不捨地鬆開了手。
白芍下了地,赤著腳走向洗漱間。
腳下像是踩著一團雲,一點實質感都沒有,那種如在夢中的渾沌感繚繞在腦中揮之不去。
她打開水龍頭,捧起一捧冷水呼到臉上,冰涼的水流包裹著她的臉,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一些。
雙手撐著洗手台邊緣直起身來,看看鏡中的自己。
紅腫的雙眼看起來丑得不行,但眼睛卻晶亮如星,把她內心的狂喜表露無遺。
他沒死!
他真的沒死!
他居然沒死!
心底的聲音一遍遍地播放著,隨之而綻放的,是一團團錦繡簇擁的煙花……
白芍在洗漱間待了近十分鐘,才讓內心稍稍平復一些,往大床走去的時候,那種如站在雲端的感覺終於散去,她一步一步地往前邁著步,小心而謹慎。
似是,怕自己稍有偏頗,床上半撐著身子凝視著寶貝女兒的男人,會「嗖」地一下消失不見。
失而復得的感覺非常美.妙,但若是復得又失去,對她來說將是滅頂之災!
渾身籠罩著父愛光環的男人,在白芍差幾步走到床前的時候,終於聽到了動靜,抬起頭,興奮地對她說,「小寶貝剛才說夢話呢!」
本來,這個男人不僅可以天天陪著她聽小寶貝說夢話,還可以給她換尿布餵她喝奶,可這蠢男人……
白芍在床沿坐下,而宗晢,則如痴如醉地盯著白小鷺,似是,怎麼看也看不厭一樣。
約莫又過了半小時,宗晢才不舍地抬起頭,撐著身子小心地邁過小丫頭,下了床。
白芍便也站了起來,「我們聊聊吧……」
她心裡那個越滾越大的疑團,不弄清楚,她是沒法安睡的。
宗晢當然也明白,乖順地點點頭,伸手想要摟著她,卻被一手拍開他的手。
「解釋清楚之前,別碰我!」
對於白芍的怒氣,宗晢理解,無可奈何聳聳肩,「遵命!」
他跟著白芍走到小酒吧前,見白芍伸手要拿酒,微微皺起了眉,習慣性地伸手按著她的手,「小芍,你不是不會喝酒嗎?」
白芍再次甩開他的手,微踮起腳,固執地從酒櫃裡拿了瓶酒出來,轉身,拿過開酒器專注地開起酒來。
宗晢知道她在氣頭上,也不敢強硬地阻止,一聲不吭地盯著她。
白芍動作嫻熟地把瓶塞起了起來,倒了兩半杯,把其中一杯遞到宗晢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宗晢,只要想,沒有什麼是學不會的!」
其實,她並不想要學喝酒,但為了生存,她必須學會。
因為,她再也沒碰到像宗晢這樣會容忍及包容她不會喝酒的上司。
宗晢心尖一顫,有那麼一瞬間,心臟窒息一般刺痛。
這幾年,他過得並不好,但他,一直沒後悔過當初的選擇。
可這一刻,他只想時光能倒流,把那個對著白芍說出無情話語的自己狠狠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