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8章 餐桌理論下的國際體系
【泰晤士報：漢國人無恥的偷襲了大英帝國駐紮在馬六甲的艦隊，雖然我英勇無畏皇家海軍，奮勇殺敵，但終究在數量上不及對方，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但也讓無恥的漢國人受到了嚴重的損失，從這一點看，這次戰爭完全是一場陰謀，一場徹頭徹尾的針對的大英帝國的陰謀——】
【倫敦日報:皇家海軍雖然經歷了可恥的偷襲，但卻建制完整，目前波斯灣，非洲的艦隊正在前往遠東增援，大英帝國依舊處於領先地位！！】
【曼徹斯特晚報：曼徹斯特號是全體曼徹斯特市民的驕傲，在最後的時刻，它用實際表現告訴我們，曼徹斯特沒有孬種！！】
十一月的倫敦，街頭到處都是鼓吹勝利的宣言，哪怕是那些喜歡攻擊內閣，攻擊議會，平時到處搞桃色醜聞的小報，此時都統一了口徑，將這場海軍大失敗，改成了在「漢國人偷襲下的無奈反擊」，至於說所謂失敗，那更是被描繪成了一個類似於「斯巴達式失敗」的悲情故事。
在這樣的一個輿論環境下，短短兩天之內，英國國內就擺脫了海戰失敗後的「失利情緒」，重新變的富有活力起來，甚至原來還要激進狂熱，在各大城市的徵兵站內，到處都是排起長隊的年輕人，他們打著「嚴懲暴漢」的橫幅，齊聲高唱「天佑吾王」，然後對那些已經滿員的徵兵戰軍官高喊：
「是時候讓我入伍了，我要去美洲揍該死的漢國佬！！」
坦白的講，這個時期的英國，整體的士氣絕對要比後世高出一大截，哪怕在後世，所謂的「大英」「小不列顛」笑話已經傳遍了全球，但就像七八十年代的美利堅，此時的大英帝國，看似丟失了不少國際份額，但也因為時代的進步，貿易額和經濟都比原來增長的更快。
哪怕這些高增長會掩蓋很多矛盾，但卻不得不承認，當一個國家處於上升期，尤其是經歷百年輝煌的時候，這個國家哪怕再爛，其實都是有鐵桿的支持者的，這場危機對於大英帝國說，看似摧毀了帝國的「不敗金身」，但卻將整個英國的鬥志激發出來。
在戰爭結束的第二天內，英國首相格萊斯頓就發起了國情咨文，在這次的會議中，他如此說：
「先生們，發生在遠東馬六甲的這場戰爭，是可恥的，也是失敗的，我們不否認失敗，事實上就在我們決定和漢國人在遠東展開較量的時候，我們就應該明白，大英帝國正在將自己處於一個不利的地位，我們愚蠢的認為地理和軍隊素養上，我們都高於漢國人一截，但現實告訴我們，哪怕沒有那些潛艇，我們在正面海戰中，也很難將他們擊敗，甚至損失比，完全是按照一比一的比例進行的，這充分的證明了，皇家海軍已經落伍了，我們已經在我們最熟悉的地方落伍了——」
「除了軍隊之外，我們的外交政策，完全還處於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水平，我們依舊認為控制歐洲，就等於控制了世界，事實上，自從地理大發現之後，那些偏離歐亞大陸的外島地區，已經從漢國的發展中的表明，他們在發展潛力上完全不低於我們，甚至在自然資源上，還好於我們，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單靠大英帝國一個國家的力量，是很難，我們必須承認，我們的實力，正在到達我們能夠達到的邊界，且還在後退——」
「現在擺在帝國面前的只有兩條路，務實還是空虛？？」
「我想，我們所有人都有答案！！」
格萊斯頓這次演講結束後，就帶著倫敦一大票內閣，議會，工商成員，走上了歐洲訪問的道路，雖然一路上有些國家的高層完全就是把格萊斯頓的話當作放屁，甚至是「一文不值」，但也有國家對于格萊斯頓的話格外的重視，比如西羅馬！！——
看著巴黎城的「五光十色」的夜景，英國首相格萊斯頓正在和西羅馬首相蓋特.馮.倫格巴蒂笑談所謂的亞洲笑話。
「蓋特，你知道的，那些亞洲人喜歡吃大米，一種白色的食物，比西班牙人的海鮮飯要軟，他們喜歡將腳插在黏糊糊，沾滿吸血蟲的泥漿里，然後彎腰將稻子的苗種，插進泥漿-——」
「聽起來和葡萄牙那些撿葡萄的阿爾及利亞人差不多，他們在我老家的葡萄莊園裡，就是這樣，你看，就是這樣-——」
蓋特彎腰，做出摘葡萄的動作，逗的對面的格萊斯頓哈哈大笑。
「所以他們如此愚蠢，我們怎麼能夠讓他們獲得這個世界的主導權？？」
「想想看，我是英格蘭人，你是法蘭西人，雖然你們現在叫自己羅馬，但都改變不了我們都是歐洲人的宿命，而那些漢國佬呢，雖然我們一度認為他們也是白人，但是後來我們錯了，他們和俄國佬一樣，充滿了暴力，貪婪，邪惡，他們就像是一群披著白皮膚的韃靼人，和當年的蒙古大軍，沒有任何區別，想想看，他們那個皇帝，那個天才般的龍武皇帝，難道和鐵木真的不是很像嗎，帶著自己的小部落走到如今這樣一個大帝國的位置，我想，這個世界上，也只有成吉思汗才能夠和他媲美吧？？」
【在很多歐洲人眼中，當年的劉家堡，就是一個小部落。】
蓋特點了點頭，隨後跟著開口：
「格萊斯頓，我明白你說的意思，但你知道一旦我們這麼做了，歐洲會發生什麼嗎，歐洲會迅速分化，是的，我們可以用歐羅巴的名義，將一部分漢國商品趕出歐洲市場，但你知道的，短期之內，我們是沒有辦法替代的，就像當初拿破崙時期，我們法蘭西對你們搞大陸封鎖政策，但最後還不是失敗了，我們的目前的科技和產業，還無法完整的將漢國人踢出去-——」
蓋特說的也確實是實話，雖然他們法蘭西人也希望和英國合作，遏制一下那些已經威脅歐洲白人世界地位的漢國佬，但不代表剛剛提出的經濟制裁就是有效果的，事實上，根據法蘭西人自己的估算，他們最多用歐洲商品替代百分之五十的漢國商品，還有百分之五十，其中有百分之二十是根本無法替代的，這部分就是「糧食」。
在歐洲人口快速增長的今天，雖然在向殖民地移民的過程中，獲得了大量的土地，轉移了大量多餘人口，但是終究改變不了這些土地的實際開發應用，事實上除了少數殖民地之外，大部分殖民地都是不種地的，因為種地的收益，完全不能和搶劫和開礦賺錢，哪怕是在西非種田種到飛起的德國人，其實大多數人，要不是德國高層強硬要求，他們早就把那些七年之內，沒有任何收益的橡膠樹，改成果樹了，而不至於一邊忍受艱苦的殖民生活，一邊還要想辦法獲取現金收入，換取自己所需的工業品和生活用品。
哪怕是那些被要求種植糧食的德國農民，其實也在私下裡偷偷種植菸草和藥材，無他，這兩樣價值太高了，而且西非的一些地區也適合菸草的種植。
但是這種行為，最終還是被遏制了，說是遏制，其實就是大規模禁止了，禁止的原因，也很簡單，那就是德意志需要更多的糧食和農副產品。
畢竟隨著工業化的進程和發展，德國的工業用地，工業用水，乃至工業用人的情況，也在逐年的上升，受限於沒有自己的石油供應，一切都是進口，無法完全發展機械化農業，德國人為了保證自己的石油穩定，不得不搞半機械化的農業，在這樣的情況下，受限於德國本土的土地質量，以及氣候，所以在殖民地發展第二農業，就成了俾斯麥重點推進的計劃，甚至就連移民的口號都是：「去非洲吧，那裡有數不盡的牧場，有一望無邊的農田，那裡就是新德意志！！」
在這樣的情況下，糧食就至關重要，德國如此，歐洲很多國家也是如此，唯一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的其實是西羅馬，畢竟埃及和西歐，乃至義大利北部的平原地區，自古以來就是產糧的好地方，甚至就連英國的糧食自給率，都不如西羅馬。
而除了糧食，還有漢國的工業品，光是汽車的零部件，乃至整車，就是歐洲很多國家必須進口的產品，更不用說影響更重大的電氣工業，以及其他類似橡膠，機械等「老主顧」的產業。
可以說，格萊斯頓剛剛一來就提出的「市場封鎖」，在西羅馬首相蓋特看來，完全就是不合適的，甚至是缺乏戰略眼光的。
「蓋特，伱說的那些，我都明白，但你更應該明白，歐洲現在已經淪落成了漢國的經濟殖民地，這絕不是我危言聳聽，想想看，你在歐洲沒有用過任何漢國產品嗎？？」
「看看吧，連你手上戴的表，都是漢國生產的！！」
格萊斯頓掃視了一眼蓋特左手上的一個銀灰色腕錶，這塊表的錶盤很古樸，甚至給人一種老土的感覺。
「不，我想你看錯了，這塊表是瑞士產的，是我去瑞士度假的時候買的，已經有六年的歷史了-——」
蓋特抬起手中的「銀灰色手錶」，大方的展示給了挑刺的格萊斯頓。
「可是你不要忘了，瑞士的機芯，有三分之一，都是從漢國金山進口的，看看下面，沒準你會發現點什麼。」
蓋特在格萊斯頓的示意下，摘下了自己的手錶，露出了底部，底部的銘文上刻著熟悉拉丁字母，還沒等他高興，一個細小的拉丁出現在他的面前：「金山表芯製造廠」。
雖然瑞士人用的縮寫，但蓋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
而在對面的格萊斯頓，看到這一幕，立馬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蓋特，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大英帝國為什麼要和漢國發生戰爭了吧？？」
「我們這些歐洲人，實際已經被漢國佬，逼入了死角！！」
「想想看，歐洲的汽車，有三分之一來源於進口，每年總價值高達六千萬英鎊，我們的橡膠有百分之七十，都來自漢國的進口，這還是只是橡膠原材料的數據，如果算上成品輪胎，這個價值，還會更高……」
「再說石油，歐洲目前最大的幾個油氣供應商，除了我們兩國之外，也就是漢國和俄國，俄國人姑且不算，單看漢國人，他們的歐亞石油集團，在整個歐洲，每年要銷售三千五百萬桶原油，因為最近油價的巨幅波動，咱們取一個中間價，一桶原油，兩華元，這筆錢也是就是七千萬華元，看起來沒有什麼吧，不過是一千幾百萬英鎊罷了，但不要忘了，這只是原油。」
「蓋特，你應該明白，石油不止有這麼點作用。」
蓋特點了點頭，他明白格萊斯頓的意思。
「據我們的估計，光是在原油，乃至石油其他衍生品上的收入，每年就高達四千萬英鎊，上帝，這是四千萬英鎊，不是什麼四千萬張廢紙！！」
格萊斯頓有些激動的手舞足蹈。
而這個時候格萊斯頓又說：
「蓋特，你知道嗎，除了石油，橡膠，汽車，我們和漢國之間貿易，最大的成本是什麼嗎？？」
「是什麼？？」
蓋特這次比剛剛嚴肅許多，看起來剛剛那一連串嚇人的數字確實打動了他。
「是市場，是市場的不平衡，想想看，我們這些年向漢國出口了些什麼？？」
「一些機械零部件，蒸汽機組件，歐洲油畫，還是說我們在殖民地獲得的黃金白銀？？」
格萊斯頓的話，犀利，而如刀劍般鋒利，一下子把蓋特試圖掩蓋的，或者說法國人試圖掩蓋的內心，全都暴露了出來。
事實上法國人早就發現了和漢國貿易的不平衡，隨著這些年漢國工業的快速發展，並且在美洲構建出一套屬於自己的工業貿易圈。
很多自己生產不了，或者工業人口不夠的工業品，都是由美利堅合眾國，或者美利堅聯盟國生產，就連那些已經開始退出漢國工業的低端工業，都由南美一部分國家接手製造，再迭加當地的原材料，實際上此時的漢國，在經濟上，已經原始的完成了閉環。
對歐洲的進口依賴，完全可以說「可有可無」。
甚至就連漢國工商部長都說：
「如果不是為了讓保持貿易平衡不那麼難看，鬼才會去進口西羅馬的葡萄酒，英國的機制布，德國的機械……」
而歐洲每年對漢國商品的需求又是數億計，且用英鎊計算的，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歐洲人雖然在殖民地獲得了大量「真金白銀」，但這些真金白銀又不受控制對方流向遠在萬里之外的美洲大陸，流向那個叫大漢帝國的國家。
「蓋特，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和漢國之間的矛盾是無法調和的，這無關乎戰爭，也無關乎大英帝國的海軍，有沒有被擊敗，它只代表一樣東西，那就是午餐，屬於我們歐羅巴人的午餐！！」
「想想看，如果放任這樣的情況下去，歐洲對漢國的依賴會越來越嚴重，這玩意就像鴉片一樣，你明白的，我們曾經在遠東賣過那玩意，還差點摧毀了一個龐大的帝國！！」
格萊斯頓的話深深的刺激了蓋特這位西羅馬首相的內心。
「格萊斯頓，我明白你要說的是什麼，可是現在的歐洲，根本無法保持團結，德國人偏向漢國佬，俄國人陷入和瑞典人的戰爭，奧地利無所作為，其他的小國，又不頂用，我們，無法有效的團結起來！！」
「上帝，這就是現在的歐洲，我們面對一個成吉思汗式的敵人，但我們無所作為！！」
蓋特痛苦的搖著頭。
「蓋特，你說的很對，所以我們更應該團結起來不是嗎？？」
「想想看，俄國現在深陷泥潭，只要我們願意不計前嫌，拉他們一把，他們一定會倒向我們。」
「一旦俄國倒向我們，我們就可以逼迫其他歐洲國家戰隊。」
「想想看，只要控制了從西伯利亞到里斯本，到倫敦，到巴爾幹的版圖，我們完全可以構建一個貿易圈，屬於歐羅巴的貿易圈。」
「在這個版圖內，我們的科技，經濟，產業，會在互相協作下，快速進步，進而趕超漢國佬，唯一麻煩的就是德國佬為首的日耳曼人，不過不要緊，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會意識到，他們也是歐洲人，他們也是白人的！！」
「他們會加入我們，將這個異教徒國家，從主流世界中剝離遺棄，就像我們曾經對奧斯曼做的一樣！！」
格萊斯頓的話讓蓋特徹底動心，但他還是表示：「我需要說服皇帝陛下，你明白的，他才是有決定權的人！！」
「我明白，但請給拿破崙三世陛下帶個話，東方有一句名言，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意思是說，在國際秩序中，如果你不在餐桌上，那你一定在菜單上！！」
「歐洲，羅馬，大不列顛，都應該一直在餐桌上，我們才是世界的主人！！」
格萊斯頓表情瘋狂的手舞足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