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誰是獵物，誰是獵人？？
蒼茫大海上，一支龐大的艦隊，正在高速航行，與其他「小心謹慎」，不斷的用變道來躲避航空偵察的英軍艦艇不同的是，這支由十一艘主力艦組成的分艦隊，完全就是一副「餓虎撲食」的行進方式，根本就不害怕暴露，或者在他們看來，與其暴露在視線中，也好過獵物提前逃脫。
瓊斯.普爾萊克，一名出身於英國海軍世家的中年將領，他的祖父曾經參加過歐洲的「反法戰爭」，他的父親也在多年的殖民地生涯中，為大英帝國屢建功勳，就連瓊斯自己，也是在「天佑吾王」的歌聲中長大的。
小的時候，他最喜歡聽的其實不是海軍的音樂，恰恰相反，他最喜歡的是在那些老海軍眼中可恥到沒有皇家前綴的陸軍軍歌，也就是著名的「擲彈兵進行曲」，那悠揚的旋律，激情的歌詞，直到現在，依舊深深的影響著瓊斯所做的一切，只不過在他小的時候，乃至在他的青年軍校時期，他的所作所為，都是不被主流海軍價值觀所接受的，叛逆的他，甚至說出了：
「如果我是一名陸軍，那麼我將重拾大陸軍主義，進軍諾曼第，奪回屬於大英帝國的歐洲領土！！」
因為這個，他的父親，時任英國皇家海軍少將的皮爾.普爾萊克，不得不公開的對外道歉，並在其他人的壓力下，向海軍部遞交了辭呈，雖然最後沒有被批准，但卻實實在在的讓「普爾萊克」這個有著豐富海軍歷史的姓氏名聲掃地，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在傳統海軍社會中，他們家都是被嘲笑的對象。
真正的轉折點，來源於一場發生在印度的暴亂，在這場暴亂中，還在印度艦隊服役，擔任少校的瓊斯，一反常態的率領麾下的水兵參與了加爾各答城的救援，總計救出了三百二十五名英國僑民，其中包括一百七十五名的婦女兒童，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事跡被泰晤士報大篇幅報導，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家族才有了重新回到皇家海軍主流世界中的機會。
在之後的幾年內，瓊斯改掉了原來的一些壞毛病，收斂了自己內心對於「大陸軍」和歐洲的渴望，實實在在的為海軍工作，其中真正讓他得到重用的，還是一次閱兵中的表現。
西曆1870年，也就是龍武三十年，這一年感於歐洲的變化，以及漢國的強勢崛起，這一年，英國人破天荒舉行了一次閱兵式，在這場閱兵式中，集結了當時英國皇家海軍幾乎所有的精銳，其中光是戰列艦就超過了二十五艘，總艦艇數量更是直接超過了百艘，史稱「十九世紀百艦閱兵式」，也是近些年大英帝國最高光的時刻。
而在這場閱兵式的時候，時任第三代勇氣號巡洋艦中校艦長的瓊斯，在那場起火事故中，沉著冷靜的撲滅了大火，保住了大英帝國的顏面，也保住了皇家海軍的尊嚴，在閱兵結束後的第三天被提拔為上校，並授予「維多利亞勳章」，要知道這個勳章迄今為止，拿到的人絕不超過二十個，可以說當時的瓊斯，就是少數中少數，精英中的精英。
在之後的幾年內，瓊斯借著這次的機會，平步青雲，一下子就站在了大英帝國最快的提拔名單中，在這場戰爭之前，他就已經被任命為準將，而當戰爭臨近的前幾天，瓊斯又被特別提拔為少將分艦隊指揮官，而且是指揮最重要的主力艦，可以說，瓊斯近十年來的每一步都踩在時代的節點上，只不過，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這是戰爭，沒有人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堡壘來電，目標繼續向西移動，距離我們不超過十五海里。」
「回電，就說我部已做好準備，隨時進入預定作戰位置！！」
「請求開戰指示-——」
「是，將軍！！」
瓊斯望著寬廣的海面，表情嚴肅中又帶有「輕佻」的發出一句：
「哦，空氣中都是獵物緊張的氣息」
——
嵩山號上，此時正在經歷著一輪新的忙碌，就在半個小時前，巡洋艦旗艦龍城山號，給他們發布了一個奇怪的命令，讓他們不斷的向外發報，且整艦向西移動，而且告訴他們，雲山號同樣接到了去西面的命令，預計在一小時後，和他們匯合。
【後世美利堅藍山山脈，位於今天俄勒岡州境內，被漢國改名為雲山山脈。】
雖然對於上頭的命令，作為艦長的中校黃太平很不理解，甚至認為這簡直就是違背作戰條例，因為按照他們最初在戰前做下的戰術計劃，他們這些巡洋艦除了承擔信息總結，以及傳遞工作，更加重要的是，他們還需要負責對英軍驅逐艦的「清掃」，確保在大戰開始的時候，沒有這些該死的「蒼蠅」打擾，但現在看這個架勢，好像他們已經不需要承擔「掃地工」的角色，反而更像是單獨被派遣了任務，這一點才是黃太平最迫切想要知道，但卻沒有辦法知道的。
因為按照作戰條例，為了確保信息不會丟失，必要的時候，他們這些圍繞在主艦周圍的艦艇，是不被允許說話的，最多只能發射一串亂碼表示自己的存在。
「有新的電報，應該是雲山號的。」
看著眼前這串只有他們才能看的懂的亂碼，黃太平皺了皺眉頭，隨後開口：「按照預定計劃和雲山號匯合-——」
「是，長官！！」
看著轉身離開的情報參謀，黃太平忍不住問了一句：
「發現可疑目標了嗎？？」
「中午的時候有幾串信號，目前還在破譯，但大多數都是從北部方向傳來的，估計是給附近的某幾艘驅逐艦的。」
「行吧，你忙你的吧！！」
在參謀離開後，黃太平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會去西方，按照最初的計劃，以及中途發現的情報，距離我們不到二十海里的那幾艘驅逐艦，才應該是我們的目標啊，怎麼會是西方，還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內，龍城山號，到底在搞些什麼？？」
「真是見鬼了！！」
——
龍城山號，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偽巡洋艦」，整艘戰艦，基本由類似於廣播站的信號塔構成，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大號的「收音機」，和所謂的巡洋艦，完全掛不上邊。
其內部的空間也是被大量的電纜，以及各種電報儀器所占據，而在這其上，還有一個類似網格狀的東西，這種裝置類似於「蒼蠅拍」，整個裝置，基本就是一個醜陋到不能再醜陋的鐵絲網，但就是這個鐵絲網，則是整個龍城山號作戰實力核心中的核心，關鍵中的關鍵。
【最原始的雷達，配合改造自收音機的電波傳輸設備，可以模糊的捕捉到一些反射的信號，再結合電報發來的方向，判定對方艦隊的大概規模，這種裝置相比於後世的雷達，相對比較原始，只能接收小規模的信息，而且是被動的，但好在這一時期的信號都很少，所以處理信息比較簡單。】
「怎麼樣，英國的主力艦隊距離他們還有多遠？？」
白化溟看著眼前的這個信息天才，態度很是溫和，和對和他頂嘴的孟歌完全是兩個人，兩個態度。
「根據我們的估算，以及計算出來的信號大致距離，他們距離誘餌艦，還剩不到五海里，大約在一個小時之內，就可以碰面。」
吳坤甚至拿起了一份他剛剛列下的數學公式，寫的密密麻麻，和他身後巨大的，帶有多種信號燈的監察設備，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狼群在什麼位置了？？」
「預計在衝突爆發的十二分鐘後，抵達戰場。」
吳坤回答的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斧頭那邊呢，他們還有多久抵達戰場？？」
白化溟提起了一個很少提及，但意義重大的詞。
「根據他們之前標註的發報距離計算，最起碼要比狼群晚五分鐘入場。」
吳坤的回答，讓白化溟皺起了眉頭，嘴裡嘟囔道：
「一個十二，一個五分鐘，總計就是十七分鐘，天意如此，誘餌終究不是魚餌，該吃掉的，還是要被吃掉！！」
而對面的吳坤在聽到這句話後，緊跟著說：
「我們完全可以再讓誘餌小隊，繼續航行一段距離，這樣他們生存下來的機率就會大大增加，我們也能夠更輕鬆的解決掉這群闖進陷阱的野豬-——」
「你說的我，我何嘗不明白，但你要明白，軍事是一門學問，更是一個風險極大的投資，而投資，是要投入本錢的，嵩山號和雲山號，就是我們的本錢，也是我們讓我們的敵人相信的理由！！」
「雖然我很不認同孟歌那個混蛋的話，那就是我們的敵人，是一群狡猾的狐狸，最起碼也是一群有腦子的豬，對待豬，不放飼料怎麼行呢！！」
白化溟感概的看著對面還年輕的吳坤。
——
「如果我在第三號俱樂部，看見過你，那你一定是最佳舞伴，那麼請問美麗的的夫人，你的丈夫又在哪呢？？」
「她回答說，哦，我的丈夫還在非洲的陸軍第二十七步兵團服役，桑科奇先生，你可以晚一點來我家裡，我們可以探討一些有關人生的意義——」
「哈哈-——」
「夥計們，聽著，我從來沒有去過該死的倫敦三號俱樂部，事實上，我的母親是天主教徒，我也是，所以，我是不會撒謊的！！」
「哈哈-——」
曼徹斯特戰列艦上，艦長桑科奇正在給他的下屬講述自己在倫敦的「獵艷故事」，整個人看起來非常輕鬆，一點也沒有大戰來臨前的「緊張」，反而給人一種「滑稽」的感覺。
「艦長，發現獵物了。」
就在桑科奇打算繼續講他的有關於「男爵夫人的倒霉丈夫到底有沒有發現」的故事時，副官的一句話，打斷了艦長室內所有人的笑聲。
「夥計們，我們的工作來了——」
「我們工作很簡單，就是把那些該死的漢國佬，連同他們造的軍艦，一起轟進大海，我想鯊魚會歡迎他們的！！」
「夥計們，讓我們向曼徹斯特聯隊，將那該死皮球踢進球網吧！！」
在一聲聲的激勵聲中，噸位高達三萬二千噸的「曼徹斯特號」戰列艦開始轉向，目標直指一海里外的雲山號巡洋艦。
——
「撤退，快撤離——」
「快——」
雲山號艦長陳通，此時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看著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甚至都有炮彈掉落在周圍的戰列艦，整個人就像掉進了冰窟一樣，此刻什麼戰術，什麼紀律，早就被拋擲腦後，只剩下了「逃跑」這兩個字。
只不過想法是好，但是現實卻非常骨感，當測前方又一艘戰列艦出現的時候，雲山號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生命實際已經進入到了「倒計時」，平時在驅逐艦面前「耀武揚威」的巡洋艦，在面對動輒數萬噸的戰列艦時，只剩下了生命消退前的薄弱反抗。
「轟轟轟！！！」
炮聲響徹在了這片從發生過戰爭的海域，不光是雲山號，就連隔了一個半海里的嵩山號，也同樣經歷了殘酷的煎熬。
嵩山艦上，黃太平看著在重巡洋艦炮火下，瑟瑟發抖的，不斷轉向避讓，讓人「暈頭轉向」的嵩山號，他此刻才明白，他們這些人就是誘餌，兩個看起來毫不知情的誘餌。
坦白的說，在知道的那一刻，他是想罵人的，甚至想過直接投降，保住弟兄們的生命，也保住他們家人的希望，但在「掙扎」過後，他才放棄了自己這個愚蠢且恥辱的想法。
大漢帝國的海軍，只能戰死，不能投降，這是他五分鐘前在喇叭上，對艦上所有官兵所說的原話，也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
就像他所說的：「就算做不了在加勒比海戰中光榮犧牲的霍將軍，但是坦然赴死，成為一個烈士，我們還是可以的！！」
「轟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嗎，當時間來到第八分鐘的時候，最先遭到攻擊的雲山艦，開始出現側傾，哪怕艦長陳通，以及所有艦員，拼死努力，但還是在兩艘戰列艦的輪流夾擊之下，緩緩的開始下沉，在沉默到一半的時候，雲山艦向後方發去了最後一份訣別電文：
「我艦遭敵戰列艦突然攻擊，戰術任務無法完成，全艦官兵忠貞守節，寧死不降，陳通雖為他等之長官，雖不忍將士消亡，但軍法如山，國家為重，故為國家，為海軍之顏面，慷慨赴死，無怨無悔，今敵主力已暴露，萬望主力抓住時機，以聚殲賊寇，雲山艦上下四百三十八，上到陳某，下到水兵，雖亡，若能為海軍大計而亡，雖死而不後悔——」
「萬望抓住時機，萬望，萬望！！」
直到沉默的那一刻，陳通和他的雲山艦將士都還沒有明白，他們早就成為「誘餌」的事實，依舊在「盡忠職守」的站好最後一班崗，雖然這裡面有逃跑不成的悲哀，但卻無法否認，他們最後時刻為大漢輸送最後一份「情報」的決心！！
而在另一邊的嵩山號，也很快引來了自己的滅亡。
「咕嚕，咕嚕——」
看著眼前被擊沉，不斷在海里掙扎冒泡的嵩山號，瓊斯的臉上滿是「嘲諷」，只不過這種嘲諷還沒有過多久，就被一句：
「報告，還沒有找到其他戰艦！！」
「什麼，伱說什麼？？」
「按照情報顯示，這種可以處理電波信號，和堡壘號差不多的巡洋艦應該有六艘才對，可是這裡我們只發現了兩艘，還有四艘在那裡，總不能他們都分散了吧？？」
「不對，一定就在這附近，漢國人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把他們分開，絕對不會！！」
瓊斯.普爾萊克先是一驚，但很快他又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因為根據之前沒有開戰時候的較量，他很清楚，這種比堡壘號還要先進的情報船，實際是一個整體，只不過漢國人很聰明的將本來一艘艦處理的事情，分到了六艘上，以此解決信號太多，無法處理分析的毛病。
但現在他們只擊沉了兩艘，還有四艘到底在哪裡，到底在哪裡？？
這是包括瓊斯在內的所有主力艦軍官所在思考的問題，直到搜尋十幾分鐘後的一聲驚呼，才得到了答案：
「敵軍，漢國人的主力艦，他們來了！！」
「他們來了！！」
當聲音傳到瓊斯的耳邊時，他努力的拿起掛在脖子上的高倍望遠鏡，顫顫巍巍的放在眼前，只見在本來寬廣寧靜的海面上，出現了道道波濤，再往左前方看，一艘巨大的戰艦映入眼帘，一面黑紅色的龍旗「迎風飄揚」，還沒有等他反應，後方模糊的出現了和第一艘艦一樣的「朦朧」身影。
一艘，二艘，三艘-——，整整十三艘戰艦，映照在瓊斯的眼前。
尤其是中間的一艘戰艦，瓊斯再熟悉不過了，他曾經還曾作為海軍代表在蘭芳的坤甸港口內登上艦過。
「是唐太宗好，上帝，我們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此時，好像有一萬隻蒼蠅在瓊斯的耳邊環繞，無時無刻不在告訴他：
「現在誰是獵物，誰才是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