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勛貴:陶君之問
「所謂改良稅制,乃是為了解決多年以來之漏洞問題,以解決我大漢建國初期到現在一直有的問題……」
「而若想解決,必先以直接稅,財產稅為主,若以此法收稅方最為公平……」
「而若想收稅,需以累計稅為主,譬如土地之稅,以土地為參考,可窺全貌!!」
「不要念了!!」
內閣內,朱道睜開眼睛打斷了秘書想要繼續說下去的那些有關於「財產」,有關於「稅收」的改制內容。♟✎ ➅❾𝔰н𝕌ˣ.ςόM 👻♪
「朱相,這……」
周秘書戴著金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平日裡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一副淡定的模樣,但在念完這個財部齊成棟所寫的稅改計劃後,整個人都不淡定了,說的時候,如果不是為了在朱道面前保持儀態,沒準他早就繃不住要罵出來了。
無他,實在是這個計劃,寫的實在太「大膽」了,裡面的每一條實際都是刀刀致命。
尤其是關於「財產」「累計稅率」等問題上,幾乎是刀刀見血,且沒有留下任何餘地,
「這個齊成棟,簡直就是膽大包天,真是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連這種想法都敢有,我看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周秘書當著朱道的面將齊成棟貶低到了極點,就差跳到泥坑裡了,估計沒準到時候,還要上去踩幾腳。
而坐在椅子上的朱道則是不斷的吸著他嘴裡的香菸,煙霧綿延不絕的從他的兩個鼻孔冒出,給人一種很生氣的樣子。
「他這篇文章估計已經傳遍了吧??」
朱道夾著香菸,眼神渾濁的看著對面站著筆直的周秘書。
「朱相,何止是傳遍了,現在怕是整個西京,整個大漢都知道這位齊大人要做什麼了,他啊,距離名滿天下已經不遠了!!」
「不過可惜,全是罵名……」
周秘書說的時候,還有些幸災樂禍,畢竟嚴格意義上講,他本人也是這個新稅收體系下的受害者,所以無論怎麼說,他都要執以反對的意見。
尤其是其中的「財產稅」,那更是被外面的斥責為「邪惡」,甚至有人稱齊成棟為「災星」,畢竟自從這個傢伙上任以來,先是找各部的麻煩,說要重新分配利益,現在看,分配地方利益是假,找天下人麻煩是真。
「真是少有的風雲人物,比我年輕的時候,強多了!!」
朱道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對齊成棟的欣賞,讓對面的周秘書有些著急,但最終還是沒有表達出來,畢竟這位朱相的性格,他多少還是知道的。
「這個傢伙如此狂悖,參他的人現在應該很多。」
「何止是很多,聽說送去皇宮的奏摺,都堆成山了,各地方都有,基本沒有人不罵他的!!」
周秘書雖然因為剛剛朱道的話,收斂了不少,但是在說出齊成棟被全天下彈劾的時候,還是非常高興,甚至那種高興的表情,哪怕再藏,也能清晰可見,藏也藏不住。
「哈哈,既然有人參他了,那麼咱們就別湊熱鬧了,看著就行,就當看戲!!」
朱道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讓周秘書有些著急,甚至直接說出了:
「既然大家都在彈劾,朱相您應當做個表率……」
「表率,什麼表率??」
「我告訴你,所謂表率是做給別人看的,這件事情太過複雜,誰願意做表率就去做,我不去!!」
朱道說完之後,直接揮了揮手:
「你先下去忙,有事我再叫你!!」
『朱相……』
「下去!!」
周秘書還想說i什麼,但最後還是被朱道趕了出去。
「這個齊成棟,還真是個聰明人,這個時候跑出來,不是釣魚就是試探-——」
朱道嘴上說著誇獎齊成棟的話,心裡卻將對方的步驟,看的一清二楚。
「這下,真是有好戲看嘍!!」
朱道的聲音,不斷的在辦公室內來回飄蕩,好在這間宰相辦公室當初設計的時候,極其注重隱私,只要不是特別大的聲音,基本很難傳出去。
………………………………………
「我說,這個齊成棟是什麼意思嘛,他說的那個改良,不就是衝著我們來的嗎??」
「還說什麼要規範稅收體系,我呸,全是這個王八蛋自己胡編出來的,我看啊,這次就是來搜刮我等的家財,沒準還是那幫老狐狸支的招。」
西京雲海伯府內,當代雲海伯姜西亭的大兒子姜未玄當著在場所有人的面,不斷細數齊成棟的「七宗罪」,實在就差說出要判罪的話了。
「未玄,這麼多長輩當面,你一個晚輩有什麼資格在此質疑朝廷大員,還不快滾回來!!」
姜西亭教訓完站在場內的姜未玄,隨後扭過頭對來他家商量的眾人抱拳:「未玄年紀尚輕,說話不經過腦子,還請各位見諒!!」
「未玄,還不快給各位叔伯兄弟賠個不是……」姜西亭隨後又指著剛剛從場中央回來的姜未玄厲聲吩咐,給在場所有人一種「嚴父」姿態。
「且慢!!」
就在姜未玄打算俯身道歉的時候,一個年輕人站了出來,阻止了這一切的發生。
當所有人目光匯聚在自己的身上的時候,年輕人絲毫不膽怯,看著眾人:
「武安侯之子陶君,見過諸公,諸位兄弟!!」
【陶望最早是伯爵,後來因戰功升級,劉鵬把白起的封號賜給了他】
陶君自報家門讓一部分對他沒有什麼印象的人,瞬間反應了過來,甚至有個男爵直接開口:
「原來是陶帥之子,我說怎麼一見面就那麼眼熟,想當年我在你父親麾下做校官的時候,還沒有你呢,那個時候我記得有個男孩,叫什麼來著……」
「陶言,我大哥!!」
「對,就是你大哥,現在一晃眼你都這麼大了,對了,伱是你父親第幾個兒子,我記得你父親好像有四個兒子吧??」
男爵好奇的看著這個酷似「陶望」長相的年輕人,心裡不斷的感嘆「時光如梭」,一轉眼,他們都老了。
「我是老三,老二叫陶彥,老四叫陶成。」
陶君說完後,就沒有再再說下去了,畢竟再說下去,就真成敘舊了。
「果然有乃父之風!!」
男爵讚嘆了一聲,就坐下了,顯然他也知道,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什麼。
而這個時候陶君也再次開口:
「各位,我認為剛剛未玄兄所說的,未嘗不對,各位想想,這次為什麼會出現稅改這樣的事情發生,難道是朝廷的財政出現問題了嗎??」
「想要拿我等開刀救急,我看不對吧!!」
陶君說的時候,對面的姜未玄立刻投以感激的目光,絲毫不顧及其他人異樣的目光。
「再說了,這自古以來,朝廷缺錢,都是索之於商,何曾索之於貴??」
「畢竟真是缺錢,把現在股市那幾條最肥的魚抓起來,哪怕抓一半留一半,都是幾億華元收入,可比在這費勁巴拉修改法律,對付我們強!!」
陶望的話再次引起了不少人共鳴。
「賢侄的意思是,這背後另有內幕??」
姜西亭這個時候,搶在所有人之前,做了僚機。
「正是此理!!」
陶君點頭答應,隨即又說:
「要我看,這份稅改當中,最重要的,其實就是一點,那就是限制,限制我們,還有外面那些暴發戶,持續不斷增長的實力,當然,主要還是我們,那些傢伙,只是順帶的……」
陶君一副瞧不起那些非貴族出身的傢伙,周圍人也露出了同樣認可的表情。
別看這幫西京勛貴看起來很好打交道,但其實大家都有一種「鄙夷」的心態,認為這幫人不過是在享受他們父輩打下的天下,享受用他們家族鮮血換來的「富貴」罷了。
其實這種心態有點類似於八旗,但又不同於八旗,更像容客貴族和拿破崙的「老近衛軍」,都是有一種主人公,創造者的心態來看待自己的國家,最後得出了「我才是主人」的想法。
「既然是限制我們,最好的辦法其是限制我們子弟的仕途,但是恰恰相反的是,我們的子弟,這幾年不僅沒有得到限制,反而有一部分人受到了重用。」
陶君說到這裡的時候,自己都感覺到不可思議,甚至有一種「精神分裂」的感覺。
最後在眾人的目光下,他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如此反覆無常,這次又出了一個齊成棟這等害人精,我看,八成是為了阻斷我們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
「什麼意思??」
姜西亭問出了幾乎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敢問諸公,諸位兄弟,我等自稱是勛貴,但我們真的有貴嗎,自古以來哪個世家大族不是七八代,十幾代,甚至幾十代人傳承,說到底五我們這些所謂的大家族,其實也不過是一群高檔點的暴發戶罷了!!」
「嘩啦」,這句話好似掀開了某種「提都不能提的鍋蓋」,當鍋蓋先掀開的一剎那,幾乎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如果不是剛剛陶君的表現,早就有人站出來罵他了。
畢竟在這些人心裡,他們看似一個個說自己「家世淵博」「祖宗來歷不凡」,但其實大家都明白,這一切都不過是給自己家「塗金抹銀」的藉口,真實情況是,大家家裡祖上基本都是普通人出身,五代八代之內,其實都找不到什麼「牛氣沖天」的祖宗,至於十八代,幾十代,甚至推到姓氏的那種,其實也可以算作是不要臉了。
畢竟要是真按這個方法算,那十個百家姓以內的人,都是「世家出身」,誰的身份也次不了。
所以在這些大家族對外宣傳的口徑里,基本就是把自己家當代最輝煌的人當作招牌,至於更多的,更上面的祖宗,除了類似於幾個神州大族出身的,其他的,都是「吹今貶古」。
陶君觀察了一下大家的表情,發現所有人的情緒還算穩定,這才放鬆了下來,繼續開口:
「上面擔心什麼,真的是我們的財富嗎,不是,真要是財富,以今上的威望,一個推恩令,就足以讓我們傾家蕩產……」
說到這裡,不止是陶君,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心有餘悸的表情,看起來在他們的心裡,那位龍武皇帝,就像是懸在所有人頭上的一柄利劍,只要稍微一晃動,就足以嚇破他們的膽。
「所以這次其實本質還是對我們的限制,防止我們的實力到了那種一發不可收的程度!!」
陶君的「不可收拾」,其實大家都懂,但是還是有人站出來質問:
「權力我們不敢碰,但是這財產稅,可是一個大問題,總不能我們這些人即當孫子,還得自己準備奶粉吧??」
來人同樣是個年輕人,只不過相比於剛剛的姜未玄和陶君,光是說話的態度,就不是那麼的有禮。
感受周圍人的目光再次襲來,陶君的目光放在了這位伯爵之子,有名的敗家子身上:
「所謂的意見,自然是還沒有完成的約定,既然它還沒有完成,我們也就不需要怕他們!!」
「更何況,意見,意見,折騰過,討論過的才叫意見,我想上面應該也是同意的……」
陶君幾乎將上面的心思揣摩的乾乾淨淨,畢竟對於上面來說,只要大致在這個框架內,真正的細節,也就不是那麼的在乎了。
「你說可以討論就可以討論,你算老幾??」
伯爵敗家子,依舊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筆記在下面的時候,他就對陶君一個人獨占所有人的青睞,很是不爽,甚至在他看來,說了這麼多「廢話」的陶君,其實就是在退縮罷了。
看看他說的那些東西,哪一樣不是退縮的,什麼所謂的「限制」,以及那些「上意」,在他看來,都是陶君這個混蛋噫想出來忽悠人的,沒有任何的證據。
相反,如果一開始就對那個不知高地厚的齊成棟發起「強有力」的反擊,沒準這件事就很輕鬆的解決了。
再說了,這個世界上,哪來的那麼多陰謀,他可不信!!
更何況,他們可是「西京勛貴」,陛下的左膀右臂,沒有他們,那麼多次戰爭,光靠那些泥腿子,怎麼可能。
(漢國多次戰爭中,基層軍官中上的軍官,乃至中高級軍官,都是勛貴出身,素質極高,類似於容克貴族)
陶君暼了那人一眼,隨後便自顧自的開口:
「那個齊成棟說要搞財產稅,還要搞其他的那些駭人聽聞的苛稅,那好,既然這個傢伙主動跳出來,你咱們不妨和他過過招,讓他這種人知道,哪怕他背後有人,我們又不是好惹的,更不是任人宰割的!!」
「哪怕是聖上要讓我們死,也得有個理由,何況是個小癟三,就聽,也敢如此大刀闊斧的改良稅制,到最後沒準,稅沒改完,他先死了……」
「哈哈……」
陶君的話引起了一片「鬨笑」,畢竟自古變法者,無一有好下場,尤其是這種幾乎動了所有人蛋糕的事情。
前明的張居正如何,在世時,風光無限,一條鞭子法,自稱「攝政」,後來呢,前腳死,後腳家就被抄了。
法是變了,人呢??
剩下的商鞅,王安石,這幫人哪個有好下場,如商鞅,更是直接死在了自己制定的秦法之下,可謂「悲涼」。
而現在,這個口口聲聲要改良稅制,要對所有人「重拳出擊」的齊成棟,齊大人想要完成這一切,哪怕最後真的完成了,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在高位待不長,早晚要下來。
畢竟這個新稅法,可不只是對準他們這些勛貴,而是對準了幾乎所有人。
或者說,幾乎將所有既得利益者,都一網打盡了。
有時候,魚太大,很可能會把網撐破!!
當這場會議散場之後,作為風雲人物的陶君,自然成為了大家竟相追逐的目標,甚至有人直接詢問陶君是否婚配,然後又暗示自家女兒待字閨中,年芳多少。
陶君艱難應付完後,好不容易脫身,又遇到了主持這次會議的姜氏父子。
「賢侄剛剛在台上,真是有大家風範啊,不愧是武安侯的兒子,日後若是進了朝廷,恐怕又是一方人傑!!」
姜西亭一開口就把對面的陶君誇了個遍。
「賢侄,剛剛還未問,你有什麼辦法,對付那個齊成棟??」
「畢竟雖然上面的意思是收,但總不能真的說什麼給什麼吧,要是到了下次,不得真的吃干抹淨不可??」
姜西亭其實說的時候,還是有些不甘,畢竟這個新稅,完全就是割他們的肉啊!!
哪怕不少人已經相信了陶君剛剛所說的話,但不代表他們會束手就擒,相反,很可能反抗會更加激烈。
陶君其實也為這件事而頭疼,只不過他頭疼的是他們家的買賣。
「所謂討價還價,自然要看最開始的殺價!!」
「姜伯父,有時候,砍價也不需要我們動手!!」
姜西亭眉頭挑起,最後落下。
「既然要試探,不如試探到底!!」
陶君的目光中閃爍著寒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