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清朝事:咸豐的夢

  第335章 清朝事:咸豐的夢

  咸豐十年,一個充滿迷霧的一年。💣☆ 6➈sⒽᑌ𝔁.ςᗝ𝔪 🍩♤

  前兩年,也就是咸豐八年的時候,苦心建立的江北大營被攻破,損失慘重,以至於好不容易趁著天京之亂的機會,搞出來的合圍功虧一簣,還讓太平天國有能力在江北四處出擊,打的清軍連連潰退。

  要不是後來曾國藩等漢臣力挽狂瀾,穩住了局勢,光靠那些眼高於頂的旗人,現在不一定成什麼樣呢!!

  也是在江北大營覆滅以後,整個清帝國也慢慢進入到了漢臣的時代。

  哪怕是再蠢的傢伙都明白,這大清朝啊,還真離不開這些漢人。

  雖然有人說什麼「祖宗之法」「漢盛旗弱」,搞什麼所謂的「彈劾」。

  一會彈劾曾國藩在江南「籠絡人心」「家裡繡龍袍」。

  一會彈劾曾國藩其弟曾國荃在江南「勒索」民財,送回家鄉構築「豪宅」,目無王法,其心可誅。

  總而言之,目前的曾國藩看似風光無限,實則到處都是「敵人」。

  就像曾國藩自己所說:

  「事國當常思量,常訓誡!!」

  至于思什麼,訓什麼,不言而喻。

  而對於坐鎮京城的咸豐皇帝來說,用漢臣,不用漢臣,其實他心裡也沒有底,尤其是在現在各地團練四起,到處都是「練軍」的時代,他有時候也在想,這會不會又是一個黃巾之亂,至少髮匪那一套確實和黃巾軍沒有區別。

  無非就是一個信上帝,一個搞「諶言」「巫術」罷了。

  就像咸豐皇帝自己所說:

  「用漢,則防漢,防漢又用漢,艱難至極!!」

  但是不管怎麼著,這大清國目前確實還算太平,畢竟這洋人,已經很多年,沒打了不是!!

  區區髮匪,待我大清「重整旗鼓」,八旗子弟「勵精圖治」,一戰可平。

  至於什麼時候是一戰,又有誰人知曉呢!!

  …………

  三月的蘇州城,到處都是「春意」。

  道路旁,流民扶老攜幼,沿途路過,都能夠看到一些插著草的孩子和婦人。

  一輛馬車經過,沿途災民攔路乞討。

  「去去去……」

  「趕緊滾,衝撞了我家大人,有你們好果子吃!!」

  「快滾!!」

  馬車上跳下一個挎著朴刀的侍衛,拔出刀,就將那些攔著馬車的災民嚇開,一時間,小兒啼哭聲不止。

  當馬車再次離開後,那些災民又開始攔後面的車輛,無一例外,全被打回。

  只攔到了一輛,卻是給了些銀兩,讓人買了些米,熬成了稠粥,分發下去。

  馬車上,胡林翼看著眼前的場景,長嘆一聲,最後發出一句:

  「髮匪霍亂天下,其罪萬死難辭其咎……」

  最後,當馬車離開後,那幾鍋剛剛煮好的稠粥,不到一刻,分食乾淨。

  蘇州巡撫衙門,一塊黑金描金大匾,掛在上面,門口兩個大石獅子,看起來威風凜凜。

  甚至在外面,還有幾十名甲冑在身,腰掛短刀,身上背著「英制槍」的衛隊不間斷巡邏。

  當馬車停靠在衙門前,馬上就有人查看,剛想進入查看,就被車夫所擋:

  「還不進去通報,這位是胡大人,新來的布政使!!」

  「快去……」

  衛兵看了一眼,馬車的灰色帘子,隨後便卸了刀槍跑了進去。

  不多時便「急急慌慌」的跑了出來,嘴裡呼喊著:

  「曾帥有請……」

  胡林翼一身黑色長衫,戴著小帽,看起來不像是布政使,倒像是個「文人」。

  胡林翼抬頭看了看頭上那塊匾,最後直接跨進了大門。

  剛進去沒走幾步,就聽見一聲叫喊:

  「胡兄有禮了,曾某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假山後,快步走出一個戴著翡翠瓜皮帽,臉型消瘦,雙目有神的中年男人。

  「子孝卻是虎氣生生,健步如飛,這做了大帥,就是不一樣啊!!」

  胡林翼看著曾國藩,直呼對方表字。

  「額……胡兄說笑了,我一介武人,怎敢勞胡兄如此誇讚,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曾國藩差一點就喊出了胡林翼的表字,但最後還是變了過來,畢竟胡林翼做官比他久,他還在老家種地的時候,人家就已經步入仕途,叫表字,確實不合適。

  兩人閒扯了幾句,曾國藩讓人準備酒菜。

  胡林翼看著一桌的江南好菜,尤其是其中一道「西湖醋魚」,直呼:「子孝,國難之時,過分了!!」

  曾國藩看著桌上這道魚,笑著回答:「國事艱難,眾生渡劫,今日此魚入我等之腹,也算物盡其用,也是報國了嘛……」

  胡林翼這才開始動筷,曾國藩跟著倒酒,看起來很「客氣」。

  喝了幾盅後,曾國藩發出一聲長嘆,胡林翼放下筷子連忙詢問:

  「子孝何故如此??」

  曾國藩「嘆」道:

  「前日收到信報,髮匪欲起大軍,再攻江南,我部去年損失,今年初才補齊,若是再戰,怕又要死了多少湘江子弟啊!!」

  胡林翼聽後,有些奇怪的詢問:「如此之事,朝廷有何辦法??」

  「哼,能有什麼辦法,無非還是那一套,國事艱難,諸君同心罷了……」

  曾國藩對於朝中的情況很是不滿,去年底他就托人上表要兩江總督之位,本來他認為,以他如今的權勢,一個兩江總督,綽綽有餘,可是呢,被那些個清流以「資歷不夠」「另有人選」給打發了,氣的他私下大罵「豎子不足與謀」。

  「胡兄可知,我等湘軍之銀餉,何人撥付??」

  曾國藩喝了一杯後,繼續賣著關子。

  胡林翼思索一陣:

  「朝中,還是地方??」

  「哼,既非中央,又非地方,乃自籌!!」

  曾國藩滿臉的怨氣,看起來很不滿意這樣的情況,畢竟雖然自籌有自籌的好處,但隨著湘軍人數的擴大,養軍,卻是越來越難了。

  「唉……」

  胡林翼長嘆一聲,隨後對曾國藩說道:「朝廷有朝廷的難處,地方有地方的困難,子孝自籌,也算二報朝廷了……」

  曾國藩點了點頭,算是認可剛剛的說法。

  而胡林翼跟著說道:

  「剛剛我來的時候,見城內皆是饑民,子孝,為何不賑災呢??」

  曾國藩臉色一變,半晌後才回答:「軍中之糧緊缺,無糧可派!!」

  「可是我剛剛讓人去買糧,還是買的到啊!!」

  胡林翼不是很相信曾國藩剛剛的說法。

  曾國藩嘴皮一扯,最後支支吾吾的表示:「城內富戶皆是地方士紳,且多有功名在身,去歲已經為我軍募捐,若是再要,怕是我曾某人,要被罵為髮匪之徒了……」

  胡林翼到嘴邊的話,最終還是吞了過去,畢竟曾國藩說的也不是假話,這大清國,確實就是這樣。

  豪紳遍地,把持各方,小民日艱,如之奈何!!

  胡林翼心裡感概一句,面上卻說:「子孝,方才進衙門之前,見到你那些士兵都背著火槍,這槍是自造,還是……」

  胡林翼終究沒有把「洋槍」兩字說了出來,蓋因自從漢國崛起,鴉片戰爭後,在這大清國,「洋」就是個忌諱了。

  曾國藩面色一滯,隨後只能回答:「皆採購英吉利槍械!!」

  胡林翼心中「瞭然」隨後又問:「可有……漢槍!!」

  胡林翼停頓了好一會,才把最後兩個字說出。

  曾國藩夾著菜的手抖了抖,把那塊蓮藕送進口中,嚼了嚼,方才開口:「漢槍也有,但不多,主要是繳獲自髮匪之手。」

  說完,曾國藩便招呼胡林翼吃菜,顯然不想在這個話題上說下去了。

  胡林翼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乾脆就是「推杯換盞」,聊一些「趣事」。

  最後兩人醉醺醺的回到了房間。

  ………………………………………

  京師,紫禁城。

  「皇上,該用膳了。」

  太監福順佝僂著身軀,靠在還在辦公的咸豐皇帝身邊,就像是個「機器人」。

  「嗯!!」

  咸豐皇帝隨便應了一聲,緊接著大門外傳來一陣「傳膳」聲。

  七八道菜擺在面前,咸豐皇帝表情憤怒的說道:

  「朕不是讓你們節儉嗎,怎麼還有這麼多菜!!」

  七八個伺候用膳的太監嚇的跪在地上,讓咸豐皇帝更加心煩。

  「皇上,七八道菜已經是最低了,再低,就抵不上火錢了。」

  隨後福順「狡辯」了一通什麼是開火,火要多少錢。

  聽的咸豐皇帝暈頭轉向,最後只能表示:「少用葷菜,多吃素菜。」

  福順隨後回覆:

  「皇上,京師之地,天寒地凍,這菜價可不便宜,進了宮,還要有車馬費,吃菜,不比肉便宜多少。」

  「奴才等人為了皇上身體著想,葷素搭配,卻是誤了皇上大事……」

  說完,帶頭哭了起來。

  聽著七八個太監哭泣,說什麼「為了皇上」,咸豐只能無奈開口:「如此,便不削減了,按原樣來。」

  福順等人這才高呼「聖名」。

  吃了一陣,咸豐胃口不太好,讓人撤了,但撤到一半又捨不得那些菜,最後吩咐:

  「晚上熱一熱,再送過來。」

  聽到這話的福順又嚇到了,連連表示:「太醫叮囑,菜不可二遍,若是錯了時辰,卻是要得病的!!」

  咸豐看了看那些好好的菜,又看了看苦哈哈的福順,隨後揮了揮手,但又補了一句:

  「送給那些侍衛吧!!」

  福順這次答應了,沒有再哭喊什麼,畢竟送不送,還不是他們說了算。

  咸豐站在窗外,看著「嘩啦啦」的小雨,此時他的心情就像外面的小雨一樣,充滿了陰鬱。

  自他登基以來,首先面對的不是那些史書上的勵精圖治,不是「河清海晏」,而是一群自稱上帝之子的髮匪。

  先是髮匪攻克金陵,自立為王,改金陵為天京,再後來雖然髮匪內亂,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兩年前江北大營覆滅,好傢夥,髮匪又活了。

  現在據說還要起大軍打進江南,要席捲南方。

  後來沒有辦法,只能選擇重用漢臣,曾國藩等人就是那個時候起來的。

  現在的咸豐就像一個「孤零零」的孩子,面對前方的道路,不知道是對是錯。

  「唉……」

  靠窗觀雨,咸豐皇帝一聲嘆息,道盡了此時大清帝國的現狀。

  亂與安,只在一念之間!!

  「皇上,該翻牌子了。」

  福順的聲音就像「天氣預報」一樣精準,每到這個時候,他就來了。

  咸豐皇帝厭惡的看著福順手中的盤子,尤其是盤子裡面的牌子,隨便指了一個說:

  「就它了!!」

  福順定眼一瞧,「嬪」。

  想說什麼,最後還是喊道:

  「擺架嬪宮!!」

  而在嬪的宮殿,正在一陣忙活,年輕的葉赫那拉氏看著鏡子裡還算清秀的自己,心中鬆了一口氣,畢竟過年那段時間,她卻是有些吃多了。

  「皇上……」

  嬪跪迎咸豐,看不出來日後「老佛爺」的風範。

  咸豐隨口說了句「起來」,便坐到了榻上。

  隨後便是一陣短暫的「時光」。

  聽著外面福順的呼喊,咸豐什麼也沒有說,等外面喊了幾聲後,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皇上,是不是有什麼心事,說出來,臣妾沒準可以解決。」

  年輕的葉赫那拉氏就像一隻小貓,充滿了「趣味」。

  咸豐看了一眼,最後嘆道:

  「髮匪之事,這麼多年了,還是解決不掉,愧對列祖列宗啊!!」

  咸豐的臉上出現了「痛苦」的表情。

  葉赫那拉氏瞧了瞧,隨後柔聲說道:「皇上,這髮匪再厲害,也不會是我大清鐵騎的厲害,若是真這麼厲害,幾年前就可以了,現在再起,也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

  聽著葉赫那拉氏稍微有點腦子的見解,咸豐稍稍寬心,隨後又說:「髮匪事小,漢寇事大!!」

  「陛下,這漢寇遠在萬里,如何事大了??」

  葉赫那拉氏對於漢國進軍東西伯利亞一無所知,畢竟這種消息,咸豐當初就下令:「民間不得私自謠傳,傳之則斬!!」

  當然,真實情況卻是,遼東偷渡之人,越看越多了,北方也是如此,擋也擋不住。

  「唉,數年前,漢寇擊敗沙俄,入主遼東以北了!!」

  咸豐皇帝的語氣就像死了爹媽一樣,整個人都無精打采。

  葉赫那拉氏也被嚇了一跳,連忙說:

  「陛下,這遼東可是和漢寇打起來了??」

  咸豐聽到這句話,臉色瞬間大變,隨後自嘲道:

  「遼東之地,早就是人散器爛,無用了……」

  「那陛下,這些年我們還要移民,這……」

  葉赫那拉氏還是沒有把那句「便宜漢寇」說出口,雖然她明白,恐怕早就被漢寇占便宜了。

  咸豐皇帝不是傻子,當然聽的出來葉赫那拉氏話中的意思,但就像他在得知漢國擊敗沙俄後的反應一樣,「無計可施」!!

  畢竟此時的大清朝,可不是康熙,更不是乾隆時期能打到高原上的大清朝,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爛攤子,他咸豐就曾經多次感嘆:

  「天下糜爛,罪不在朕,在前君!!」

  雖然有些「大逆不道」,但咸豐還是說出來了,雖然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但也可以看出他對於前幾個皇帝,有多大的怨氣。

  畢竟好好的大清國,被那幫傢伙搞成這樣,爛攤子還得他收拾,一但收拾不好,亡國之君,昏君的帽子,就全扣在他頭上了。

  難不成到時候還讓他學崇禎,也來一出以發覆面,不傷百姓嗎??

  對了,他沒頭髮,想干也不行。

  聽著咸豐皇帝的「叫苦」,葉赫那拉氏第一次感覺這進宮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最後只能寬慰咸豐皇帝:

  「陛下,吉人自有天相,咱大清歷代先皇,都會保佑咱的。」

  咸豐「勉強」的點了點頭,最後睡著了。

  在夢裡他化身聖君,滅髮匪,平內亂,勵精圖治,跨海遠征漢國,一戰滅漢寇百萬大軍,那個什麼龍武皇帝,和崇禎一樣找了一顆歪脖子樹上吊了。

  但很快畫風一轉,幾艘巨大的鐵甲戰艦闖進北海,沿途各地,到處都是沉船,浮屍,再然後,自己被趕出京師。

  再然後,自己死了,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啊!!」

  咸豐皇帝的一下子坐了起來,滿頭都是大汗,臉上驚恐萬分。

  「陛下,陛下……」

  葉赫那拉氏連忙爬起身,不斷的安撫這位「天子」。

  「呼呼……」

  咸豐的喘氣聲就像雷雨一樣,怎麼也不停。

  最後還是太醫診斷後,才告知:

  「皇上這是得了癔症,怕是要調養一段時間。」

  葉赫那拉氏著急詢問:

  「皇上現在有沒有事??」

  太醫最後也只能回答:

  「並無大礙!!」

  葉赫那拉氏顯然不相信,但是礙於自己只是個嬪妃,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在一旁服侍咸豐皇帝。

  等咸豐清醒過來後,第一句話就讓葉赫那拉氏嚇了一跳:

  「漢寇打來了,漢寇打來了,快逃……」

  幽靜的深宮中,年輕的咸豐帝和更加年輕的葉赫那拉氏,就像大海里的孤舟,不知道去向何方。

  而在南方,隨著太平天國重整旗鼓,一場新的亂局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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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