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狗屁先知

  1858年12月的鹽湖城。→

  清晨的陽光透過藍天灑在城市上空,藍天與潔白的雪花相互映襯,仿佛整個城市都被披上了一層銀色的薄紗。

  大片大片的雪花飄落,輕柔地在空中翩翩起舞,直至落在樹枝上、屋頂上和街道上。

  街道兩旁的屋檐上掛滿了晶瑩剔透的冰掛,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屋頂上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窗戶上掛著冰晶,反射著微弱的陽光。仿佛城市中的每一處都被點綴成了冰雕藝術品。

  鹽湖城居民穿上厚重的冬裝,戴上保暖防寒的帽子手套,披上大衣走出家門,開啟嶄新的一天。路上行人們呼出的空氣在寒風中迅速凝成一團白色的雲霧。

  路面上的積雪已經有兩三英寸那麼厚,不時有馬車打著提醒行人避讓的嘈雜鈴聲經過,在被積雪覆蓋的路面上留下兩道深深的車轍。

  這對鹽湖城居民而言似乎又是一個平常的冬日。

  除了鹽湖城市中心的那座始建於1848年的大教堂,這座鹽湖城最為宏大的建築在今天特別熱鬧。

  鹽湖城大教堂內,春風得意的摩門教核心人物今天齊聚鹽湖城大教堂,為他們的新長老慶生。此時教堂內的眾人正彈冠相慶,暢想著能力出眾,有聯邦政府正式委任的八長老入教後的美好未來。

  這猶他領的天,仍舊是摩門教的天啊。

  「恭喜啊,斯坦福長老。」

  不請自來的蔡銘生陰陽怪氣地向笑意盎然的斯坦福道喜。

  同樣不請自來的還有梁紹瑜。

  「原來是你們二位,稀客啊,尤其是蔡總警司,沒想到您居然能夠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到鹽湖城為我慶祝生日,真是榮幸之至。」斯坦福似乎沒有注意到蔡銘生臉上的怒氣,笑容可掬的斯坦福還不忘補充一句。

  「我還是更喜歡你們二位叫我斯坦福總督,當然,二位要是願意叫我斯坦福總督閣下,那就再好不過了。」

  「梁先生已經回到加州了,總督閣下,您加入摩門邪教不說,還在這裡大張旗鼓地慶生,我倒要看看屆時您如何向梁先生解釋。」蔡銘生冷哼了一聲,言語和態度皆頗為不善。

  「這就不勞您操心了。」斯坦福仍舊泰然自若地說道。

  「我會給梁先生一個交代,你手頭上的那些案件,我也會給你一個交代。」

  斯坦福是極為聰明的人,他猜測蔡銘生來尋他十有八九是為了摩門教徒在加州犯案的事情。

  「斯坦福長老,我看這些異教徒對您十分不敬!這裡是鹽湖城大教堂,是咱們的地盤,加州的總警司還沒有權利在我們的地界上狺狺狂吠。」貝思揉了揉有些隱隱作痛的邢口,對斯坦福說道。

  「我讓人把他們趕出去!」

  貝思的手裡抓著一隻高腳玻璃酒杯,酒杯內褐紅色的葡萄酒隨著他走路的步伐一晃一晃地,酒杯內那些褐紅色的液體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潑灑出來。

  摩門教主張禁慾,但那些繁瑣的教規是用來約束底層教眾,避免資源浪費的。要知道,在西部內陸地區,尤其是太平洋鐵路通車之前,菸酒糖和奢侈品沒什麼兩樣,只有少數人能夠享用到。

  摩門教的長老們和他們的親戚,並不受嚴苛的教規約束。正如多數法律條款是用來約束弱勢群體一般。在猶他領,摩門教的教規就是針對廣大下層教徒們的法律。

  「不必了,貝思長老,來者是客,再說他們也是我的老朋友。」斯坦福毫不介意地說道,表現得十分大度。

  「斯坦福長老,人來的差不多了,請您致辭。」楊百翰笑吟吟地來到斯坦福身邊。

  「既然諸位都來了,那就請諸位入座聽我囉嗦一陣吧。」斯坦福掃了一眼滿滿當當的坐席。

  看來摩門教還是很給他這位新長老面子的,能來的核心領導層,基本上都來了。

  斯坦福走上講台,清了清嗓子,高聲質問楊百翰道:「楊百翰,1857年9月11日,你在何時何地?又做了些什麼?」

  楊百翰?

  在猶他領地,沒有教徒敢直呼先知之名,包括位高權重的長老們也例外。他這位摩門教老大在教中的地位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並不是空架子。

  突然被斯坦福直呼名諱,猝不及防的楊百翰大為震怒。

  「斯坦福,你剛才叫我什麼?」

  楊百翰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剛剛入席的教眾們紛紛起身,數百雙眼睛齊刷刷地瞪向斯坦福,空氣中瞬間充斥著一股肅殺之氣。

  「揚!百!翰!請回答我的問題!」斯坦福擲地有聲地喊出了楊百翰的名字,毫無畏懼之色。

  「斯坦福,你活得不耐煩了麼?先知!我是先知,請叫我先知!你這沒上沒下,目無尊卑的傢伙!」

  楊百翰猛地將酒杯摔在地上,以憤怒掩蓋心中的恐懼。

  他的記性很好,能夠將摩門教的經書倒背如流,能夠記得清每個摩門教長老的好惡及過往,能夠記得住猶他領富裕教徒的財產,甚至能夠記得住猶他領所有含苞待放的漂亮年輕女教徒。

  1857年9月11日做了什麼,他當然心知肚明。

  斯坦福當眾的厲聲質問令楊百翰慌了神,斯坦福是一個非常聰明圓滑的人,如此反常地在當著這麼多摩門教中高層的面像審問一個罪犯一樣問他問題,到底意欲何為?

  將他這位先知拉下神壇,取而代之?

  楊百翰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楊百翰經營摩門教十餘年,他在教中的地位和影響力不是剛剛入教成為長老不久的斯坦福能夠撼動的。

  斯坦福的樂善好施博得了諸多教徒的好感,但其教根基尚淺,無法取代他的位置。

  斯坦福縱然有這個野心和想法,也沒有這個能力。

  既然斯坦福不想當先知,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消滅摩門教?

  一個可怕的想法閃過楊百翰的腦海。

  楊百翰驟然反應了過來,斯坦福以慶生的名義將摩門教中高層全部聚集於此地,這是要將他們摩門教一網打盡啊!

  糟糕,著了斯坦福的道了!楊百翰叫苦不迭。

  這小子真他娘的能裝,熟讀摩門教經典,花了整整一年多的時間,散財數十萬美元,就他娘的為了今天能夠將所有摩門教的核心人物齊聚於此,好一網打盡!

  一定是這樣的!

  想到這裡前所未有的恐懼驟然湧上楊百翰的心頭。

  他的手竟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楊百翰在猶他領作威作福日久,恐懼對於他而言是一種久違且陌生的感覺。

  上一次感到恐懼,還是在太平洋鐵路通車典禮時被克魯格打耳摑子。

  「先知?狗屁的先知!你何德何能,竟敢妄稱先知?楊百翰!既然你記性不好,那就讓我替你回憶回憶吧。」斯坦福冷聲道。

  「1857年12月28日,你襲擊了亞歷山大·唐倫的移民隊伍。

  這支來自阿肯色地區的移民隊伍,他們的目的的是加利福尼亞而非猶他領,他們只是途經鹽湖城罷了。

  但你們強制他們入教,並包圍了他們,斷絕了他們的水源,禁止所有人和他們進行交易,禁止他們離開猶他領地。

  他們拒絕加入摩門邪教,你們遂殘忍地殺死了隊伍中的不聽話的青壯年與對你們毫無用處的老人。140人,整整140人慘遭你們的毒手!他們的鮮血染紅了鹽湖城外的山草地!

  隨後你們又強暴了隊伍中的女性,強迫她們為妻,迫使她們成為你們的玩物。

  那些兒童,也被你們帶到所謂的教會學校進行洗腦。

  除此之外,你們還非法掠奪了他們的全部財物!你們搶走了他們965頭牛,164匹馬,106車補給平,連一個車軲轆都不放過!」斯坦福聲色俱厲地歷數楊百翰的罪行。

  去年發生在鹽湖城外的這一悲劇事件被稱之為山草地大屠殺(Mountain Meadows Massacre)。

  由於此案受害人數眾多,情節惡劣,阿肯色州的代表乃至布坎南當時都不斷地向斯坦福施壓,要求斯坦福徹查此事。

  然而,這場大屠殺只是猶他領摩門教徒所犯罪案中比較大的一起,幾乎每個月都有類似的大型屠殺事件發生。

  「斯坦福!咱們走著瞧!」

  心虛的楊百翰憤然離席,帶著上一百餘名形影不離,忠心耿耿的貼身武裝教徒就要離開鹽湖城大教堂。

  斯坦福輕蔑一笑,只一抬手,埋伏在教堂樓頂的四個機槍組掀開蓋在機槍上的銅油布,迅速插上彈匣轉動曲柄。

  只聽得一陣噠噠噠的機槍響聲,楊百翰身邊的貼身武裝教徒瞬間就有二三十人被撂倒,倒斃在積雪之中。

  這種聞所未聞,形似大炮的武器令在場的摩門教教徒們大為驚駭。

  眼疾手快的小布里率領十幾名死忠教徒,打開教堂大門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不想克魯格和他的亞利桑那步兵團早已清理了他們部署在教堂外放哨的教徒,在教堂門口恭候多時。

  三挺已經上了的彈匣的機槍,和一群全副武裝的亞利桑那團士兵正舉槍瞄準了他們。他們的身後似乎還有大炮。

  佩雷格林見大門已經被全副武裝的士兵包圍,想從後門逃離,沒成想後門也有一名亞利桑那步兵團的少校指揮著他的士兵嚴陣以待。

  「我們被包圍了!」佩雷格林面如死灰,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哼!先知?你有幾個團?」

  克魯格率領整整一個營迅速湧入教堂,繳了教堂內摩門教徒們的械。

  這些摩門教徒並非職業軍人,不過是一群欺軟怕硬的主,他們的軍事素養甚至不如東部北方州的民兵。

  在重重包圍中,面對經歷過戰火淬鍊,殺氣騰騰的職業軍人,他們絲毫不敢抵抗。

  斯坦福以慶生之名,成功地將摩門教徒的大部分核心死忠一網打盡。

  此時,尚在火車站,以及猶他領各個交通要道隘口的摩門教崗哨,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亞利桑那步兵團,猶他民團的漢人民兵繳械俘虜。

  經常出入猶他領的生意人感覺最為敏銳,他們驟然發現,幾乎是在一夜之間。

  平日裡強迫他們上交稅金,不厭其煩地向他們傳教的摩門教徒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們對這突如其來的幸福還感到有些不習慣。

  猶他領難道要變天了?

  鹽湖城大教堂內,516名摩門教中上層以及死忠護衛像奴隸一樣被帶上鐐銬,驅趕進教堂。

  鹽湖城大教堂這座曾經的摩門教聖地現在成為了囚禁他們的監獄。

  為了鼓勵猶他領居民舉報摩門教徒的罪行,提供證據,表明自己向摩門教正式宣戰的態度。

  斯坦福協助年輕的大法官潘寶琳在鹽湖城中心的廣場迅速舉行了公審。

  鹽湖城的居民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第一批接受審判的摩門教徒戴著枷鎖,像死狗一樣被強壯的士兵拖曳到了鹽湖城大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