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八章:和英法聯軍決戰

  大沽口的失陷的消息傳到紫禁城,咸豐皇帝傻眼了。→

  站在咸豐的視角,這事情確實很古怪,廣東的官員向他頻頻奏捷,按照葉名琛等人所奏之捷,死在廣東的洋人沒有八千,也有一萬。

  洋人既然死了那麼多人,怎麼又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大沽口呢?

  咸豐思來想去,只剩下了一種可能,一種他不願意相信的可能。

  那就是他時常讚譽有加的大清南門兩柱石,他的股肱之臣葉名琛和柏貴欺騙了他。

  只有捷報是假的,這一切才能解釋的通。

  到了這個節骨眼,咸豐這才極不情願地命奴才拿來梁紹瓊的摺子細看,細看之下,咸豐這才恍然大悟。

  洋人在廣府雖然吃了幾場敗仗,傷亡頗大,但並未傷及筋骨,英夷後續抵達的大軍,更是銳不可擋,肆意縱橫大清東南海疆。

  攻城略地,擒拿總督如探囊取物一般簡單。

  「葉名琛!柏貴!你們這是欺君!好大的膽子!這些狗奴才!好大的膽子!」

  咸豐氣憤地將摺子摔在地上,腦子嗡嗡響,只覺天旋地轉,幾乎要氣昏過去。

  眾臣們也紛紛跪下,請求咸豐息怒。

  此時殿內的文武群臣早就方寸打亂,動作快點的已經把家眷送出了紫禁城。

  息怒?

  他胸中的怒火能息,洋人的鐵蹄可不會停。

  咸豐無奈,只能一面向各地發去勤王詔書,一面起用因督辦夷務不力,早已被他冷落貶斥的老臣耆英,命令耆英出使天津,代表他和洋人談判。

  耆英的使團行至武清縣,迎面撞見了高調的巴夏禮使團正在往京師城的方向走去。

  洋人進京!這還得了?!

  耆英當即使出在廣州時的老一套,安撫住巴夏禮使團的情緒,並表明自己這次是奉旨前來和英法兩國特使和談的,誠意很足。

  巴夏禮也算是耆英的老熟人了,巴夏禮見耆英態度如此懇切,便答應了耆英暫時不去京師城,引巴夏禮來天津見英法兩國的特使額爾金伯爵和葛羅伯爵。

  沒成想這次額爾金對耆英的態度極為冷淡,額爾金冷聲道:「耆英先生,你是我們的老熟,老朋友了了,我們素來很尊敬您,直到我們抄沒了廣州的總督衙門。

  在廣州的總督衙門,我們找到了很多您當年親筆書寫的文件。

  原來您當年壓根就沒想和我們好好談,而是拿我們當猴耍!考驗大英帝國的耐心!我無法信任一個曾經一直糊弄我們的人。

  耆英先生,請回吧,我不和你談。」

  額爾金對耆英下達了逐客令,任憑耆英磨破嘴皮子都沒用,耆英無奈,只能返回京師城。

  臨走前,年邁的耆英一再懇求額爾金等人別西進,他回去之後一定讓皇上派遣一個更有分量,更有誠意的人和英法兩國特使磋談此事。

  英法聯軍拿下大沽口,在天津落腳沒多久,梁耀也打著美利堅對華全權特使的旗幟來到了天津。

  和英法聯軍不同的是,梁耀並沒有帶大量軍隊入津,只帶了一個團。→

  只是隨行的這個團已經脫下了安布雷拉公司僱傭兵兵團的軍服,換上了美軍的軍服和旗幟。

  「子爵閣下,您怎麼來了?」

  見梁耀抵津,法國海軍中將特羅默蘭感到有些意外。其實他更想問梁耀您怎麼還敢來。

  由於梁耀有拿破崙三世授予的爵位,出於尊敬和客氣,特羅默蘭還是以爵位相稱。

  「英法兩國的對華特使能來,我這個美利堅對華特使就不能來了?」梁耀淡淡一笑,隨即問道。

  「你們的談判可有進展了?」

  特羅默蘭搖搖頭:「清廷派耆英來談,額爾金伯爵閣下不願意和耆英談,認為耆英此人沒有信用。」

  耆英這個人確實沒有信用可言,額爾金和耆英談也是白費口舌,談不出所以然來。

  梁耀也無意摻和英法兩國和大清國之間的談判,只是在天津靜候局勢的進一步發展。

  話分三頭,耆英談判無果,回到紫禁城後,咸豐對耆英大失所望,一氣之下,賜死了耆英。

  以剿捻之名屯兵山東武定府的梁紹瓊、潘仕成兩位粵勇核心人物在收到勤王詔書後,火速北上進入北直隸地界,向京師城而去。

  梁紹瓊親率騎兵營日夜兼程,成為第一支抵達京師的勤王兵馬。

  聽聞粵勇將至京師,咸豐稍稍有了些安全感。

  雖然他素來不喜梁紹瓊這等擁兵自重的漢臣,但咸豐皇帝也不得不承認,眼下粵勇是大清國最能打的步兵部隊了。

  洋人近在天津,京師城岌岌可危,這個節骨眼,咸豐也無意糾查粵勇為何這麼快就能到京師。

  為了讓洋人退兵,咸豐又任命瓜爾佳氏的桂良以及蒙古正黃旗大臣花紗納為欽差大臣,前往天津和英法媾和。

  桂良和花紗納臨出發前,咸豐秘密授意二人,只要洋人肯退兵,只要洋人不進京,什麼條件都能答應他們。

  賠償軍費,多開放一些貿易港口,乃至減免關稅等等,什麼都好說。就當是大清國賞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洋人一口飯吃。

  有了咸豐帝暗中授予的不能稱之為底線的底線,桂良和花紗納終於和額爾金、葛羅談出了眉目。

  桂良和花紗納三下五除二,就痛快和額爾金、葛羅擬定了條約的草本。

  說是草本,其實也就是英法聯軍退兵的要求。

  其一:英法兩國公使可進駐京師,英清,法清之間按照國際慣例,互設使館,派遣公使,建立正式的外交關係。

  其二:大清賠償英國軍費800萬兩庫平銀,賠償法國軍費300萬兩庫平銀。

  其三:允許英法兩國在上海劃定租界,方便兩國商民居住。

  其四:英法兩國耶穌教、天主教教士可在大清國各地自由傳教。

  其五:英法兩國公民可往大清內地遊歷、通商各地官員不得限制。

  其六:英法兩國商船可在長江各口往來。

  其七:英法兩國之洋貨運銷內地或英商從內地收購土貨出口,只納子口稅5%,不再納額外厘金稅。→

  其八:港島之事涉及美利堅國,由大清和美利堅國商議之後再行定奪。在此期間,英法兩國可暫時在舟山落腳作為補償。

  和英法媾和敲定不平等條約就算了,桂良和花紗納這兩個尸位素餐,對國際局勢一無所知的滿蒙貴族,竟在沒有一兵一卒的俄使穆拉維約夫名為調停,實則訛詐情況下,和俄國簽訂了不平等條約。

  允許俄國在五口停泊兵船,允許俄國東正教士人在內地自由傳教,兩國重新勘定「未勘定」之遠東邊界,授予俄國人片面最惠國待遇。

  擬定完條約草本,額爾金和葛羅很高興,桂良和花紗納很高興,穆拉維約夫也很高興,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梁耀則是一言不發,他心理清楚咸豐小兒這時候一心只想讓英法退兵,畢竟亂投醫,什麼苛刻的條件都能答應,壓根就沒打算履約。

  要是清政府真能履約,歷史上就不會有二打大沽口,三打大沽口了。

  條約草本送到紫禁城,咸豐樂得直夸桂良、花紗納這兩個奴才會辦事。

  只是條約草本中有一條咸豐不能接受。

  而這一條,正是這紙條約中最為平等的一條:英法兩國公使可進駐京師,英清,法清之間按照國際慣例,互設使館,派遣公使,建立正式的外交關係。

  說破天,道破地,咸豐就是不想讓洋人進京。

  洋人的腿不能彎曲,不能下跪,往後洋人要是見自己不願屈膝下跪,他這個皇帝在群臣和天下百姓面前豈不是很沒面子?

  咸豐讓桂良、花紗納這兩個辦事得力的奴才繼續和洋人談,表示只要洋人不進京,其他方面還能再讓一讓。

  還他娘的讓?

  這令梁紹瓊等真正精通洋務的開明派大臣大為光火,梁紹瓊表示他願意去和洋人談,另外他們只需要和英法兩國締約即可,沙俄和英法不是一個檔次的國家,完全可以不理會沙俄使節提出的無禮要求。

  桂良和花紗納兩人正為成功和洋人締約洋洋得意,梁紹瓊等人這番話完全是否定了他們的功勞。

  兩人當即就不樂意了,桂良甚至表示,條約得以簽訂,多賴俄使穆拉維約夫從中斡旋,並反咬一口,洋人退兵在即,梁紹瓊等人反對此約其心可誅。

  咸豐自然是更相信他們滿蒙兩族的好奴才,還是讓桂良和花紗納繼續談。

  最後,桂良和花紗納兩人竟做出完全免除英法兩國貨物關稅的讓步,換取英法兩國公使不進京,將大使館設置在上海。

  額爾金和葛羅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完全免除關稅?還有這等好事?

  面對桂良和花紗納提出的如此優厚的條件,額爾金和葛羅趕緊答應了下來,生怕桂良和花紗納反悔。

  英法還沒介入克里米亞戰事,奧斯曼帝國在戰場上最為艱難的時候,奧斯曼當局都不敢向他們開出如此優厚的條件!

  額爾金和葛羅表示他們答應清方的條件,可以撤兵,但英法兩國保留公使隨時進京的權利。

  桂良和花紗納連連表示,好好好,我都答應你們,你們快撤兵吧。

  雙方談妥,送走桂良和花紗納後,額爾金和葛羅向什麼好處都沒撈到的梁耀嘚瑟。

  「閣下這次來天津可是一無所獲,這不像是閣下的行事風格啊?」就連俄使穆拉維約夫也調侃起了梁耀。

  「諸位不覺得一切都太順利了嗎?」梁耀不以為意。

  在場的公使,乃至公使助理中,沒有人比他更懂大清。

  無功而返,確實不是他的行事風格,他可不想1860年再往大清跑一趟。

  「吃不到葡萄的人總是喜歡說葡萄是酸的。」葛羅嘲諷道。

  「閣下還沒吃到葡萄,又怎麼知道葡萄是酸的還是甜的?」梁耀淡淡一笑,心下已經有了主意。

  「昔日的城下之盟大清可以不遵守,難道今日的城下之盟,大清國就會遵守了嗎?大清國上至君,下至臣,都很願意相信繼任者的智慧。」

  額爾金轉念一想,也對,而且這小子以前就是清國人。

  巴夏禮雖然13歲就在清國生活,號稱是清國通,但巴夏禮畢竟不是真正的清國人,思維邏輯和處事方式還是英國人那一套。

  「閣下有沒有辦法在不吃葡萄的情況下,就知道葡萄到底是甜的還是酸的?」額爾金非常客氣地走到梁耀跟前,虛心請教道。

  「很簡單,按照簽訂國際條約的正常程序,要求在大清國的皇宮紫禁城和大清國正式簽約,並將來年交換條約的地點也定在紫禁城。

  如果大清願意在紫禁城締約,就表示諸位日後進京就不會有太大的阻力。當然,閣下也可以先行派遣一使團進入京師,試探試探大清國君臣的態度。」

  額爾金細細思索之下,覺得梁耀說得有道理,只要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

  再者,萬一清朝反悔,還是不讓他們進京,那這仗,不是白打了嗎?

  不讓他們公使進京,把使館設在廣州和上海並沒有本質的區別。

  額爾金遂派巴夏禮直接進京,讓巴夏禮將簽約交約的地點設置在紫禁城一事告知清方。

  在首都簽約,交換條約,也符合國際慣例,清方沒有拒絕的理由。

  巴夏禮的使團在一個連的英軍士兵護送下,再次高調出發,前往京師城。

  這一次,巴夏禮終於得償所願,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京師城。

  看到了京師城威武雄壯的高大城牆,正當巴夏禮等著清方將其禮送進城時。

  毫無防備的巴夏禮使團在瓮城被清軍繳了械。

  確如額爾金所言,巴夏禮雖是清國通,但仍舊是英式思維。

  巴夏禮料想自己是代表大英帝國的使者,大英軍隊又近在大沽口,想來清方不會對自己怎麼樣,因此面對清軍的繳械,巴夏禮沒有下令抵抗,乖乖讓隨行的英軍士兵交出了武器。

  他以為清國方面只是不希望外國使節帶著武器進城,這一點在情理之中,他可以理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是巴夏禮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的了。

  清方二話不說就將巴夏禮投入大牢。

  洋人進城一事很快在京師城鬧得沸沸揚揚,坊間亦對此事議論紛紛,獲悉此事,咸豐皇帝龍顏大怒。

  桂良為了撇清關係,證明自己辦事還是得力的,便在咸豐面前說巴夏禮壞話。

  言此人自小生長在大清,對大清最了解,餿主意也最多。一定是他向洋人出謀劃策,圖謀不軌。

  由於巴夏禮給額爾金充當翻譯,商談條約之時也在場,能講一口流利的官話,特別活躍,因此見識粗淺的桂良很討厭巴夏禮,認為巴夏禮給洋人出了很多餿主意,是洋人的智囊,洋人裡頭非常重要的大人物,只要除了巴夏禮,洋人就如同劉備失去了龐統。

  當然,桂良要置巴夏禮於死地的最重要原因還是因為巴夏禮這個洋人竟敢直接來京師城,壞了他的功績,壞了他在皇上心中得力能幹的好奴才形象。

  其次就是面子問題,巴夏禮能說一口流利的官話,要是通過巴夏禮這張嘴,讓其他人知道了他在洋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他桂良的臉往哪裡擱?

  桂良鐵了心要置巴夏禮於死地!

  花紗納和桂良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也在一旁煽風點火。

  咸豐帝本就年輕氣盛,況且這次洋人真的進了京,壞了規矩,讓他顏面盡失。

  「洋人欺我太甚!」

  咸豐帝一怒之下下令處死巴夏禮並隨行的100餘名英國人。

  和洋人談判期間,各地的勤王兵馬已經陸續抵達了京師,這也給了咸豐和英法聯軍決戰的底氣。

  目下京師城附近擁有帝國最精銳的步兵和騎兵,可用的野戰兵馬高達四五萬,難道還怕你萬餘西洋蠻夷不成?

  咸豐下令以僧格林沁為主帥,兵部右侍郎為副帥,統領蒙古科爾沁部野戰騎兵、察哈爾部八旗、索倫部八旗、粵勇、及京津地區八旗綠營收復天津,一舉消滅駐紮在天津的英法聯軍。

  僧格林沁此前只和太平軍、捻軍之流作戰過,沒有和英法聯軍交過手。

  此次大清兵強馬壯,對洋人在兵力上占據絕對優勢,僧格林沁對此戰充滿信心,認為這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機會。

  僧格林沁當即表示願意出戰,群臣們為迎合上意,紛紛站在咸豐這一邊,支持對洋人作戰。

  一時之間,群臣情緒激昂。

  群臣中,最清醒的人只有梁紹瓊和潘仕成兩人。

  他們對洋人的戰術戰法比較了解,認為在準備不足的情況下切不可和洋人輕易浪戰。

  但他們的話沒人聽的得進去,反而被群臣眾嘲為懦夫。

  梁紹瓊心知大局已定,和這些連英國法國在哪裡都不知道井底之蛙認真分析當前形式和對牛彈琴無異。

  如果他是主帥,統領大軍,以他對英法聯軍戰術的了解,此戰尚有迴旋的餘地。

  任命對洋人一無所知的僧格林沁為主帥,梁紹瓊已經能夠預料到戰爭的結局。

  咸豐皇帝能任命他一個漢臣為副帥已經是燒高香了。大戰在即,以滿清皇帝那點度量,根本不可能把一支在首都的精兵放心交給一個漢人指揮。

  梁紹瓊不得不硬著頭皮掛帥和英法聯軍決戰,想辦法保住粵勇主力,再圖他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