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7年5月。
繼北上之後,東出一詞在加利福尼亞各地報紙上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有望成為加利福尼亞的年度熱詞。
「號外!號外!
重大利好消息!重大利好消息!
聯邦政府任命斯坦福先生為猶他領地總督,梁紹瑜先生擔任斯坦福先生的助理兼猶他領地移民委員會主席,負責督導猶他領移民事宜!
」
「號外!號外!
即日起聖弗朗西斯科、薩克拉門托、洛杉磯三地火車站所有前往猶他領地的火車票全部六折出售!
」
「號外!號外!
即日起美洲行、波士頓行為前往猶他拓殖的新老移民提供三年免息的貸款,老移民若能提供資產抵押,可享受更高的貸款額度!
」
「號外!號外!
猶他布里格姆摩門教邪教教徒無故攻擊我西海岸移民,克魯格上校已逮捕涉事魔教教徒28人,死者,傷者幾何,尚不可知。
再次提醒諸位移民同胞,布里格姆乃魔教魔窟,移民此地需謹慎!
」
「號外!號外!
斯坦福先生抽調我加州各地精英法官36人,組建猶他特別審判法庭!
」
一個個利好移民猶他領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傳到了各個城鎮的街頭巷尾。
人們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初響應州政府號召,北上開發俄勒岡州、梁州的那批勇敢的移民。
這些人如今可都成了當諸如鎮長、議員之類有頭有臉的人物。
每每想到這裡,當初因為種種原因沒能響應政府號召北上的加州人就忍不住捶胸頓足,扼腕嘆息。
心裡想著如果他們當初去了俄勒岡州,梁州,人生的軌跡是否會改變?
現在的加州,想要找個月薪20美元左右的工作,混口飯吃是不難。
但如果想要繼續往上爬,成為更高層次的人物,那就難了。
加州早已經過了遍地是黃金,人人都有機會發橫財的草莽時代。
而猶他領地,現在正處於屬於她的草莽時代。
猶他雖亂,難道七八年前的加利福尼亞就不亂嗎?
這是很多決心前往猶他領地老移民的想法。
和新移民不同,有些家底的老移民現在已經不滿足於目前平平淡淡,一眼就能看到人生盡頭的生活。
他們決心抵押財產,到猶他州闖蕩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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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聯邦政猶他領地總督委任狀的斯坦福帶著他的團隊風風火火地乘坐火車抵達了猶他。
他所帶的團隊成分十分複雜,有加州司法界的36名精英,也有忠義會的會眾和他私人豢養的打手,以及梁耀給他戴上的兩副鐐銬。
火車駛入猶他地界,斯坦福目光所及之處是遼闊無垠,仿佛延綿至天涯的大地。天空則像是一個純潔的藍色穹頂,少有雲翳。
乾旱的氣息撲面而來,這個地方似乎連一滴水珠都容不下。由乾旱的廣袤荒漠和雄偉山脈構成的自然奇觀,這就是初入猶他領地給斯坦福留下的印象。
距離鐵道的不遠處,時常能看到大小不一的墳包,有些墳包錢還殘留著紙錢和祭品,似乎是不久前有人在祭奠過。
為了修築這條鐵路,有685名勇敢勤勞的鐵路工人葬身於此,其中包括6名寶貴的鐵路工程師。
當然,實際上的死亡人數遠不止於此,這些只是登記在冊的死亡人數。
工程中期安布雷拉公司從東南亞運來了上萬名奴工,最終能夠乘船返回婆羅洲的奴工只有四千人左右。
此事是加利福尼亞高層心照不宣的秘密。
火車駛出山脈,前方便是平原,到了平原上就有了幾分生機。孤零零的矮樹、比人還高草叢和堆砌如雕塑的岩石,成為這片地域的標誌。偶爾,一陣微風掠過,帶來的唯一聲音是風吹過沙礫的顫動,有如造物主在低語。
在這荒莽之地,生命卻有著頑強的生存力。麋鹿在山坡上優雅地舞動著蹄子,它們的皮毛融入了乾枯的草原,幾乎難以察覺。遠處,一群野馬奔馳而過,濺起一陣飛揚的煙塵。
斯坦福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匹自由快活的野馬在這廣袤蒼茫的天地之間縱情馳騁。
「梁先生,潘先生,可有興趣一起打獵?」
曠野上飛奔的野馬、麋鹿、山獅(美洲獅)、狼,天空中翱翔的鷹、禿鷲等飛禽,激起了斯坦福狩獵的欲望。
斯坦福合上手中的《摩門經》,一周來,他已經將這本書翻來覆去地讀了好幾遍,書中的內容他早已經瞭然於胸。
「打獵?」潘寶琳感到很莫名其妙,在火車上打什麼獵?
不等梁紹瑜回應,斯坦福忽然舉起火山石杠杆步槍,嫻熟地對著窗外的活物扣動扳機。
斯坦福的槍法很好,在高速運動的火車上能連續兩發子彈打在一隻麋鹿的心肺處,中彈的麋鹿拖曳著血淋淋沒走出幾步路就轟然倒下。
「先生,你這是單純地殺戮,不是狩獵。」
初出茅廬的潘寶琳看不慣斯坦福這種以殺戮取樂的行徑,斯坦福在加利福尼亞的高層中不受待見是有原因的,潘寶琳心想。
「誒,你這幸運的傻小子啊。」
斯坦福非常嫉妒潘寶琳,年紀輕輕就能夠得到梁耀的賞識,政治生涯的起步就是領地總督的助理。
「現在我們在火車上殺的還只是動物,到了鹽湖城,我們要殺的可就是人了。」
潘寶琳一時語塞,無法反駁。
「議長先生派你到我身邊想必是為了鍛鍊你。」說著,斯坦福把槍塞到潘寶琳手裡。
「今天我就教你第一課,殘忍。」
「我不」
潘寶琳拒絕了,現在他的腦海里的畫面全是那隻血淋淋的麋鹿,他下不去手。
「再不開槍老子把你推下火車。」斯坦福拎住了潘寶琳的後頸。
一旁的梁紹瑜則是不動聲色地喝著茶。
在聽濤園當了這麼多年的管家,什麼樣的人沒接觸過,斯坦福是什麼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
這人雖然很討人厭,但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
「開不開槍?」
斯坦福將潘寶琳的頭給摁到了車窗外。
「不開!」潘寶琳依舊很倔強。
「開不開槍?」
這一次,斯坦福將潘寶琳的小半個身子摁到車窗外。
「你放開我!」
潘寶琳叫喊道。
「不放!現在你開不開槍?」
斯坦福賤兮兮地笑道。
「我開你老母!」
潘寶琳心一橫,將槍口頂在斯坦福的腦門上閉著眼睛扣動了扳機。
只是並沒有傳來槍聲,傳入潘寶琳耳中的只有一陣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斯坦福鬆開手,潘寶琳腦海中一片空白,只覺渾身無力,他喘著粗氣癱倒在了地上。
「這才像話嘛。」斯坦福奪回潘寶琳手中的火山石連發步槍,丟給一旁的保鏢。
「斯坦福,適可而止。」梁紹瑜沉著臉,走過來拉起潘寶琳,教訓道。
「槍都不敢開,真給你爺爺丟臉!猶他領地這種地方,你從學校學來的那些法律條文就是廢紙。」
抵達鹽湖城,斯坦福本想拜會拜會楊百翰,沒成想自從克魯格率領亞利桑那步兵團進駐猶他領地,楊百翰這廝就跟貓見了老鼠似的,直接離開了鹽湖城總部,龜縮於布里格姆足不出戶。
斯坦福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肆宣揚自己是摩門教忠實的信徒,併到摩門教的教堂進行虔誠的禱告。
剛開始,鹽湖城的摩門教對自稱摩門教教徒的斯坦福嗤之以鼻。
沒有經過主教洗禮,算哪門子的摩門信徒?
可是很快,接觸過斯坦福的摩門教徒們發現,這個斯坦福先生對摩門教的教義竟然比他們這些老教徒還熟悉。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鹽湖城摩門教徒相信斯坦福先生是一名忠實的摩門教教徒。
斯坦福天天都到教堂進行禱告,從未缺席,似乎禱告比他的本職工作還要重要。
斯坦福的所作所為讓剛開始對斯坦福心懷敵意和戒備的摩門教教徒感到慚愧。
斯坦福先生不抽菸,不喝酒,不和女性發生關係,看來斯坦福先生確實是一個恪守教規的忠實信徒。
「你們既然謙卑、順服、仰望神、忍受一切事,那麼,我告訴你們,當我們已經經過我們對神的勸告之後,一切事都在你們有益處。
你們也已親眼所見亞倫所說的話是真實的。我見過你們所犯的一切罪孽,讓我帶領你們回到那泉源之前,直到你們的罪孽得以洗清。
看吧,眾人在我看來都是失落的,這是你們的天父所證明的,所以,我一直在勸勉你們歸向他。
看吧,我的兒子,我告訴你,人類是脆弱的,有時會犯錯,但我會因我的仁慈而赦免他們,只要他們誠心悔改。」
鹽湖城摩門教大教堂內,斯坦福忘我虔誠地誦念著《摩門經》。
整整半個月,斯坦福風雨無阻,每天都出現在教堂,似乎只有這裡才是他靈魂的棲身之所。
「斯坦福閣下,我就知道你在這裡!」
潘寶琳怒氣沖沖地衝進教堂,毫不客氣地指責道。
「您是猶他領地總督!希望您別忘記了您的身份!」
他們已經來到鹽湖城半個月,這半個月來,領地總督的瑣事全是潘寶琳在處理,斯坦福這廝除了每天吃飯睡覺之外,就天天待在鹽湖城的摩門教堂和一群摩門教徒坐而論道。
這令潘寶琳氣憤不已,他潘寶琳提醒斯坦福不要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忘記了來猶他領地的目的。
「我首先是上帝的教徒,其次我還是一名上帝的教徒。」斯坦福一副無比虔誠的模樣。
「人間的俗務,就由你這位凡夫俗子代我處理吧。」
說完,斯坦福就不由分說地將潘寶琳趕出了教堂。
「斯坦福先生,感謝您近來對本教的支持。」鹽湖城主教伯爾頓·貝思非常有禮貌地對斯坦福說道。
斯坦福這些天不是給教堂捐錢,就是給教徒分發昂貴稀缺的生活物資,這令貝思感到非常地困惑。
斯坦福給教徒們分發的生活物資價值多少貝思不知道,但他知道斯坦福半個月來給教會捐的錢足足有32000美元之多。
這些錢還不是空頭支票,全是加利福尼亞鑄幣廠鑄造的金燦燦的金幣美元。
加利福尼亞鑄造的金幣美元可是實實在在的硬通貨,不是其他州缺斤少兩的劣質鑄幣能夠比擬的。
斯坦福一人所捐助給教會的財產,已經超過了今年鹽湖城其他教徒所捐贈給教會的資產。
猶他摩門教教徒多是清苦移民,沒有多少資產,斯坦福是貝思所見過的最富裕的人。
如此優質的教徒,一定要爭取到自己這邊來啊。貝思如是想著。
「主教,看來是我罪孽深重,您還是不願意接受我,把我當成一名信徒啊。」斯坦福黯然神傷,非常失落地說道。
「斯坦福閣下的虔誠,鹽湖城的所有教徒都是有目共睹的,只是」貝思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還望主教指點迷津。」斯坦福問道。
「只是您尚未接受過本教的洗禮正式入教。」貝思說道。
「還請主教閣下為我洗禮!只有皈依摩門教,我的內心才能夠得到安寧。」斯坦福眼睛一亮,他以卑微而又虔誠的語氣乞求道。
「我,我不能為你洗禮。」貝思搖了搖頭,拒絕為斯坦福洗禮。
「為什麼?」斯坦福情緒激動。
「是因為我不夠虔誠嗎?我願意捐出我的全部財產以表達我對教會的虔誠!」
全部財產
貝思心頭一震,斯坦福可是加利福尼亞巨富。
貝思對斯坦福經營的生意也有所耳聞,雖然斯坦福所經營的生意很多都是見不得光的生意。但這些生意可都是實實在在的暴利生意。
斯坦福的全部財產,少說也有上百萬美金。
上百萬美金這筆錢能蓋多少座新教堂,能發展多少教徒,又能養多少個漂亮的女教徒啊。
想到這裡,貝思激動地心臟幾乎都要跳出來了。
「不是,正是因為您太虔誠了,而且您的身份又如此的尊貴,我還沒有資格為你洗禮。只有先知才有資格為您洗禮。」貝思鄭重地說道。
如果是普通人想要入教,貝思現在就可以為其洗禮。
像斯坦福這麼重量級的人物入教,已經超出了他這個區區鹽湖城主教的權限,只有先知,也就是摩門教大主教楊百翰才有資格為斯坦福洗禮。
摩門教內部等級森嚴,楊百翰對待教徒手段嚴厲狠辣,貝思不敢在未經許可的情況下為斯坦福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