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列島南部海域,茫茫太平洋在夜晚星光的映照下,顯得要比白天平靜了許多。ඏ🌷 🐸💀
剛剛穿過琉球群島的神州號和鳶尾花號正借著盛行西風,以四五節的速度向著東北方向航行。
此刻兩艘船上除了值夜班的船員,就只有部分多動的孩子還躺在吊床上沒有進入夢鄉。
神州號二層的十二間船艙里,擁擠地住著八十三個幼童學校的小孩,他們有一些是陸海軍少年學校的學生,此時正在履行自己班長的職責,學著教官的樣子努力安撫同伴。
不過高晟居住的甲二居住艙內,倒是沒有愛哭鬼和搗蛋鬼,這讓身為班長的他心裡多少有些慶幸。
他這幾天可沒少看到自己的幾位同學被屎尿齊流和暈船哭鬧的小孩,給弄得焦頭爛額……那幾個倒霉蛋到本土後分配的床位號,多半是要倒數了!
劉將軍已經說過了,所有少年軍官在船上的表現都要計入考核分,並在到達本土後根據文化考試和技能考核決定每個人的名次,而濟州島陸海軍少年軍校都實行按照名次分配床位號的制度。
所以判斷一位少年預備軍官的成績和前途,不用看別的,只要問他的床位號就行了。
真想快點到本土啊!
也不知道本土到底有沒有小萌姐說的那麼好……
高晟躺在吊床上,把雙手墊在腦袋下面,目光瞥見對面靠近舷窗的吊床上,一個身穿白色襯衣的少年沒有像其他五個人那樣睡著,而是正透過縫隙靜靜看著外面的星空,不禁低聲問道:
「……天明,你又在看星星了?是想念林老師了嗎?」
「不……我只是在思考。」
雲天明聞言,轉過頭,用一雙劍眉看了看高晟,又繼續看著縫隙外的璀璨星空。
「思考什麼?能跟我說說嗎?」
「……說了你也不會有興趣的。」雲天明頭也沒動一下,只是淡淡地說道。
「……嘿!不說算了!我也不想聽!」
高晟不滿地轉過身體,但心裡卻沒有真生氣。
對於雲天明寡淡的態度,他其實早就見怪不怪了,從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就知道這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傢伙。
雲天明是一個神童。
用林主教的話說,這是一個天才,值得重點培養。
甚至雲天明這個名字,都是林主教親改的,說很適合他。
但天才歸天才,在高晟看來,雲天明卻不像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少年,平時也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大人模樣,讓人不好親近。
好在高晟並不在意這些,他甚至有點欣賞對方的頭腦,因為在整個濟州海校,雲天明和他是第一和第二名的長期競爭者。
只不過他從來沒有在答題考試上贏過雲天明,只是偶爾憑藉團體活動和實操訓練的加分,在總分上超過對方。
高晟不明白,這樣一個適合研究神之真理的人,為什麼不留在濟州公學跟著老師們學習科學,而是選擇進入海校,還成了壓在自己頭上的討厭鬼。
「……你到底在思考什麼?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感興趣?」
沉默了一會兒,好奇心驅使著高晟側過身體,主動問道。
「……是關於林老師對我講的一個故事。」雲天明收回目光,頓了頓,靜靜看著高晟,「你想聽嗎?」
「說!」
高晟用一個字表達了他的急切。
「……講故事之前,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雲天明把手搭在柱子上,讓身體撐起來一點,認真地問道:
「你認為靈魂存在嗎?」
高晟一愣,點頭道:「當然存在!林老師不是主教嗎?如果靈魂不存在,他為什麼要為死者主持升靈儀式?」
雲天明似乎早就料到了高晟的回答,他又繼續問道:「那你覺得,靈魂平時是在我們身體的哪個部分呢?是腦袋,還是心?
或者你覺得,我們是如何用靈魂驅使我們的身體的?」
「嗯……」高晟回答不上來了,濟州海校的生物課是一節選修課,他只是死記硬背了一些基礎的知識,並沒有思考過這方面的問題。
「林老師對我說,我們的大腦是我們意識的存在基礎,所謂意識,就是大腦感知這個世界,並對刺激做出反應的……機制!
這就是我們說的靈魂!」
雲天明知道他不明白,解釋了幾句,然後又用一種不帶感情的語氣說道:
「林老師的那個故事,就是這個原理的延伸……我們知道,如果把植物的花折斷,再放進水瓶里,憑藉水分,花朵還能夠保持一段時間的新鮮。
以此類推,假設……我們斬下一個人的頭顱,取出他的大腦,再放進罐子裡,設法給大腦供血和其他所需要的養分,使得大腦能夠繼續保持意識。
如果將來的人研究出了這種科學……那是不是可以藉由各種刺激和幻覺,人為地主宰這顆大腦的喜怒哀樂?
就像南柯一夢那樣,讓他在虛幻中度過一生而不自知?」
高晟頭腦不笨,自然聽得懂這個故事,他瞬間想到一個可能,只覺得背後有些發涼,定定地看著雲天明,然後用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顫音驚道,「……天明,難道林主教他……他拿人……」
他想問林主教是不是已經拿活人試過了!
「……想什麼呢!」雲天明看他的表情,終於嗤笑道:「林老師就算要做,也會公開去做,不會藏著掖著……更何況,他對我說過,以我們現在的科學知識,根本無法實現這種實驗!
只是,林老師那時問了我一個問題,如果那是真的……才是大恐怖啊!」
「……什麼?什麼問題!」
看著雲天明那雙在黑夜裡仍熠熠生輝的目光和前所未有的嚴肅表情,高晟下意識地追問道。
雲天明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念了一段盤古經里的話。
「……勤行的人,不必忙於趕路,也要抬頭仰望星空,那裡,有我為你們準備的樂園!」
「你想過沒有,如果……我們,就是被放進罐子裡的大腦呢?
我們又該如何證明,自己真的存在呢?」
雲天明說完,就側過頭,繼續看著縫隙外面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