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靈魂激盪
砰砰砰！砰砰砰！
那是雙腿和地面撞擊的聲響，街頭演出正在演變為萬人演唱會，一個個盡情跳躍，放任熱血沸騰汗流浹背，用身體去感受旋律的脈搏，用靈魂去點燃音符的能量，耳膜之上能夠清晰聽到心臟撞擊的聲響——
久而久之，心跳似乎也和腳步重疊，碰撞出源源不斷的火花。
哦哦哦！哦哦哦！
那是肺里傳出來的吶喊，忘乎所以地、激情澎湃地嘶吼著咆哮著宣洩著，感受血液的沸騰和靈魂的顫慄，暫時把一切想法所有雜念全部拋到腦後，放任自己在音樂的世界裡遨遊，沉溺在自由里迷失自我。
聽，那是自己的聲音，把全部情緒好的壞的都宣洩釋放出來，丟一把大火，肆無忌憚地一股腦焚燒殆盡。
轟轟轟！轟轟轟！
這，則是整個世界天旋地轉的聲響。
一個，再一個。
沒有人能夠例外，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片人山人海，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就已經被捲入風暴里，心臟感受著腳底傳來的顫慄和震撼。
然後，臣服。
跳著唱著，喊著晃著，幸福和喜悅在眉宇之間綻放，歡快的笑聲在胸腔里轟鳴，似乎能夠感受到獵獵狂風在耳邊激盪，不需要翅膀也能夠飛翔。
卡米拉真的已經許久許久沒有如此快樂了。
工作，繁重而枯燥，她從骨子裡痛恨工作，儘管為了生計，她還是不得不朝九晚五日復一日地上班；但每天只有下班的時候才能夠喘口氣活過來。她想，全世界應該沒人喜歡工作，即使有人說喜歡，那也是自欺欺人。
愛情，她原本以為他們達成共識，平平淡淡就是真，沒有激情也能夠在行屍走肉般的生活里找到些許樂趣，但顯然，她錯了，比起遭遇背叛來說更糟糕的是，她開始懷疑自己，對人對事的判斷全部出錯。
生活，意外一個接著一個，似乎就沒有喘息的時刻，父親的腫瘤只是數不勝數挫敗之中的一個而已。
她有很多困惑，卻找不到答案。疲倦，憤怒，苦澀，甚至就連大聲宣洩怒火的力氣都沒有了。
長大以後才知道，原來生氣和仇恨也是需要力氣的，比愛情、比幸福需要更多能量，精疲力盡的日常讓生氣也變得艱難起來；久而久之，就這樣喪失反應能力，積極的也好消極的也罷，只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麻木而僵硬地繼續生活著。
似乎呼吸也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然而。
昨天和今天，卻不一樣。
準確來說，從昨天下午的谷底開始，事情就呈現出截然不同的面貌。
原來，生活還可以擁有更多。
原來，舒適領域之外還有一個廣闊世界。
原來，生命在抵達終點之前還有無數未知等待探索。
此時。此刻。
暫時忘記一切，甚至暫時忘記自己，把身體交給鼓點、把靈魂和心臟交給旋律，然後，擁抱自由。
「哦哦哦！哦哦哦！」
整個世界，一片轟鳴。
卡米拉能夠看到自己身邊的寶琳，兩個人都在燦爛地笑著歡快地笑著，互相撞擊肩膀互相搖頭晃腦，就只是——
放聲歌唱。
當視線再次望向前方的時候，她們現在終於能夠感受到樂隊成員的那種幸福了，真正地成為表演的一部分。
「哦哦哦！哦哦哦！」
高歌，依舊在繼續；而安森則再次演唱，把全場恢弘與絢爛演變為背景音樂，站在時間盡頭站在天涯海角，盡情高歌唱。
「聽那耶路撒冷鐘聲傳來，羅馬騎兵歌聲震徹山海，擔當我的明鏡、利劍和盾牌，我的傳教士屹立邊疆之外。」（注1）
安森環顧四周，看向觀眾，傳遞眼神，電光火石之間似乎能夠感受到情緒的交流和碰撞，心領神會——
攀升一個八度，歌聲高昂，氣場全開。
「只因一些緣由我無法釋懷，一旦你離開這裡便不再，不再有逆耳忠言存在，而這便是我統治的時代。」
高音，炸裂，情緒在巔峰完全釋放。
宛若疾風、宛若暴雨。
劈頭蓋臉地傾斜而下，顫慄從腳底如同電流一般竄上頭頂，腦海一陣轟鳴。
剎那間，有那麼一種衝動——
單膝跪地，頂禮膜拜。
不是因為樂隊而已，更多是因為站在時間洪流面前的謙遜和渺小，心潮澎湃之間，只能瑟瑟發抖。
然而，安森沒有再繼續飆高音，而是一個轉身，伴奏戛然而止；但同時，樂隊成員們的歌聲依舊在繼續。
「哦哦哦。哦哦哦。」
全場觀眾，也是一樣。
從喧囂的巔峰跌落下來，沒有伴奏、沒有樂器、沒有旋律，只有清唱，全場超過一千人的齊聲哼唱。
哦哦哦……
哦哦哦！
一切的一切，回歸原始，回歸到最簡單最質樸的模樣，僅僅依靠一把嗓音，演繹出最自然也最動人的旋律。
但這不是全部。
心臟，在撞擊；血液，在燃燒。
身體裡的震動和激盪，正在由內而外地傳遞出來，演變為陣陣歌聲；身體外萬眾一心的歌聲洶湧而至，將自己團團包圍，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感受能量的澎湃。
自己，也成為音樂的一部分。
「哦哦哦……哦哦哦……」
安森再次靠近話筒，以清唱為伴奏，溫柔而輕盈地再次歌唱，娓娓道來、徐徐傾訴，宛若洗盡鉛華、剝離光環，所有喧囂全部消失，孑然一身地站在世界盡頭。
「只因一些緣由我無法釋懷，一旦你離開這裡便不再……」
「不再有逆耳忠言存在，而這便是我統治的時代……」
唏噓，苦澀，落寞，卻沒有留戀，轉身揚長而去。
最後，落幕。
安森高高舉起右手，如同指揮一般畫上一個休止符。
停！
稀稀落落地，現場歌聲停下來，有些人早一點有些人晚一點，但終究還是陸陸續續地掐斷了聲音。
然而，依舊沒有人移動。
一個個靜靜地站在原地，氣喘吁吁，胸膛如同風箱一般劇烈起伏著，細細感受腎上腺素全面井噴的澎湃與沸騰，側耳傾聽——
安靜，一片安靜。
在靜謐里，那些喘息那些心跳那些熱血全部清晰可聞，靜靜傾述著內心的狂熱與感動，餘音繞樑，似乎依舊能夠在靈魂深處聽到安森的放聲高歌。
哦哦哦，哦哦哦。
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盤旋。
猝不及防地，卡米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潸然淚下，停也停不住，但不是悲傷也不是苦澀，而是幸福和喜悅，笑容在淚水之中綻放，她竭盡全力地吶喊出聲。
啊！啊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