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日以作夜
「卡！」
拍攝，再次中斷。
「抱歉，導演，再來一遍。」
NG的，不是導演，而是演員，準確來說，凱特-溫斯萊特。
最開始拍攝出錯的時候，演員還會向工作人員表示歉意，畢竟，每一次出錯的結果就是整個劇組需要推翻重來，牽扯範圍甚廣。
但一次兩次三四五次，在經歷第十四次NG之後，道歉已經失去意義，與其沒有誠心地道歉過後再次犯錯，不如全心全意投入拍攝之中，儘管結束這次煎熬，提高拍攝效率，這比任何道歉都更加有效。
更何況，看看時間，現在是深夜十一點，秒針分針正在一點點朝著午夜邁步——
一般來說，好萊塢和普通上班族一樣，朝九晚五、八個小時工作時間，一周五天，這是工會的官方規定。
同樣，和普通上班族一樣，規定是規定，工作時間之外的加班屢禁不止，加班加點工作的狀況數不勝數。
不過，暫時撇開加班不說，好萊塢和正常上班族的最大區別在於，工作時間的區間是可以隨時調整的。
朝九晚五可以調整為晚上時間，如果周五遇上節假日也可以調整為周末拍攝，這一點是非常靈活的。
眼前，就是如此。
整個劇組一直耐心等待天黑，準備利用自然環境的黑夜掩護完成拍攝，儘可能避免增加後期工作量，並且呈現出一個真實環境效果。
本來，在電影產業里有這樣一個專業名詞，「日以作夜」，就是在白天拍攝夜晚場景的意思；以此類推，在夏天拍攝冬天場景，在棚內拍攝野外場景，這就是電影造夢的一種側寫。
但「暖暖內含光」儘可能避免這樣的額外工作量，試圖呈現出環境的真實效果，不僅能夠幫助演員進入狀況，同時也能夠帶給觀眾更真實的感受。
所以，現在已經接近午夜，這些晝夜顛倒的貓頭鷹們也開始察覺到疲倦，然而，拍攝進度還是無法令人滿意。
老實說，整個劇組蜷縮在小小的公寓裡，暖氣充足，熱氣騰騰，當疲倦和溫暖在嚴嚴寒冬午夜時分相遇的時候，自然而然開始產生困意，眼皮開始無法控制地打架，一個兩個偷偷摸摸地開始掐大腿，試圖找回些許清醒。
於是。
片場的氛圍就變得慵懶散漫起來，演員們和導演都能夠感受到，無形的壓力悄無聲息地落在肩膀上。
凱特，沒有掩飾自己的懊惱，深呼吸一口氣，轉身回到廚房，等待導演的信號。
「開拍！」
克萊門汀展露一個笑容，端著兩杯酒精從廚房進入大廳，「兩杯頹廢藍。」
其中一杯遞給喬爾，另外一杯留給自己，克萊門汀站在喬爾面前，稍稍拉近距離，壓低聲音悄悄說道。
「一口悶，年輕人。」
喬爾略顯不自在地看向杯子，目測了一下酒精份量。
克萊門汀注意到了，「這樣勾引你比較自然。」
喬爾明顯僵硬住了。
克萊門汀沒有忍住，一下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克萊門汀搭住喬爾的肩膀，笑得前仰後翻，連忙解釋一番，「我只是在開玩笑。」
然而，話雖如此，笑容在嘴角完全綻放，克萊門汀卻一直在打量喬爾，身體微微靠近，不經意地碰撞在一起，顯得親密融洽。
喬爾也跟著笑了起來，笑聲在胸腔里洶湧激盪，視線略顯不自在地轉移開來。
下一秒，克萊門汀就推著喬爾的胸口，猛地往前一壓，喬爾一驚沒有站穩，整個人就跌坐在沙發上。
克萊門汀沒有停頓地跟著上前，順勢跨坐在喬爾的膝蓋上，空閒的左手攔住喬爾的脖子，深深注視。
親密，曖昧，帶著一點點攻擊性。
眼看著下一秒，似乎就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
喬爾抬起眼睛看向克萊門汀，「不對？」
克萊門汀長長吐出一口氣，也跟著搖搖頭，「不對。」
迤邐的氛圍頓時煙消雲散，兩個人都從角色之中脫離出來，安森和凱特雙雙轉頭看向鏡頭。
「我想我們需要重來一次。」
「這次的感覺還是不對勁。」
儘管話語不同，但安森和凱特兩個人達成一致，透過鏡頭看向後面的米歇爾-岡瑞。
導演看著兩位演員，深呼吸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輕輕吐出一口氣，用力揉揉臉頰，似乎差一點點就要把臉皮撕下來露出真面目一般，然後一臉掙扎地看向兩位演員。
「我們……不能再嘗試看看嗎？」
安森輕輕聳肩，「可以，當然。」
凱特也點頭，「沒有問題。」
安森，「但我們能夠感覺出來不對勁，你也能夠感覺出來不對勁，整場戲的感覺都不對勁，再繼續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
凱特深呼吸一下，「我知道大家都累了，一個兩個眼睛都睜不開了。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儘快完成這場戲的拍攝，讓大家儘快回去休息。」
安森搖搖頭，「不，現在最好的辦法是打開窗戶，讓冷空氣進來一些，否則整個房間就要充滿二氧化碳了。」
凱特欲言又止，她本來想說，這樣的溫度就是為了營造曖昧，但認真想想，安森是正確的，也就閉上了嘴巴。
此時看向米歇爾，一臉生無可戀，終究還是放棄掙扎，「卡。」
安森能夠察覺到米歇爾的挫敗感，不止導演而已，現場工作人員也一個兩個面臨挫敗感，他和凱特也不例外。
但是，表演就是這樣一回事，頻率和節奏不對就是不對，終究沒有辦法。
如果他們願意得過且過，那麼沒有問題，事情並不難，應付過去就好；但重點就在於，米歇爾不願意，凱特和安森也不願意——
儘管查理-考夫曼的劇本擁有揮之不去的強大力量，他們還是希望賦予電影更多魅力。
原本以為，他們對劇本和角色的分析已經到位，後續拍攝就會行雲流水一瀉千里；但顯然，表演不是這樣一回事，電影拍攝也同樣不是。
即使在正確的框架和脈絡之下，依舊每天每天都有不同挑戰，每一場戲可能都會面臨不同的狀況。
凱特深深呼吸一口氣，看向安森，重新復盤這一場戲，試圖調整一些細節，「我先把左手放在你的胸口，如果我用掌心去感受肌肉，你會不舒服嗎？」
「不，不會。」安森搖搖頭。
凱特繼續，「然後我用右肩去觸碰你的左肩，試圖鑽入你的懷抱里。這裡，我們需要視線交流一下嗎？」
安森，「順其自然。我認為，在這裡，克萊門汀的節奏和喬爾的節奏不一樣，所以不需要刻意安排，利用表演的錯位和生澀，能夠呈現更好的後果。」
凱特點點頭，「行。我會試圖再有攻擊性一些的。」
然後。
凱特看向米歇爾，「導演，再來一次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