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7章 情緒節點
全場，鴉雀無聲，埃里克已經忘記呼吸——
原來，這就是安森、希斯、瑞秋三名演員一直在討論一直在梳理的情緒脈絡。
三個人已經達成共識，因為凱勒勸阻湯米的動作，被湯米認為是凱勒放棄自己選擇埃文的信號，以至於激怒湯米，導致湯米產生同歸於盡的想法。
那麼，什麼節點？
三個人物三個獨立個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格和脈絡，卻在一個時間點完成交匯，引爆衝突。
三位演員需要做的，就是各自梳理表演的脈絡，並且找到這個交匯點，以各自的方式完成爆發。
然而，這個節點一直不對，要麼就是湯米的情緒轉折太早，要麼就是凱勒的後續動作契合不上，所以三位演員始終在調整在磨合，尋求完美爆發點——
一直到現在。
當湯米狠狠教訓埃文到一段落之際，湯米的怒火已經宣洩大半，他腦海里正在猶豫是否應該繼續還是就此作罷，卻看到凱勒絕望而脆弱的眼神牢牢鎖定埃文並且一再阻止他，這讓湯米的內心崩塌了。
也就是這一刻，湯米陷入了絕望。
而凱勒也捕捉到了這一剎那——
按照劇本的設計，這裡有一個明顯漏洞：
凱勒的報警時間。
在劇本里，埃文抓住空檔扭轉局面反過來毆打湯米，凱勒轉身摁下緊急通報按鈕招來了校園保安。
從場面來看，凱勒反而是為了阻止埃文毆打湯米。但時間點上，凱勒看到湯米準備打死埃文卻沒有報警，凱勒沒有來得及看到埃文失去控制準備打死埃文之前只是看到埃文扭轉局面的時候就報警了，所以，凱勒是什麼心態，純粹維護湯米嗎？
這，顯得怪異。
還是重新回到那句話，三個角色都有各自的情感脈絡，只有找到正確的時間點，才能把細節填滿並且讓三個角色都在強烈的情感衝突里變得完整。
於是。
他們在磨合，他們在尋找，他們在表演里互相摸索。
最後——
現場，萬籟俱靜，因為狂跳不止的心臟幾乎就要炸裂，因為天旋地轉之間整個世界化作一團混沌，衝擊和震撼一波接著一波停不下來，陷入癲狂。
鏡頭，跟著眼睛。
第一下，落在湯米身上。
他，淚流滿面，眼睛裡寫滿了痛苦、悲傷和絕望，仿佛在煉獄裡苦苦掙扎，卻滋生出一抹決絕斬斷所有殘念，瞳孔深處燃燒起一片肆意的瘋狂。
第二下，落在凱勒身上。
她，飽含熱淚，前一秒還在關切地注視著埃文，卻因為那雙眼神的強烈而猛地抬頭，然後就看到了湯米的瘋狂和絕望，拖拽她的心臟墜入深淵。
不——
凱勒試圖開口，卻慢了半拍。
心臟，高高上揚起來，並且伴隨湯米冷酷無情兇殘決絕揮舞砸落的棒球棍撞向地面，粉碎成無數瓣。
「湯米！」
凱勒絕望地嘶吼，卻在呼喊結束的剎那閉上眼睛——
不忍看，也不敢看。
猛地轉身，凱勒用盡全身力氣沖向校園內的電話亭。
衝刺。狂奔。
仿佛整個人燃燒起來一般，靈魂碎片散落滿地。
整個人往前一撲，撲向電話亭，摁下校園報警的按鈕，兩眼無神，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低聲呢喃。
「救命。救命。救命……」
她甚至忘記了哭泣。
猛地，再次轉身，凱勒卻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破碎成為無數瓣的心臟剎那間聚攏，掐斷了呼吸。
「上帝。」
……
那廂，埃文在喘息，在一片急風驟雨里試圖喘息。
然而，這不容易。
世界在旋轉、感知在崩潰，他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雙手和雙腳，整個腦袋腫脹成為西瓜那麼大，聲音和光影都在漸行漸遠，仿佛所有一切丟入攪拌機里。
他躺在地上，看不到湯米和凱勒的眼神，自然察覺不到湯米的變化，但他知道湯米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他需要反擊。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他，屏住呼吸，一直在尋找機會、一直在耐心等待，掙扎著抬起頭觀察湯米的狀態，尋找分神的剎那。
然後，出現了——
湯米明顯情緒波動，高高舉起棒球棍，整個揮舞的動作變大以至於身體右側的腋下和側面出現空檔。
機會。
他不知道這是否是最佳機會，但他已經不能再繼續等待下去。
也許，這就是唯一機會。
掙扎著、蜷縮著、搖晃著，埃文跌跌撞撞地站立起來，根本來不及反抗，側著身體直接撞向湯米暴露軟肋的右側身體。
緊密貼合。
砰。
湯米正準備發力，卻發現手臂底下的空檔被塞滿，身體重量宛若小山一般擠壓過來，破壞重心。
「見鬼！」
湯米試圖推開埃文。
然而。
埃文卻抓住湯米手忙腳亂的間隙趁虛而入打破平衡，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罐子，不管不顧地瞄準湯米的臉頰噴上去——
防狼噴霧？
不，不是，應該是雪花噴霧。
滋，滋滋滋。
一片雪花，蒙住湯米的眼睛，看似無害的雪花噴霧卻讓湯米眼睛一陣刺痛，連連後退試圖閃躲。
腳下一絆。
埃文跌跌撞撞地前沖，順勢一撞，宛若橄欖球里的擒抱一般，抱著湯米的腰部，兩個人同時倒地。
終於！
形勢逆轉！
埃文依舊虛弱依舊茫然依舊暈頭轉向抓不住重心，但搖搖晃晃磕磕絆絆之間，還是勉強抓住些許力量，騎在湯米身上，高高舉起拳頭砸了下去。
「你瘋了。」
「你瘋了！」
一拳，再一拳。
埃文持續不斷地把拳頭落在湯米身上，卻沒有什麼力量，宛若棉花一般，只是形成干擾繼續壓制。
這讓湯米冷靜下來，開始掙扎——
如同被壓在五指山下卻不甘寂寞蠢蠢欲動的孫悟空。
危險，危險！
混亂和動盪之中，埃文察覺到危險，於是緊咬牙關抓住重心，拳頭的力量和頻率明顯提升起來。
這次，埃文找到了重心，眼神里迸發出一抹殺氣，試圖用力量壓制住湯米的反抗，鞏固自己的優勢。
拳頭，以急風驟雨的姿態，拼命落在湯米的臉上。
然而，湯米不怕。
湯米用雙手擋住臉頰，儘管不能呼吸儘管無法反抗，但老實說，埃文想要用這樣的花拳繡腿壓制他，根本就是天方夜譚，眼前正在發生的一切讓他想笑。
荒唐。荒謬。可笑。
透過手掌，湯米以下往上地看向埃文，明明他如此狼狽、明明他落於下風、明明他無力抵抗，但他卻仿佛才是掌握主動權的那個人，輕蔑地看向埃文。
然後，笑了。
呵呵。
在他眼裡，埃文如同小丑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