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逃出紐約
傑克！
安森有些不太確定。
幾個月前，在紐約拍攝「貓鼠遊戲」的時候，他在街頭出手幫忙了一個少年和他的母親，逃脫家庭暴力的糾纏，但當時，他丟失了那個少年的身影。
一直到現在——
那，是傑克嗎？
「傑克！」
安森加快腳步追了上去，眉宇之間流露出一抹雀躍，卻看到那個少年慌慌張張地抓緊背包肩帶加快腳步，一邊逃亡一邊回頭，空氣瞬間就緊繃起來。
安森連忙緊急剎車，舉起雙手做出一個投降姿態。
「傑克，是我。」
那個少年看了安森一眼，匆匆回頭，然後又看了一眼。
此時，腳步終於停下來，那雙漂亮的眼睛突然就明亮起來，欣喜地看向安森，呼吸剎那間被掐斷。
一個停頓。
下一秒，少年就如燕歸巢一般沖向安森的懷抱。
砰！
猛地一下，少年狠狠抱住安森，仿佛用盡全身的力量，結結實實地用雙手牢牢擁抱著，喉嚨深處傳來低低的嗚咽。
安森被嚇了一跳，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幕的來臨，他下意識地就想要擺脫擁抱——
他還是不習慣擁抱。
但安森馬上就注意到少年微微顫抖的肩膀和聲音，如同被暴風雨淋濕的小狗一般，只是牢牢抓住救命稻草，這讓安森心一軟，不由輕嘆一口氣。
終究，安森沒有推開少年。
安森抬起右手，試圖安慰一下少年，但手掌卻懸浮在半空沒有能夠落下。
他無法想像少年到底經歷了什麼，無法想像少年是如何逃出紐約又如何來到波特蘭，無法想像少年是如何惴惴不安地擔心他的行蹤再次被父親發現。
但他知道自己曾經經歷過什麼。
當人生陷入谷底的時候，旁人無能為力也只能說一句「加油」、「一切都會好的」，這一份善意就是一點點溫暖；然而，有些時候，就是有那麼一些時刻——
「加油」，也可能成為一種負擔。
因為加油也需要精神需要體力，但某些時刻卻連抬頭仰望星空的力量也沒有，不想也無法加油，那些鼓勵的話語反而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在那些至暗時刻里，在那些崩潰陷入絕望的時刻里，他需要的不是一句「加油」，就只是一個陪伴就好。
當他終於擁有力量抬頭的時候，能夠看到一個默默守候在身後的身影，讓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面對那永遠看不到盡頭的漫漫長夜，這就已經足夠。
眼前，也是如此。
所以，安森輕輕抬起的右手，終究沒有落在少年的肩膀上。
如果他需要一個擁抱，那麼安森就等候在原地給予他一個擁抱。
一個擁抱，那麼短又那麼長。
反而是少年意識到動作的不妥，手足無措地鬆開雙手，淚眼婆娑地抬頭看向安森。
「抱歉，我，呃，我不應該，我只是……我就只是想抱抱你。」
安森知道，他全部都知道。
於是，笑容綻放，「我就在這兒。」
少年一愣，看著安森鼓勵的笑容，再次一個上步撲進安森的懷抱里，緊緊地，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安森。
低頭看著個頭僅僅到自己肩膀的少年，瘦弱的肩膀單薄卻倔強地挺起來，明明沒有傷口卻仿佛依舊可以看到生活留下的痕跡。
但是——
不管如何，他們終究還是逃出紐約了，這是好事。
終於，少年再次鬆開懷抱，抬手胡亂擦拭臉頰上的淚水，努力展露一個大大的笑容，眼睛閃爍著明亮的光芒。
連帶著，安森的嘴角也跟著上揚，「你現在在這裡上學嗎？」
少年重重地點點頭，「我們離開了紐約。我和媽媽。」少年有些拘謹地撓撓頭，「我們一路流浪一路逃亡，擔心……擔心他追上來，最後來到了波特蘭。」
「本來，我想去洛杉磯的，但洛杉磯太顯眼了，我擔心暴露行蹤……媽媽說，波特蘭就很好。」
寥寥數語，根本不足以描繪事情背後的驚濤駭浪。
特別是少年的母親。
安森知道，對她來說下定決心離開那個家庭需要多大勇氣。
當暴力成為一種習慣，久而久之，她甚至會開始相信，這就是自己應得的下場，一切都是自己的命運，喪失了逃跑的勇氣，不敢離開也拒絕離開，放任自己在煉獄裡煎熬，就好像捆綁在駱駝身上的繩子一樣。
幸好，她終究還是逃出來了。
「做得好。」安森說。
少年微微抬起頭，眼眶不由再次泛起淺淺的淚光，「嗯。」他用力地點點頭。
安森，「怎麼樣，中學是否和你想像的一樣美好？」
一說到這個話題，少年馬上就如同跳豆一般蹦蹦跳跳起來，「當然，當然當然當然，事實上比我想像的更好，上帝，我喜歡，我喜歡這裡的每一秒鐘。」
「伱知道我們上次化學課的時候真正地做了一次實驗嗎？」
「數學很難，真的很難，我用全身上下的每一根骨頭痛恨數學，但我們數學老師真的是一個有趣的紳士，我喜歡他說宇宙時候的樣子，他說如同想要成為天文學家或者太空人，那就必須學好數學。」
「天吶，上帝為什麼要給我這樣的試煉。」
「啊，啊啊啊，學校下個月會排練一出莎士比亞，那可是莎士比亞，我想去試鏡看看，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
吧啦吧啦。
安森沒有打斷少年，只是看著那張青春洋溢的臉龐重新找回喜悅和幸福——
對呀，中學，那就應該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齡。
噼里啪啦說了一堆之後，少年窘迫地撓了撓頭，「啊，抱歉，我好像太多話了。」
「哈哈。」安森笑了起來，「所以，這就是你夢想的生活嗎？」
少年用力點頭，滿臉喜悅。
對其他孩子來說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卻是他的全部願望。
安森心底吐出一口氣，「所以，現在有新的夢想嗎？」
「太空人！」少年瞪大眼睛，那雙清澈的瞳孔里全部都是對未來的期許和希冀，但馬上就害羞起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安森握拳，「當然可以。在你這個年齡，想要成為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哪怕別人說你不切實際也沒有關係，如果現在不做夢的話，那什麼時候做夢呢？」
長大以後，他們會被現實一點一點磨平稜角和鋒芒，變得平庸而普通起來，不斷說服自己這就是成長；但現實卻是，這是自我的消亡和個性的泯滅，然後他們就再也找不回曾經閃耀的自己。
如果還有夢想，那就應該敢於做夢。
瘋狂一點也沒有關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