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堂屋之後,張坤甚至直接出了院牆,在大門口,看著兩個目瞪口呆望著他的醫生和護士,張坤點了點頭,便徑直穿了過去。
走過田埂,然後慢慢來到不遠處一個小山包上,望著百米外左右的王康家院子,張坤在田基上坐了下來。
「您說,這樣就可以了嗎,乾娘?」張坤望著院子,低聲道。
一直飄在張坤身旁半空的乾娘莊珍雲,也遙遙望著遠處自己的家,想了想,然後笑著道:「應該差不多了,康那孩子,雖然平時有點犟,還有點牛脾氣,但卻是最聽我和他爸的話,應該可以的。」
「而且,這是我最後一個請求,他會好好考慮的。」
「呵,那傻小子還以為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以為乖乖的陪在我面前,就能讓我覺得,他會安生的過一輩子?」
「可是,知子莫若父母,我還能不知道他肚子裡那點花花腸子?」
「他們當兵的啊,都是一個脾氣,直腸子,沒那麼多彎彎繞繞,從來信奉的就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更別說,殺父之仇了。」
「只是因為還有我這個拖累在,所以一直讓他沉默著。」
「康不喜歡麻煩別人,所以,他不會把我交給別人照顧,照顧一個老太婆,很辛苦的。」
「他也不喜歡麻煩國家,所以當初他爸出那檔子事的時候,在部隊裡,他一個字都沒提起,只是自己默默申請退伍。」
「雖然如果把那件事上報的話,部隊一定會給他一個結果,但康沒有這麼做。康曾經說過,好像是有個什麼軍地矛盾,我也不是太懂,反正就是,如果交給部隊處理的話,多多少少會給國家添加一點麻煩。」
「所以他想自己解決,如果一切按照那傻小子的設想的話,等到我這個老婆子歸天的時候,就是康報仇的時候。怎麼報仇?殺人償命。」
「多麼簡單的四個字,可是,不能讓他這麼做啊。」
「現在是法治社會,殺人,要償命的。在法律面前,他可不管你曾經是不是英雄。」
「那傻小子,從他居然一直沒有催過那法院判定的六十萬賠償款我就知道,他從一開始就抱著這樣的心思。」
「對他來說,錢什麼的從來都不重要,因為,在康的心裡,在我這老婆子死後,那個胖子也就是必死之人了,和一個死人還計較這麼多幹什麼?」
聽著旁邊乾娘仿佛滔滔不絕的話語,張坤卻突然想起,第一次和王康見面的時候他曾經說過的話。
「是,我可以無聲無息的衝到那該死的胖子家裡,讓他在無聲無息中死亡,我是幹這個的好手。可是,你絕對不要低估現在警察的辦案能力,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如果這麼做的話,唯一的結果就是被通緝,也許以我的能力,警方想要抓住我會比較困難,但我也將變成有家不能回,終生漂泊,最好的結果就是我逃出國,然後在異國他鄉過上新的生活。」
「可是,我媽呢?我這麼做的話,我媽怎麼辦,她已經沒了老公,我不能讓她再沒了兒子。」
是了,從當初這句話就可以隱隱看出,王康恐怕一開始就有著如乾娘所說的計劃了。
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報仇,只是不希望乾娘剛沒了老公,又馬上沒了兒子。
那麼換句話說,就是等乾娘不在了,王康沒有了顧忌,就能去做一些他一直想做的事了。
如果真的讓王康放手去乾的話,那未曾謀面過的胖子,應該就真的死定了。被一個兵王級的刺客盯著,那胖子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王康殺的。
而最後,王康恐怕也難逃國家法律的制裁,即使……他曾經是英雄。
「所以,您想給他一個新的目標。」張坤望著遠處王家小院。
「恩,給他找點事做,讓他努力當一個將軍去,也許過的幾年,他的仇恨就能淡忘一點,胸中怨氣下來後,也許就能更冷靜的思考問題了,畢竟用他的命去和一個混蛋的命換,太不值得了。」乾娘輕聲回道。
「可是,真的可以嗎?」張坤低聲道。
乾娘沉默了一會,然後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這已經是我所能做到最好的了,所以……。」
乾娘低下頭望著坐在田基上的張坤:「如果康還是不能放下心中的仇恨,想要去做一些事的話,到時候,你要幫幫他。張坤,我知道,你能做到的。」
張坤抬起頭,望著依舊一副老態的乾娘,只是那雙原本白蒙蒙的雙眼,此時卻已經恢復,顯得炯炯有神。
張坤臉上露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我會的,乾娘。」
說完,張坤沉默了一會,望著乾娘莊珍雲的笑臉,然後低聲道:「對不起。」
乾娘一愣,隨即望著張坤笑道:「這幾天,你都和我說了多少次對不起了?」
「這事和你無關,雖然我走的時候康沒能在身邊,但這世上從來都是有得便有失,有失便有得,就好像老天奪走了我的眼睛,卻給我更好的聽力一樣。」
「我走的時候,康沒有在我身邊,但是卻有你啊,你看,在我生命的最後關頭,還能有你這樣一個乾兒子,想想,也很不錯的啦。」
「所以,不要再說對不起了,如果,真想幫幫我的話,幫我多盯著點康,不要讓他做傻事。」乾娘輕聲道。
「嗯。」張坤點了點頭。
不過這時旁邊另一個半透明身影卻是悶哼著怒聲道:「可是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王康為國家出生入死,槍里來火力去的,結果卻被自己所保護的人在背後捅了一刀,如果真這樣的話,以後誰還會來當兵,誰還會來保家衛國。」
「張坤,我給你個電話,你把這件事捅到蘭州軍區政治部去,我就不信了,出了這樣的事,部隊就真的不管。」
聽到卓強的話,張坤沉默著,過了一會,張坤慢慢搖了搖頭:「不,這件事由我來解決,這是,我欠他的。」
張坤慢慢站起身,拍去了褲子上的泥土,然後最後望了一眼王康家所在的方向,轉身離開。
「那個誰不是覺得自己有錢嗎?所以可以視人命如草芥。」
「既然這樣,我要他傾……家……盪……產。」張坤臉色鐵青,雙眼通紅,兩拳緊握,渾身上下仿佛充斥著無邊怒火,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將最後四個字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