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易如反掌
顧月容趕路多日,星夜兼程,本就極為疲倦。💝✌ ❻➈𝓼ђǗⓍ.𝓒𝕆м 🐜💎
遭遇僧人襲擊,被打成重傷,更是僅憑一口心氣強行堅持。
她在看到白眉白髮的面龐後,似乎意識到自己已經由危轉安,緊繃的精神鬆懈下來,當場便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
當顧月容再度醒來,已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
徐徐涼風拂過面龐,萬里晴空映入眼帘。
她起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由繚繞雲霧鋪成的雲床之中,前端還有幾匹雪白靈馬,鬃毛似霧氣飄散,正拖著這軟綿雲床,在天際之上奔馳。
先生亦在前方駕馭靈馬。
顧月容從背後望去,見先生束起墨發,不見半點白色的痕跡。
就仿佛她先前所見到白眉白髮,乃是錯覺。
「先生?」
「你醒了。」
先生放慢馬速,與雲床平齊。
他語氣平靜,似是早已察覺到她的甦醒。
「我得知巴州之事,又收到你的傳信,猜測佛宗可能會安排僧人阻止你歸家,兼程趕來,可惜終究遲了半步。」
「伱傷勢太重,骨骼碎裂,我又不擅長治癒之法,只能穩定你的傷勢……多半要月余時光,才能基本恢復。」
「若要快速痊癒,得等我們抵達巴州,請醫宗修士出手。」
顧月容寄信時,寫明了時間與當時所處的位置。
再加上她焦急的心態,必然會全力趕路,將靈馬的能力發揮到極致。
江賀知道她的靈馬品種,因而可以大致推斷腳速耐力,剩下的就是單純的數學問題。
稍稍推算一下,便能直接趕來與她匯合。
只可惜,還是遲了片刻。
如果不是震懾住了那名妖僧,即便趕過來,也只能看到顧月容的屍體。
聽到先生的話,顧月容卻是有些慚愧。
「怪我自己亂了心神,只想著儘快歸家,沒能靜下心來思考。」
「若是變換一下路線,未必會遭遇僧人阻攔……」
不過,事已至此,再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她艱難起身,納頭便拜。
「多謝先生出手相助!」
顧月容並不只是感謝江賀救下她的性命,同時,也是感謝他願意出手,幫助她的家人——
要知道,僅僅是她要前往巴州,都遭遇了佛宗的截殺。
更何況是名震天下的巡天布衣?
無論他是否要插手巴州之事,僅僅是出現在這裡,本身就已經代表了相應的態度。
一封書信,萬里相助。
這讓她無比感動,已經逐漸絕望的心裡,也重新湧現出希望。
江賀卻是微微搖頭。
「紅塵苦海,人難自渡。」
「我等既然同渡苦海,面對劫難之時,也理當互相攙扶。👤💝 ❻❾รн𝓾ⓧ.¢𝕆𝐦 💀👹」
「若此番遭遇佛宗迫害的,不是你、不是顧氏,而是我。」
「你莫非就不會出手了麼?」
聽到先生的問題,顧月容心中自然湧現出答案。
她既然能行走江湖十餘年,對陌生之人施以援手。
當先生面對危險時,自然也會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站在他的身邊——
就像如今這般,即便對於佛宗來講,她的力量是如此微不足道,也不會有半點遲疑。
驀然間,她心頭有所領悟。
幾日前便縈繞在心頭的迷惑,也似天光乍現,瞬間消散。
或許她渡不了家人,也渡不了自己。
但她也並非只有自己。
這天下有先生,有陳姐姐,有李叔,有越來越多志同道合的人,正逐漸走到她的身邊。
或許他們現在尚且弱小。
可在不久的未來,他們也將成長起來,成為江湖上舉足輕重的人物。
到那時,即便她一時失足,沉淪苦海。
亦會有眾多渡者,如先生這般伸以援手,將她重新拉回。
紅塵渡者……
既是引渡世人,亦是同舟共渡。
「多謝先生教誨。」
顧月容心頭陰翳盡散,再度展露笑顏。
甚至,就連心思也活絡了起來。
「對了,先生,您先前的樣貌……」
「白髮?」
江賀隨口道。
「那是我最初化形時的樣貌,可對於行走紅塵而言,太過惹眼。」
顧月容自然知道先生的真實身份,她甚至還聽說過,先生真身乃靈獸白狼。
不過,她從來沒有產生過異樣的想法。
小白走失之時,也不過六七歲年紀。
先生談吐不凡,又學富五車,更掌握了諸多神妙之法,即便看上去年輕,少說也有幾百上千歲了。
二者天壤之別,根本聯想不到一起去。
此時,她聽到先生所言,不由回想起先前的畫面。
那白眉白髮的俊美側顏,不知何時銘刻在了心底,清晰可見。
「……先生所言極是。」
她向後躺下,借雲霧遮住了泛紅的臉頰。
……
若是江賀自己,全力奔襲之下,幾個時辰便能抵達巴州城。
即便是帶著顧月容這個病患,藉助召喚出的雲鬃繪馬之力,也只花費了半日時光。
他抵達巴州城時,並沒有掩蓋自身氣息。
反而主動令群馬齊鳴,響徹天際。
伴隨白馬雲轎落於城中,化作煙雲散去,幾道驚人氣息緊隨而來,踏空落地。
「顧兄!」
「陳兄!」
江賀與來者見禮,四目相視,哈哈一笑。✌♖ 6❾𝕊нⓤχ.ⓒ𝓞𝓜 ✌🐟
雖說這十年來,他並沒有踏足帝州,卻也跟當年的福山、陰江城官那般,在巡行天下的時候,結識了不少朝廷官員。
這些朝廷官員大多性情豪爽、秉公行事,如此方能與他意氣相投。
面前這位來者,亦是其中之一。
多年前,江賀跟他一起在興州破獲大案,因此立功,再加上其實力不俗,底蘊已足,隨即步步高升。
如今已是一州之官,替洛帝牧守巴州。
故人見面,本就令人欣喜。
更何況,二人現在都已今非昔比,自是談興極佳。
可惜這裡並不是聊天的地方,二人稍稍敘舊,約好今晚詳談,很快便聊起了正事。
「顧兄此番前來,是為了世家一案?我正好睏擾於此,有了顧兄的幫助,一切定當水落石出。」
陳州牧難掩喜色,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顧月容。
他已經叫人去找醫修了,只是對這位沾染血跡,面色蒼白,勉力壓制傷勢的女子的身份感到好奇。
「這位是?」
顧月容雖略有名氣,但還不至於跟江賀一樣,達到幾乎靠刷臉就能吃飯的程度。
她此前並未見過這位陳州牧,聞言勉強行禮,答道。
「在下顧氏之女,顧月容。」
「我正是收到她的信件,方才得知巴州之事……她在歸家之時,遭遇賊人截殺,若我遲到半步,便會身死當場。」
江賀補充道。
「襲擊她的賊人,施展了佛門妙法如意隨心,乃佛門僧人。」
顧氏之女,遭遇僧人截殺?
陳州牧聽聞過顧家之女的樂善好施之名,她身上傷勢無法作假,顧兄也不可能矇騙於他。
一時間,怒從心起,轉身看向身旁的僧人,咆哮開口。
「這就是佛宗的行事之法?!」
「如果不是顧兄出手,你們繼一夜屠光黎氏之後,是不是又要殺死這名顧女俠,告訴我她已墮入邪道,你們在為民除害?!!」
「……」
這名僧人是佛門的白骨羅漢,六階強者,負責跟進黎氏一案。
他跟在陳州牧身邊,此時卻被噴了一臉口水,啞口無言。
如果真的殺了顧月容。
哪怕陳州牧心中不忿,人已死,也無法再做什麼。
誰想到,這女人運氣竟然這麼好,被人救了下來。
這麼一來,解決變數的行為,反倒成了變數。
說起來……
白骨羅漢心頭一動,無視口水,望向江賀。
「本座並不知曉此事,應當是有僧人嫉惡如仇,過於剛正,看不慣顧氏所為,所以才被怒心所惑,犯了嗔戒。」
「幸好有顧巡天,阻止了他。」
「不知那人如今在何處,本座必定嚴懲於他,讓其面壁百年……」
「顧巡天你難道……」
「你還有臉問?!」
口水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把白骨羅漢的話逼了回去。
陳州牧的咆哮之聲,震得沿街窗戶都在顫抖。
「你們佛門直接滅人滿門,還自稱為民除害!」
「如今這惡徒,截殺百姓、襲擊官府之人,此等膽大包天之輩,自然是當場擊斃!!」
「你難道還有異議?!」
陳州牧鎮守巴州,卻讓佛門在一夜之間,把黎氏滅門。
對於不知情的百姓來講,這是拍手稱快的好事。
但是,對於陳州牧來講,卻是極大的失職,得知此事之時,險些氣炸,顏面無光。
偏偏佛宗後續又拿出諸多證據,證明黎氏乃至顧氏等各個世家,似乎真的墮入邪道。
讓他無從下口。
如今總算是找到了機會,宣洩了一下這些天的怒火與憋悶。
「顧氏之女似墮入邪道、顧白也只是布衣,不是官……」
白骨羅漢還想辯解,看著陳州牧愈發不善的眼神,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憋了回去。
唯有心中,仍然憤憤不平。
明明是他佛門僧人被殺,怎麼整的跟罪大惡極似的。
至於什麼顧氏之女,不還沒死麼。
一旁的顧月容,面色雖然蒼白,雙眸卻是愈發明亮。
原本在她心中,佛宗乃是遮天蔽日般的龐然大物,實力達到六階的佛門羅漢,更是令她望而生畏的強者。
但此時,先生只是帶她來到了這裡,講述了前因後果。
並未添油加醋,也未煽風點火。
州牧大人便挺身而出,怒斥佛門——後者還唯唯諾諾,不敢還口。
這與她的想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時間,佛門在心中形成的龐大陰影,無聲破碎。
先生與州牧大人的身影,愈發高大。
顧月容想起了先生昔日說過的話——
「縱然邪祟勢大,可這天下,依舊是正道的天下!」
白骨羅漢知道由於清理黎氏之事,導致陳州牧心中對佛門產生了反感,又有顧巡天在旁,助長了他的氣焰。
索性站在一旁,閉口不言。
讓陳州牧跟顧巡天占據一時的便宜,那又如何?
真正觸及佛宗隱秘的黎氏,已經被第一時間滅掉,這世上不會再有人知道我佛的真相。
什麼布衣巡天,再是斷案,又能如何?
還能給從死人嘴裡撬出秘密不成?
他甚至都不可能救下顧氏那些小魚小蝦!
佛宗已經給他們貼滿了「證據」,想要將這些「證據」推翻,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即便做到了,大不了再捏造一些。
而就在州府斷案的時候,各地佛寺也在暗中傳播流言,讓更多人知道這些世家的罪惡,一同聲討!
當所有人都知道,這些世家明明墮入邪道,卻被官府庇護,試圖為他們翻案的時候……
佛寺再挑動一下情緒,引爆輿論。
官府迫於壓力,必然會將這些罪人處死,以平民憤。
屆時,什麼布衣巡天。
不過是沽名釣譽的徇私之輩罷了。
白骨羅漢心中冷笑,卻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不知這神妙靈獸的肉,嫩不嫩。
……
白骨羅漢徹底沉默,陳州牧只覺無趣。
醫宗修士很快趕到,以妙法替顧月容處理傷勢,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便令其傷勢痊癒,面色好轉。
這般神奇的治癒之力,也讓江賀心動不已。
治癒妙法的效用簡單明了,實用性卻絲毫不比妙筆之法低,二者各具特色。
佛宗道門之所以萬世長存,也跟他們都擁有類似法門,並且願意為平民百姓使用有關。
江賀打算找機會學一學。
救治完畢,顧月容求得陳州牧允許,歸家探親。
江賀則跟著陳州牧來到了州府,商討案件細節。
白骨羅漢倒是想跟上來,卻吃了閉門羹,拂袖而去。
入了室內,遣退左右。
陳州牧立即問道。
「顧兄,對於此案,你可有錦囊妙計?」
江賀沒有回答,反問道。
「陳兄認為這些世家,並未涉及邪道,而是被冤枉的?」
「自然。」
陳州牧點了點頭,皺眉道。
「若只有黎氏一家,我或許會因為這些禿驢擅自行動而生氣,卻也不會太過懷疑。」
「可是太多了。」
「涉及到五六家本地豪門,以前那些州牧、城官又不是瞎子,怎會一點察覺都沒有?」
「可這些禿驢翻出來的證據又太多太完善,顯然是有備而來。」
「我倒是驗證了幾個有誤的,卻也無關大局,才僵持不下。」
江賀微微搖頭。
對面潑髒水,自己洗衣服……
這怎麼洗的乾淨?
而且,這世家之案的下面,是足以毀滅洛朝的巨大地雷。
別說佛宗,他也不希望在這個時候將其引爆。
既不能被牽著鼻子走,又不能輕易引爆大雷。
這般棘手的局面,就算是江賀,也很難有正常辦法解決。
所以,他準備直接掀翻案桌。
根本不玩什麼花里胡哨的破案解密,而是以最堂皇的大勢碾壓,救下顧氏等世家。
然後,請幾位屠殺了黎氏的羅漢,往生極樂。
江賀開口說道。
「陳兄明日升堂斷案便可。」
「此案不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