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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距離競賽還剩下一個月時間的時候,阮眠突然對考試出現了極度嚴重的牴觸情緒。

  一連三次摸底考,都掉到了班級末尾,這讓把她當種子選手培養的老師們嚇了一跳。

  以前不是沒出現過這種情況,老師們緊急開了小會,請了專門的考前心理輔導老師,給她聽了以前參加競賽的學長學姐們的心得。

  總而言之,能做的努力都做了,可阮眠的狀態始終沒能調整過來,為此,周海特意給她放了幾天假。

  「這幾天呢,你隨便玩,把學習和競賽的事情先放到一邊。」

  周海也怕她狀態一直這麼差下去,開導道:「反正千萬別有壓力,也別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壞想法。」

  阮眠垂著眸,深呼吸了下,「我知道了,謝謝周老師。」

  安慰的話說再多也是徒勞,這種時候只能靠她自己去緩解,周海沒再多說,只讓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阮眠沒回教室,空著手就離開了學校,在校門口隨便上了輛公交車,坐在車裡晃晃悠悠。

  別人都以為她是壓力大緊張才導致這樣,可只有阮眠自己清楚,她不過是不能面對競賽結束之後陳屹要出國的這件事。

  她心裡過不了這個坎。

  那天下午,阮眠坐的公交車幾乎跨越了大半個城市,夜幕來臨時,她扭頭看向窗外,眼淚掉的無聲無息。

  晚上八點,公交車在某個站點停下,阮眠從車裡下來,沿著熱鬧又熟悉的街道走了很久。

  放假的那幾天,阮眠關掉了手機也沒有回平江西巷,而是陪著奶奶住在南湖家園。

  一天下午,住家阿姨去超市買晚上的火鍋食材,阮眠陪著周秀君坐在房間曬太陽。

  冬日午後的陽光帶著薄薄一層暖意,阮眠盤腿坐在鋪著絨毛毯的地板上,手裡撥弄著一個已經磨損到掉色的魔方。

  躺在床上的周秀君看完半集電視劇,抬手關了電視,掖了掖手邊的被子看著阮眠,「眠眠。」

  「嗯?」

  「心裡有事啊?」

  阮眠手裡的動作一頓,扭過頭來,笑了笑,「沒有。」

  「跟奶奶面前還瞞什麼。」

  周秀君說:「你來的這幾天,話也不多,一坐下來就發愣,這不是心裡有事還能是什麼?」

  阮眠垂著眸,手指無意識摸著魔方。

  周秀君嘆了聲氣:「你的性子和你爸如出一轍,遇到什麼事情情願爛在肚子裡,也不肯說出來,但是眠眠,你要知道,人這樣活著是很累的。」

  阮眠抿了抿唇。

  周秀君說:「那讓奶奶猜猜是不是在學校碰上什麼事情了?

  是被老師罵了還是考試不如意?」

  「……不全是。」

  考試不如意是事實,但追根究底問題還是出在人身上,阮眠背靠著床沿,抬頭看向窗外的高樓大廈,像是找到了一個傾訴的口子,慢慢說了起來。

  說遇見說喜歡,也說放棄和選擇。

  她說的顛三倒四沒有頭緒,周秀君卻聽得明白,一下子掐住她心裡所想,語重心長道:「如果真的放不下,那就堅持下去,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或許過不了多久,你就會遇見別的人。」

  阮眠盯著地板的縫隙不吭聲。

  周秀君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以後的路還長,現在就選一條讓自己不那麼難過的路繼續走下去吧。」

  阮眠想了很久,才低低的「嗯」了聲。

  晚上吃完飯,阮眠將關了幾天的手機開機,短暫的停頓後,手機里突然湧出一大波消息和電話。

  她一條條看完,挨個回完又關了手機。

  那天晚上,阮眠難得睡了一個好覺。

  次日醒來,她陪周秀君吃完早餐,決定提前回學校。

  從南湖到八中有將近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阮眠到學校的時候上課鈴早就敲響,吳嚴站在校門口,瞧見她,什麼也沒說,擺擺手讓她快進去。

  阮眠快步走了進去,拐彎的時候,她扭頭看到吳嚴攔著幾個遲到的學生不讓進。

  那天是周三,平城氣象局發布了大雪預警。

  阮眠回到教室,座位還是走之前的樣子,攤開的物理書,堆成小山的草稿紙和試卷。

  傅廣思在嘈雜的讀書聲中湊過來問了句:「你怎麼進來的?」

  「走進來的啊。」

  「吳嚴沒抓你嗎?」

  「沒,他還讓我走快點。」

  沒有人在意她這幾天的缺席,好像一切都如常,沒有過分的關心也沒有八卦的打探。

  晚上還有競賽班的課程,阮眠難得和陳屹同行,下樓的時候,陳屹從包里翻出一沓試卷遞給她,「這幾天考試的卷子。」

  阮眠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陳屹「嗯」了聲,迎面上來幾個其他班的同學,樓梯間狹窄,他走快了兩步,空出左邊的位置讓別人通行。

  他單肩掛著書包,走在後面的阮眠看見上面的拉鏈系了一個類似於平安符的掛件。

  只是當時的她一心只看得見眼前人,並未在意這個細節,匆匆收回視線,快步跟了上去。

  競賽班的上課時間延長了半個小時,前兩個小時考試,剩下的時間用來分析特殊題型。

  十點鐘下課,阮眠和陳屹被羅老師叫去了辦公室,沿途路過一長段走廊,阮眠才發現外面下雪了。

  淅淅簌簌的雪花飄落進來。

  到了辦公室,羅老師重提考前如何調整心態問題,老生常談了十幾分鐘才放人走。

  那時候學校里人已經走得差不多,道路兩側的路燈昏黃黯淡,雪花在光影里起伏。

  出學校碰見賣烤紅薯的攤販,陳屹停下來要了幾個,等打包好,他遞了一個給阮眠。

  阮眠愣了下,心跳在叫囂。

  她伸手接了過來,聲音帶著克制之後的平靜,「謝謝。」

  陳屹說不客氣,提著剩下的往前走。

  阮眠小跑著跟上他,拿在手裡的紅薯散發著滾燙的熱意,將她惴惴不安的心安撫。

  等走到巷口,陳屹瞥見沒什麼光亮的巷道,收回了原本繼續往前走的腳步,轉身和女生一起朝里走。

  阮眠的視線落在地上,聽著兩個人此起彼伏的腳步聲,像是沒話找話:「……你不緊張嗎?」

  「什麼?」

  「考試。」

  「還好。」

  陳屹扭頭看過來,光線昏暗,什麼都看不清。

  他想起她之前幾次的失利,問了句:「你是因為緊張才沒考好的嗎?」

  阮眠咬了下唇角,「差不多吧。」

  陳屹像是笑了聲,「緊張什麼,就算考不好也還有高考,再不濟出國也行啊,路很多,就看你怎麼走了。」

  阮眠點點頭,想起他看不見,又嗯了聲問:「……那你出國之後,還打算回來嗎?」

  這時候正好走到光亮處,男生回過頭來,笑得肆意明朗,帶著意氣風發的少年氣。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