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女人的命留下嗎

  「世子,老奴該死。」

  就在蘇嫿思考男人身份時,周嬤嬤開口了。

  蘇嫿恍然大悟,原來是世子,怪不得敢殺嚴驍。

  京城皇親國戚不少,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位侯爺的世子。

  周嬤嬤捂著眼睛,繼續道,「老奴姓周,這小蹄子是老奴負責調教的,平日就好吃懶做,不懂事,老奴說一句,她能頂十句!」

  「今日是她掛牌之日,老奴念她年紀小,可憐,讓她好好表現,給她找位好主顧。」

  周嬤嬤身子往後躲了一下,語氣委屈又無辜,「也不知道老奴哪句話沒說好,得罪了她,小姐脾氣一上來,不僅辱罵老奴,還拿簪子戳我,眼睛都快讓她戳瞎了。」

  她捂著眼睛,左右擺了擺身子,「您看,老奴身上到處都是讓她戳的血窟窿,腿都快被她踢瘸了!」

  蘇嫿瞪了周嬤嬤一眼,好一個顛倒黑白的巧嘴。

  她撩開袖上的輕紗,露出青紫遍布的手臂,水眸中的淚珠,一顆一顆,止不住地往下墜。

  「大人,她說謊,這些都是她掐的,打的。」

  「手臂、後背,腿上,全都有,除了臉上,我身上沒幾處好皮!」

  蘇嫿原本就生的白,又被家裡捧在手心嬌養了十六年,細皮嫩肉的。

  手臂上的青紫有深有淺,新傷舊傷疊在一起,看著觸目驚心。

  幾位嬤嬤看了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太慘了,竟然如此虐待一位姑娘,蘇小姐跑進這間屋子,怕不是要投湖自盡。

  周嬤嬤牛眼圓瞪,嘴巴微張,有些慌了。

  她沒想到,這小蹄子當著世子的面還敢跟她頂嘴,還敢撩開輕紗,露出手臂給男人看。

  靳珩唇角原本噙著一抹冷笑,聽著這位滿臉橫肉的周嬤嬤,控訴蘇小姐的「罪行」。

  待看完她手臂上的傷痕,靳珩唇畔的冷笑不見了,眼神變得晦暗不明。

  他低頭,理了理殺人時弄皺的袖口,沉聲道,「據本官所知,教坊司的姑娘所屬禮部,是大梁的財產之一,周嬤嬤此舉,算是故意毀壞……」

  「世子饒命,老奴該死!」

  沒等靳珩的話說完,周嬤嬤就雙手扶地,砰砰磕頭。

  剛剛,他對自己的稱呼是「本官」,而不是「本世子」,這是在以京兆尹的身份問罪呢。

  靳世子本就勢大,又掌管著京城秩序,朝中權貴誰不怕這位冷心鐵面的京兆尹,更何況是無權無勢的她。

  蘇嫿見男人自稱「本官」,周嬤嬤又如此懼怕他,立刻在一旁哭訴。

  「大人,我來教坊司才三個月,周嬤嬤就給我掛牌子,這不合規矩,裡面一定有鬼!」

  她哪能就這麼放過周嬤嬤,若是周嬤嬤今日不被問罪,她又沒逃出去,以後有她受的。

  靳珩面色冷峻,「竟然有這種事!」

  周嬤嬤訕訕道,「是老奴著急了,老奴也是為了她好。」

  其實她恨得咬牙切齒,又不敢辯駁。

  解釋多了,將別的權貴扯進來,她死得更慘。

  「世子,原來您在這,讓屬下好找。」

  此時,門外傳來一個清朗的男聲。

  一位腰佩長劍,侍衛打扮的年輕男子,繞過幾位嬤嬤,邁步走了進來。

  兩人不動聲色對了下眼神,靳珩立刻明白,事情都處理妥當了。

  靳珩面色冷峻,「本官今日在這裡與好友小聚,席間出來看個風景,沒想到卻碰見此等恃強凌弱之事。」

  他目光深深,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少女,「白德耀,將這位小姐帶回去問話。」

  白德耀揖手道,「是。」

  蘇嫿目光忐忑地看了世子一眼,擦乾臉上淚痕,緩慢起身。

  問話?真的只是問話嗎。

  周嬤嬤慌了,怕這小賤蹄子再說出什麼不利於自己的話,立刻哭喪著臉阻止。

  「世子,這不合規矩啊。」

  靳珩正欲邁步往外走,聞言頓住腳步。

  「的確不合規矩,周嬤嬤還沒賠這位小姐傷藥錢呢。」

  他又沖自己的侍衛道,「白德耀,算一算這位小姐的一身傷,擦一個月白玉膏要多少銀子。」

  周嬤嬤虎軀一震。

  白玉膏?那可是宮廷級別的金瘡藥,別管是刀傷、燙傷、什麼傷,擦完皮膚都會恢復如初,甚至更細嫩,保准不留疤。

  二十兩銀子一小盒,一盒擦臉最多也就七天。

  這一身傷擦一個月,這是要她傾家蕩產啊!

  有位姓趙的嬤嬤看出點門道,輕扯了下周嬤嬤的袖子,小聲道,「破財消災,世子這是看上蘇小姐了,找藉口帶走呢。」

  周嬤嬤經人一提醒,也品出點味來了。

  教坊司里的嬤嬤管教姑娘,提前掛牌子,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小賤蹄子生得俏,一定是被世子看上了,想帶回府獨自享用。

  好好好,別人送姑娘出門都掙錢,她還得搭錢是吧。

  周嬤嬤嘴都氣歪了。

  白德耀目光不敢在少女身上亂瞟,裝模作樣看一眼,說道,「回世子,三百兩金子應該夠了。」

  什麼?

  三百兩……金子,這可是三千多兩白銀啊!

  周嬤嬤聽見這個數,眼前一黑,險些昏厥,把她賣了也不值這些錢啊!

  她立刻就哭了,痛哭流涕。

  「世子,您饒了老奴吧,老奴沒那麼多銀子啊。」

  靳珩已然邁步往外走了,扔下一句,「限你三日內湊齊銀兩,不然就挨板子!」

  蘇嫿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他這是在幫她嗎。

  這件事就是一個坑。

  教坊司的管事嬤嬤,月俸超不過十兩,別說三千兩銀子,三百兩她都拿不出來。

  拿不出銀子就挨板子,若是真能湊齊才有鬼,銀子哪來的,細細交代吧。

  蘇嫿來不及細想,白德耀推了她一下,讓她趕緊走。

  周嬤嬤恍然跪在地上,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

  趙嬤嬤緩慢起身,用眼角瞄著周嬤嬤,見她那一身狼狽樣,心裡這個樂啊。

  該!這裡的姑娘哪個你沒打過,沒罵過。

  專門欺負柔弱小姑娘,看見權貴就變軟骨頭。

  其他看熱鬧的嬤嬤也紛紛起身,快步走了,像是怕周嬤嬤管她們借銀子。

  蘇嫿跟著世子,一路暢通無阻出了教坊司。

  涼風吹在身上,一陣愜意。

  她抬頭看著夜空亮起的第一顆星斗,深深呼出一口濁氣,感覺呼吸都變通暢了。

  一低頭,看見門口停著一輛豪華馬車。

  靳珩命令道,「上車。」

  蘇嫿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乖乖上了馬車。

  白德耀湊過來低聲道,「爺,這女人如何處置。」

  剛剛,他就守在房門外的水榭,自然聽見房內兩人的對話。

  這女人機智聰敏,伶牙俐齒,留著她後患無窮。

  「用不用屬下…」

  他說話的同時,抬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