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逐漸寒冷的月份里,喬詩年教會了聞糾游泳。
寒風呼嘯,大雪覆蓋。
一年到了末尾。
在聞糾棄學的一個月後,周帝這才像是剛知道一般找聞糾去問了話,不知聞糾說了些什麼,玉安公主對聞糾的針對減弱了很多。
雖然聞糾和喬詩年對玉安公主的針對一直冷處理,但是終將是波及到了其他人,跟隨聞糾前來的八個宮女中,一個叫玉梅的女孩無緣無故投井自盡。
因為這件事,喬詩年給下面的宮女太監一人給了十五兩銀子,讓他們好好活著,有什麼事就找她,她和聞糾會想辦法解決。
也是這件事,喬詩年面上的笑容減了幾分。
她自責於自己當初言語中的譏諷,她想,若是當時她只是單純安慰聞糾就好了。或者她和其他人一樣下跪道歉,那樣的話,那個才十七歲的姑娘會不會就不會死。
那個姑娘打掃衛生可乾淨了,對她也總是笑意盈盈。
剩下的人,會不會也那麼輕易就被玉安公主弄死呢?
「姐姐,晚上的宴會準備好了嗎?」聞糾出聲看著正在發呆的喬詩年。
得益於他們從一開始的準備,現在好算是不缺衣物和吃食,禦寒的碳也是勉強夠用的。
喬詩年望著銅鏡中自己和聞糾的面容,她點頭:「好了,放心吧,我不會出差錯。」
「還在想玉梅的事嗎?」聞糾起身輕輕抱著喬詩年,這樣互相擁抱的動作兩人已經十分熟悉。
喬詩年應道:「嗯,我討厭玉安公主。」
「是我們不夠強大,不能保護身邊人。」聞糾靠在喬詩年身上,聲音平淡,述說著既定事實,「如果我們足夠強,如果我們的力量能夠鎮壓一切,那麼,所有人都會向我們俯首稱臣。」
聞糾並不覺得玉梅的死會對他有什麼影響,但是他知道這對喬詩年造成了影響,善良的人會將錯歸結於自身,從而陷入內耗。
「錯的是她,是她視人命如草芥,是她的指示才讓玉梅被害死。」聞糾低聲說道,目光卻是透過打開的窗戶看向那幾個斜眼偷看裡面情況的人。
寒風瑟瑟,春雪拿著烘暖的灰兔毛披風進來,垂頭低聲道:「殿下,午宴快開始了,我們該出門了。」
喬詩年鬆開聞糾,露出一抹笑來:「我知道,所以,我會很快調整好情緒的。我不會有事,我只是覺得玉梅很可憐,被我們的鬥爭連累。」
「他們從跟著我們啟程那一刻就有了這樣的覺悟。姐姐,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更要活著,只有我們活著,他們就不算白死。
我們活著,才有可能為他們報仇,我們活著回去了,他們的家人還能得到我們的照顧。
一切因我而起,我會親手結束一切。
所有一切的罪孽由我承擔,你不用有心裡負擔。」
聞糾披上兔毛披風,轉身往外走。
喬詩年接過春雪遞來的湯婆子,緊了緊身上有些沉重的白兔毛披風跟上聞糾的腳步。
冬天很冷,周國冬天似乎有下不完的雪,似乎已經被太陽拋棄,每天都是陰沉的,每時每刻好像都在下雪。
原本清理幹道的積雪是宮人的事,到現在,已經是守衛軍和宮人一起清理幹道。
撐著傘和聞糾並排走到仁和殿門口時,就能看到裡面熱鬧的場景,周帝端坐在正中,和他坐在一起的不是受寵的貴妃,也不是身為一國之母的皇后。
「那就是太后,姐姐你應該沒見過她,聽說前兩天才從慈寧寺回來。她身邊的那個人是佑安郡主。」聞糾說著,邁步走在前面,喬詩年低著頭跟隨在他身後。
他們的位置在最末尾,這是周帝最開始給他們的下馬威,而後一直持續,不曾變動過。
一國皇子坐在最末尾,那就是說他們連臣子都不如。
末尾靠門,此時年夜飯還沒開始,大門敞開,裡面的溫度並沒有多高。
喬詩年在收傘時就將手中的湯婆子給了在門外更為受凍的春雪,聞糾的坐墊是濕的,喬詩年看見後招呼在殿中忙碌的小太監。
「我們家殿下的坐墊是濕的,你們辦事的?!」她的面色不算太好,語氣是壓低的怒意。
那小太監看了一眼聞糾的坐墊,隨後低下頭,恭順說道:「姑娘,玉安公主剛從這路過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酒水,這才濕了。」
太監的意思很明顯,這是玉安公主做的,別找他麻煩,這是你們該受著的事。
「那不趕緊換了。」喬詩年咬牙切齒。
「宴會馬上開始,還是來不及,你們將就坐著吧。」小太監使勁將喬詩年手中的衣角扯出,邁著小步跑開。
喬詩年看著站在一邊陰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聞糾,她走過去將矮凳的坐墊拿了起來放在一邊,將披風摺疊放在上面。
「那個佑安郡主是已故禮王的女兒,在當年奪位之爭中為周帝擋酒死掉,禮王妃知道這個噩耗後本想隨禮王而去,後來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在生佑安郡主時血崩而死。
所以佑安郡主從小由太后撫養長大,雖然不常出現在眾人視線里,但是身份很是尊貴,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就連這皇宮的公主都不敢得罪她。」
聞糾小聲為蹲在他身旁的喬詩年介紹新出場的人物。
喬詩年微微側頭朝著,那是個十分恬靜淡雅的女孩,穿著嬌嫩的粉色短襖,面容與舉止卻是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穩重。
「嗯,是個漂亮的女孩。」喬詩年小聲說道,隨即目光落在玉安公主那裡,頗為厭惡:「同樣是孩子,怎麼差別就這麼大。」
聞糾聳肩,「用姐姐的話來說就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喬詩年轉頭看向今天宴會的人,除了皇室中人,還有些朝臣。
「周帝的年夜飯上不可能有二品官員,都是正一品的官員,公主的駙馬都沒資格來。」見喬詩年看著那些身穿官服的人,聞糾小聲解釋。
喬詩年點點頭,隨後跟隨聞糾一起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隨著最後一個人進來,大殿的門被站在裡面的兩個太監緩緩關上。
喬詩年看向那人,只覺得面熟,她知道那是一個身份地位不低的人。
「那是賢王。」聞糾轉頭看向喬詩年,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小聲說道。
喬詩年點頭,這是來到周國第二次見到這個頗有些故事的賢王。
上一次的宴會在晚上,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容,此時一看,那賢王當真是個美男子。
在燈火中,賢王的面容一半隱匿在陰影里,但是從輪廓看,那是個骨相相當漂亮的人。
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慕卿塵朝著目光抬頭回看過去,沒有找到目光的主人。
他的視線落在最末尾聞糾身上,平靜的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是收回視線看向高坐的皇兄,以及他最寵愛的貴妃。
先皇的子嗣活著的現在只有他一人,而他活著原因他大概也是清楚的,多虧了貴妃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