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求月票）

  怡紅院裡換了當家的這個消息陳年也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因為陳年要給喬老爺子打下手，這一次陳年負責的是絕大部分工作，而喬老爺子負責的就是炒菜。

  畢竟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有在這個廚房裡面翻動鍋勺了，在這個他曾經呆了十幾年的地方，喬老爺子自然是有感情的，所以有機會肯定是想試一試。

  而陳年和喬天華看到喬老爺子如此高興，他們也放鬆了許多，畢竟這段時間一直呆在家裡，喬老爺子的狀態那是一種肉眼可見的頹靡。

  雖然說每天都有陳年陪著，可那也只是有陳年陪著的時候，當他躺在床上，當他在洗漱甚至上廁所這種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還是會不可避免的為自己的身體感到難過。

  之前在沒有檢查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所以從來都不會去想這方面的事情，就算有時候幹活的時間太長，腰酸背痛的，但他也只是會感慨一下年紀大了。

  可是自從他被檢查出病以後，他總是會不可避免的感到沮喪和傷心。

  這是對於生命終結的恐懼，也是對於病魔走向發展的害怕和擔憂。

  他曾經在年輕的時候便想過這個問題，他當時覺得若是自己老了，就算生了病也會樂觀對待，畢竟他的生活一直以來還算是順風順水，這一輩子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挫折。

  如果真的得了什麼不治之症，那他也會讓自己快樂的度過每一天，有條件就去醫院治一治，沒條件就盡情的享受人生。

  可是當這種事情真的來到了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發現有時候人的想法是會隨著年齡而改變的。

  「我是喬和庸……今年73歲，最喜歡的事情是炒菜，最討厭的是難吃的食物，從年輕到現在，我的生活並不算特別規律，但是我也知道人活著就要養生，因為養生才能活得更久。

  可是我現在被檢查出來胃裡面有病，而且還是治不好的那種，雖然現在也有治療的辦法，但我並不想那樣，我不想過得那麼痛苦。

  我娶老婆的時候是30多歲，我本以為我就算是很晚的了，可沒想到我兒子現在40多歲了還沒有娶老婆，我想看到我的孫子出生，我也想看到陳年能夠早一點出師，雖然我看到了大清的滅亡，可還沒有看到新時代的來臨，我不想死，我想繼續活下去……」

  ……

  以上的這些文字是陳年在光榮飯店之內喬和庸的房間裡發現的。

  那天陳年他們在飯店吃完了飯，當天他們並沒有回去，還是就住在的光榮飯店的後院裡。

  得益於陳年剛剛收拾了房間的緣故，所以他們住進去也非常方便。

  不過在這裡也僅僅只是一夜而已，第二天他們就回去了。

  雖然第二天的時候陳年知道怡紅院的老闆換人了，但他也只是驚訝了一番，並沒有過多的去關注。

  因為他見過王朝雲剛來時候的樣子，他知道王朝雲不是那種甘於命運的人，也見到過王朝雲的能力出眾，縱使在這陌生的環境之下，依然能夠從那怡紅院中逃出來。

  直到後來他和王朝雲說了一些話，其中包括阿彩的發家史，也包括現在他們所處的環境。

  可王朝雲聽到這話之後並沒有露出任何的失望或者絕望的神色，反而十分坦然的吃完那一頓飯，站起來重新回到了怡紅院。

  從那個時候起陳年就知道王朝雲這個女人不會平凡。

  怡紅院那邊的速度很快，第二天陳年他們吃過早飯準備回喬天華別墅的時候，怡紅院的門口就已經有靈柩放在那裡了，而且還有許多吹拉的人正在待命。

  對此喬老爺子倒是有些好奇……

  「那邊怎麼了？」

  喬老爺子發問之後，司機聽後當場下車跑到那邊去進行詢問，過了一會兒才回來說道：「喬老爺，是怡紅院的東家昨天死了，現在他們正準備出殯呢。」

  喬老爺子聽後帶著意味深長的神情看了一眼正在那邊門口眼含熱淚的王朝雲，隨後笑著搖了搖頭。

  「後生可畏呀，不過阿彩這麼多年也夠了。」

  說完擺了擺手：「開車。」

  車子緩緩啟動漸漸的駛離了這裡。

  在回去之後陳年還是每天除了做菜便是陪喬老爺子散心，雖然他也早早的發現了喬老爺子心中的癥結，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進行安慰，更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做才能夠讓喬老爺子好起來。

  畢竟他只是一個廚師，能做的就只有那些。

  而且這種事就連醫生也沒有什麼辦法，當初陳年也不是沒有問過，只是那個名為湯普森的醫生就只是說：「那要從病人的興趣入手，他喜歡什麼就讓他做什麼，總之老人不願意住院治療，那除了用藥物進行干預治療以外，能做的也就只有讓心情好一些。」

  陳年聽到這話就知道對方的想要表達的意思了，大概就是能活一天算一天，至少讓病人快樂的度過這段時間，只不過對於醫生的話，出於人道主義肯定是不會那樣說的。

  陳年也只能每天變著花樣給喬老爺子做菜，然後帶著他出去遊玩。

  有時候也會帶著喬老爺子去唐人街的一些廣東菜館裡面吃飯，雖然這可能並不怎麼健康，但是這能讓喬老爺子開心。

  對於這種行為，喬天華也是默許的，因為他的想法其實和陳年差的並不多。

  就這樣直到一年之後，陳年把金大川在壽宴上的那些菜都做的差不多了，現在缺乏的基本也就是那些現代的食材和各種用具。

  而喬老爺子也在一個月前憾然離世，享年74歲。

  至此，喬老爺子其實也並沒有把他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菜都傳授給陳年，甚至到後面半年的時候，他便只能在病床上度過了，就算出來走也得有人攙扶著，或者是推著輪椅才行。

  因此在這段時間當中，陳年完全沒有從喬老爺子這裡學到任何東西，可就算如此，陳年在這裡照顧喬老爺子也是心甘情願。

  就這樣一直到了喬老爺子離世之後，陳年整個人難過了一個月才緩過來。

  這和當初在陳麻婆豆腐中薛師傅走的時候情況一樣，他們都算是自己最親的親人了。

  就這樣，足足一個月後陳年才從其中走了出來。

  不過在這一個月中，他還是跟著喬天華上上下下的處理完了喬老爺子的各種後事。

  就在所有事情都處理完之後，有一日喬天華將陳年叫到了自己的書房當中，一如先前時候的那樣：「阿年，我想問一問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做事？雖然你之前一直都在廚房裡面，但我看得出來你的能力不止於此，跟著我，你有更大的發揮空間。」

  陳年聽到這話之後想也沒想便搖了搖頭。

  但說實話他很有信心，如果讓自己來幫助喬天華的話，就憑藉著自己腦海中的那些東西絕對可以讓喬天華成為20世紀最偉大的人之一。

  在這之後的每一場變革，陳年都知道的非常清楚，所以這個時代其實就是只要陳年想就可以為所欲為的時代。

  可他並不想這麼做，他也不願意去改變歷史，他只想安安靜靜的去做菜。

  「喬先生……抱歉，我覺得我還是不適合你身邊的這些工作。」

  「為什麼？顯然你跟在我身邊可以得到的東西更多。」

  可陳年聽到這話卻搖了搖頭，顯然他還是覺得那樣不適合他自己。

  「可是跟著我做事，你能得到的東西顯然更多。」

  陳年笑著搖了搖頭：「喬先生抱歉了，我心已決，我不想在您的身邊做事是因為我覺得我自己也可以像喬老爺子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喬天華聽到這話之後並沒有說什麼，從某種角度來講，他甚至可以理解陳年有這樣的想法。

  於是他便直接將光榮飯店交給了陳年。

  而且與其說是交，倒不如說是送。

  這個時候陳年沒有拒絕。

  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陳年每個月都會回來打掃一次衛生，但每次回來也僅僅只是打掃衛生而已，並沒有去做其他多餘的事情。

  而這天的下午，陳年又過來重新把屋子打掃了一下，最後在喬老爺子的房間裡發現了那一封信。

  看到那封喬老爺子的信之後陳年終於再也繃不住了。

  這幾天喬天華每天都會讓人送許多菜過來，現在每天跑著送菜的人正是阿標。

  各種各樣的食材都有。

  就在陳年回到光榮飯店的第3天晚上，他終於打開了光榮飯店的大門，可此時已然是夜裡了，就算開了門，也沒有顧客會上門來。

  可陳年也並不是想要讓人上門來吃飯，他只是想把門打開，讓這家飯店成為以前的樣子。

  陳年自己則是在廚房裡面準備做菜，他不想在這裡待下去了，因此他用自己全部的水平做了一份梅菜扣肉。

  當陳年做好的一剎那，他腦海中的菜譜傳來提示音。

  「梅菜扣肉進度已達100%，12小時後你將離開此世界，進入復建空間。」

  這聲音的出現完全在他的預料之中。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自己的真實水平如何。

  只是之前陳年以為在這裡也會像在其他的夢境當中一般，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離開，沒想到這次只需要12個小時的時間，看來菜譜還是非常人性化的。

  沒錯，在這段時間以來，陳年每次覺得自己快要沒事的時候，他都會去看看菜譜，提醒自己這只是自己的一場夢，雖然有時候不太願意承認，可這已經是最好的辦法了。

  這聲音的出現並沒有讓陳年停下動作，只見陳年去將梅菜扣肉上面蓋了盤子，然後端到了外面。

  正當他去為自己盛米飯的時候，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在這個時間原本是不該有客人上門的，因此聽到這聲音後，陳年下意識轉頭看了一眼。

  他發現來人居然是王朝雲。

  在這過去的一年當中，他甚至沒有見到王朝雲一次，而且對方也再沒有來找他。

  陳年只是偶爾能夠聽到有消息說王朝雲接替阿彩的位置，掌管了怡紅院，而她也正如當初的阿彩一樣，成為了老闆，從此不再接客。

  但此時陳年再見到對方的時候，卻發現對方好像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甚至穿著都和當初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一模一樣。

  「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王朝雲站在門口問道。

  再次見到了故人，陳年自然笑著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不過要是吃飯的話，可能沒什麼選擇。」

  「沒關係，你吃什麼我吃什麼就好。」王朝雲也笑意盈盈的說道。

  陳年此時又盛了一碗米飯，一共兩碗一起端到了桌前，而這時王朝雲也剛好坐下。

  不經意間吸了吸鼻子，陳年還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只是這味道並不像是對方出門的時候噴的，更像是那種經年累月之下停留在身上的味道。

  用一句俗話來說，那就是醃入味兒了。

  雖說已經很久沒有見了，但他們此刻聊起來的時候，也和當初第一次見面時差不多，或者說他們自從第一次見面開始聊天的語氣仿佛都是這個樣子，沒有過分親近，也沒有過分的疏離，就是這樣，不遠也不近。

  「這道菜……很好吃，比我第一次來的時候要好吃很多。」王朝雲在吃過一塊兒梅菜扣肉之後點評道。

  她以前也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梅菜扣肉，而且在這之前她其實是不太喜歡吃這一道菜的，但今日她卻不知道為何動了筷子，而且還覺得非常好吃。

  五花肉被做的肥瘦適中，恰到好處，而梅菜的味道清新，與五花肉一起吃的話，相得益彰。

  而且五花肉與梅菜互相在體內都浸滿了對方的味道，彼此融合之下促成了這一道美味，就算是不太喜歡吃肥肉，也對其無法生厭的梅菜扣肉。

  「確實，之前那些菜其實都只是練習而已，但現在這道菜算是我的真實水平了。」

  「原來阿年你一直都在隱藏著自己。」

  陳年搖了搖頭：」這也不算是隱藏吧，只是我想在這裡多待一段時間。」

  王朝雲有些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但她也沒有多問。

  就這樣一直到他們吃完以後，王朝雲起身便打算離開。

  在那麼一瞬間，陳年的心中忽然有些恍惚：「你去哪兒？」

  她下意識的問道。

  王朝雲聽到這話後，一如幾年前那般轉過頭來看著陳年。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