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今天8k)
張清荷與元寶兒進了龍津橋側的一個茶社,點了兩杯茶,幾個茶點,聽著說書先生在講三國演義。
這會兒正講到關公過五關斬六將,說得極為精彩,只是在座的人心思並不在這上面,因為時不時便有報喜的聲音在街上呼嘯而過,每一次總會令得茶社裡客人議論紛紛。
說書先生見狀,便知道今日這生意是不太好做了,乾脆板子一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後,笑了笑道:「今日乃是解試放榜,想來大家也無心聽三國了,既然如此,不如我來給大家講講關於解試之事可好?」
此言一出,客人們倒是紛紛笑了起來。
「先生你講就是,若是講得好,這賞錢也是少不了。」
「對對,講講,講講,講得好,給你幾十大文,賞你吃個烤雞。」
「快講快講!」
「……」
客人紛紛催更。
說書先生笑了笑,卻是不慌不忙,板子一敲,待得客人安靜下來,開口笑道:「卻說今年之秋闈,乃是變法之後的第二次科考,科考從以前的詩賦為主更換為如今的經義策論為主,正是朝中君臣認為可以選拔出真正人才的舉措。
原本效果如何,現在時間尚短,尚未可知,但今年卻是忽而冒出來一本《孟子集注》,重注孟聖人之經典《孟子》,此注據說極為精彩,盡闡聖人言,直接將孟聖人抬進文廟之中,可謂是功德極大。
這也應了當今聖上對科舉改革之大功德,若非聖上支持對科舉之改革,提升對經義的重視,又如何能夠湧現出來這麼一本集注?
所以啊,當今聖上功在千秋矣,當然,聖上之功德自不由老朽來說,今日所要說的主角,便是這《孟子集注》的作者蘇允蘇大家!」
此時忽而有人驚咦了一聲道:「剛剛先生所講的三國演義的作者不就是蘇允麼,他們是同一個人麼?」
說書先生樂得拍了一下板子,道:「可不是麼!若非有這個淵源,老朽不過一說書人,怎麼會關注到經義這等高到天上去的事情,咱沒這資格啊!
但既是三國演義作者蘇郎的事情,我的衣食所系,或者說,跟各位一樣,都是我的衣食父母,就不由得我不關注了。
大家或許對蘇大家不太了解,今日便跟大家說說這蘇大家。
話說這蘇大家啊,可不是什麼尋常人。
他出身眉山,乃是眉山大族蘇氏出身,蘇氏最近幾代出了好幾個大人物,一個蘇老泉,蘇老泉有兒子,一曰蘇軾蘇子瞻,二曰蘇轍蘇子由。
嘉佑二年,蘇老泉率二子蘇子瞻、蘇子由進京趕考,二子同榜登科,震驚整個汴京……」
「先生,說蘇允就說蘇允,你說那麼多其他人作甚?」
說書先生一笑,道:「馬上馬上!這蘇允,正是眉山蘇氏族人,前兩年,烏台詩案發,蘇子瞻、蘇子由皆涉案其中,被貶謫偏州,時人皆道眉山蘇氏沒落矣。
然則兩年後,眉山蘇允橫空出世,一首臨江仙初成名,一冊三國演義包羅萬象,天文地理、經濟兵事、治國理政無有不包,隨後一首青玉案震撼整個汴京城,從此後,元夕詞一時絕唱。
此時已有人道眉山蘇氏,蘇允最賢。
然則,便在不久前,蘇大家一冊《孟子集注》,生生將孟聖人抬進文廟,將子部《孟子》一書拔擢入經部,與五經並肩而列。
蘇大家此時已是儒家大賢,諸位若是見之,可尊他一聲蘇子!」
此時又有人大聲道:「你不是要說科舉麼,怎麼老說蘇允,是,他是厲害,但與科舉又有何干?」
說書人一拍板子,笑道:「嘿,巧了,這次解試,蘇子參加了呀!」
下面有人笑道:「蘇允參加了,那可有好戲看了,他現在是儒家大賢,若是連一個解試都過不了的話,可就鬧笑話了。」
元寶兒聽到這裡,低聲跟張清荷道:「姐姐,那蘇郎要是考不上的話,可真是丟臉了。」
張清荷心中亦是有些擔憂,心道蘇允被抬得這麼高,這要是沒有考上,那可真是有些下不來台了。
又聽得說書人笑道:「諸位可別這麼說,蘇大家擅治孟子,但孟子只是兼經,在科舉之中不是本經,所以要求蘇大家一定得中舉這是不對的。
科舉這個事情,不是你才華橫溢便一定可以中的,唐朝時候的昌黎先生(韓愈)六次落榜,本朝柳七先生屢試不中,但誰能說他們才華不足?
老朽之所以跟大家說蘇大家,是因為老朽實在是欽佩蘇大家的才華,我日日講三國演義,但諸位卻是不知道其作者之詳細情況,實在令老朽遺憾。
所以今日借著科舉,讓大家了解一下蘇大家,可不是讓大家來看蘇大家笑話的。」
下面有人冷笑道:「你欽佩你就欽佩,但不妨礙我們嚼舌幾句,這蘇允這麼大名氣,若是連一個小小解試都過不了,那可真是要令人懷疑了,他那孟子集注,不會是被人代筆的吧?」
「哈,不是不可能啊,他那叔父蘇轍,正是那段時間回的汴京,而據我所知,那蘇轍的本經便是孟子,嘶,這麼說來,裡面似乎大有文章啊!」
元寶兒聞言大怒,便要拍桌而起,卻被張清荷給止住了。
元寶兒低聲怒道:「姐姐,你幹嘛不讓我說,那蘇郎雖然眼瞎,但他的才華卻是絕對有的,人品也是很好,不可能讓人代筆沽名釣譽的,我要為他正名!」
張清荷臉色凝重道:「不對勁!這些人是有謀而來的,他們是要壞了蘇允的清譽!」
元寶兒聞言悚然一驚,道:「那我更要為他正名了!」
張清荷起身,道:「我們走!」
元寶兒趕緊跟上,跟在張清荷後面,張清荷走得很快,元寶兒要小跑才能夠跟得上。
走了一段,元寶兒趕緊追上,道:「姐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張清荷道:「去茶社。」
過了龍津橋,再走一段到了殺豬巷,那裡有一個茶社。
張清荷帶著元寶兒進去,果然聽到裡面有說書先生在說蘇允,而且說辭跟龍津橋那邊的說書先生所說差不多,說法都是欽佩蘇大家,要為大家介紹云云,但轉而就被質疑代筆云云。
張清荷又起身去另個茶社,亦是一般。
張清荷神色愈加凝重,道:「有人要壞蘇允的聲譽,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用心極為險惡!三人成虎,若是任其成為風潮,那蘇允寫出孟子集注積累的名分將被徹底毀掉!」
元寶兒急得跳腳,道:「那怎麼辦啊姐姐?」
張清荷道:「別的咱們做不了,但我們要立馬去知會蘇公子,他有叔父,或許有辦法!走!」
然則走了一段,她們才忽而想起來,他們根本不知道蘇允住在哪裡。
張清荷想了想,道:「去蘇府,蘇轍是官員,他的住處應該很好問。」
便在二人商議對策之時,街上又有報喜聲音馳騁而過。
「眉山蘇允公,開封府試頭名,解元公!」
兩人赫然抬頭。
「眉山蘇允公,開封府試頭名,解元公!」聲音再次馳騁而過,這會兒兩人都聽得真切,盡皆露出驚喜之色。
元寶兒大喜拍著手掌跳了起來:「這下好了,看誰還敢說蘇郎的才學是假的,那孟子集注是抄的!」
張清荷眼中有著喜色,但慢慢地臉色又變得凝重起來。
元寶兒愣了愣道:「怎麼了,姐姐?」
張清荷道:「就算蘇公子高中解元公,但這種謠言一出來,便再也無法遏制了。
畢竟科舉是科舉,經義是經義,經義大家是何等身份?
給聖人經典做註疏需要的經義底蘊何等深厚,又豈是科舉可比。
而且,這次是解試,但還有一個禮部試跟殿試,蘇公子難道還能再拿一個會元跟狀元嗎?
但凡有哪一次考得不理想,那這種謠言便會再次甚囂塵上!」
元寶兒瞠目結舌,道:「那蘇公子這是一輩子都洗脫不了清白了麼?」
張清荷搖搖頭道:「這個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們必須找到蘇公子,將此事告知他,讓他有所準備!」
元寶兒連連點頭。
……
如同張清荷所料,蘇允果然是不敢去貢院那邊露臉,就藏在蘇府裡面。
章擇還帶著諸多健仆來蘇府布防,在門口院牆把守,生怕有人闖進來。
蘇允有些吃驚,問這是作甚,章擇說是章若安排他過來的。
蘇允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感受到若姐對他的著緊,心下也是頗為感動。
有章擇布防,蘇允倒是安心答題,解試之事,他並沒有特別在意,想來榜上肯定是有名的,至於解元什麼的,蘇允並沒有想太多。
其實就算是蘇轍答的題,也未必就能穩拿解元,這個東西其實是挺考驗運氣的,若是主考官就不喜歡蘇轍那一款的策論,那落到後面也是可能的。
至於官家會不會有所安排……呵,都把題給泄露出來,自己這邊還考不好,那官家估計都得臭罵自己一頓了。
所以,大約就是一個排名靠前的位置,也沒有什麼好期待的。
不過可能真正的原因是——就算是解元又如何,不是自己考的,難道會有什麼成就感?
在蘇允寫完經義題,已經是到了十點多十一點的模樣,但還沒有人來府上報喜。
蘇允倒是泰然自若,但章擇卻是坐立不安了。
「誒,居正,你說他們會不會跑太學去了,他們以為你住太學呢,要不我讓人去那邊看看?」
一會又道:「誒,居正,你這次題應該答得好吧?」
蘇允點頭道:「應該是可以的。」
章擇連連搓手,道:「那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呢,他們是不是不知道蘇府怎麼走啊,哎呀。」
蘇允安慰道:「可能是名次比較高吧,名次越高越是後面?」
章擇連連搖頭,道:「怎麼可能,最多就分兩次貼,但絕對不會差太多,怎麼可能差那麼久?」
蘇允抿了抿嘴。
一會章擇又道:「他們肯定是沒有找到路,我去貢院那邊看!」
說著章擇就往外面跑,蘇允沒有叫住章擇,隨他去吧。
此時卻是有人喊道:「眉山蘇允公,開封府試頭名,解元公!」
誒?
蘇允挑了挑眉毛。
真考了個解元公?
哎呦,我真……我叔父真牛逼啊。
章擇風一般卷了進來,大喜著又蹦又跳,道:「居正,你是解元公,你是解元公了!哈哈哈,你是解元公了!哈哈哈哈,等春闈考了進士,我姐就可以嫁你了,哈哈哈,我要解脫了,我要解脫了!哈哈哈!」
急匆匆招呼下人抬著兩筐銅錢出去的嬸娘看到章擇這般模樣,頓時吃驚道:「章世兄這是怎麼了?莫不是犯了癔症?」
蘇允笑道:「沒事,嬸娘,外面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嬸娘笑道:「放心,交給嬸娘就是了,你趕緊看著章世兄,別真出什麼事情。」
章擇已經不太好意思停了下來,道:「嬸娘我沒事。」
嬸娘見章擇沒事,帶著風出去灑喜錢去了。
蘇轍今日專門告了假在家裡候著,此時也聽到聲音,從後面過來。
蘇允看蘇轍面有得色,笑著拱手道:「還得是叔父您……指點的好。」
蘇轍看了一下章擇,笑道:「不全是我的功勞,你章叔父要居首功。」
兩人相視一笑。
兩人說了會話,嬸娘進來了,神色有些遲疑,尤其是看了一下章擇。
蘇轍稍微一思索,直接道:「怎麼?」
嬸娘道:「外面有兩個女子來尋居正。」
章擇立時渾身都緊了起來,眼神都變得神經兮兮,像極了一隻護食的狗子。
蘇轍神色不變,與蘇允與章擇道:「走,一起去看看。」
蘇允不由得點頭,蘇轍不愧是蘇轍,這會兒就是不能遮遮掩掩,若是遮掩,反而顯得心中有鬼,越是坦蕩,越不會令人質疑。
果然章擇身體都放鬆了一些。
然則見到來人,蘇轍頓時勃然大怒,因為他認出來其中一個便是之前在黃州見過的那個九江樓的丫鬟!
這女子怎麼這麼不知廉恥,竟是從黃州糾纏到了汴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