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暗流涌動!

  第152章 暗流涌動!

  便在外面關於《孟子集注》或是讚譽或是批評的時候,蘇允卻是埋頭於準備應試之中。

  章惇與蘇轍輪流給蘇允惡補詩賦、論策,蘇允之前研究春秋孟子花費的時間太多了,他亦不是童子功,需要補的東西太多了。

  蘇轍與章惇一人拿著一首詩,一人拿著一份策,然後各自皺著眉頭沉默。

  蘇允有些不好意思,靜候著等著兩人宣判他的死刑。

  蘇轍先開了口,道:「應試詩跟平時的詩的確是不太一樣,只是,你這水平的確是……嗯,不拖後腿。」

  章惇瞄了一眼,該說不說,其實寫得算是不錯了,格式、平仄、對仗等都沒有問題,不過,大約是因為被蘇允那些驚艷的詞給吊高了胃口,因此再看這個就有點辣眼睛了。

  蘇允倒是舒了一口氣,他自己什麼水平是知道的,大約就是能夠寫出格式韻律合乎規則的打油詩,要寫出什麼傳世詩詞,嘿嘿,那真不行。

  但只要能夠敷衍得過去,也算是可以了。

  聽蘇轍的意思,這詩大約也還是可以的,應該不至於拖後腿了。

  倒是章惇對蘇允的策評價頗高,道:「這策的水平倒是不錯,子由你看看。」

  蘇轍拿過去看了看,眼睛倒是一亮,這策除了格式有些問題,但用詞用典都頗為準確,而且言辭頗為優美,細讀有漢書言辭之美,大約是因為抄寫幾遍漢書的緣故,關鍵是言之有物,立意頗高。

  蘇轍看向章惇道:「我來改?」

  章惇笑道:「你改吧。」

  蘇轍當仁不讓,拿起毛筆唰唰唰就勾勒,不過片刻,一張紙上便多了幾十處需要修改的地方。

  蘇允瞄了一眼,頓時有些無語。

  宋朝的策與後世的作文差不多,要求是不少於七百字,蘇允這篇策的字數是八百字左右,然後蘇轍勾勒了三四十處需要修改的地方。

  還有改的必要麼?

  但實際上還真有改的必要。

  蘇轍拿著策論,一個一個的跟蘇允講解。

  其實都是格式上的問題,這個問題在於,蘇允在這一塊上的培訓太少了。

  他真正進學以來,精力先是放在研究五經上,隨後選定本經春秋,下了一番苦功,之後起了心思治孟子,更是前後花了半年的時間。

  可以說,他的精力全放經義上了,對於詩賦論策是全然沒有下過功夫的。

  他倒是參加過太學的月試、季試,但章惇沒有在意,他自己也沒有在意,只是大約體驗了宋朝的考試是什麼樣的,其他的就沒有怎麼深入了。

  這會兒蘇轍與章惇都沒有責怪蘇允,他們都知道蘇允的進學情況。

  一個沒有怎么正兒八經上過學的人,只是稍微研究一下經義,便能夠寫出一本《孟子集注》的人。

  詩賦寫不好怎麼了,策論寫不好怎麼了,考試考不好又怎麼了?

  嗯,這次科舉就算是考不好,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與一本《孟子集注》相比,一次科舉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至於官家說就算是蘇允考不好,也好給其授官,嘿,那可是萬萬不能的,官家若是敢下這等亂命,看到時候我們噴不噴你就完了。

  這等奇才,自然是要走科舉出身,你拿個蔭官來,是要壞他前程是不是?

  其實蘇轍與章惇都勸蘇允下一次再考,這一次時間太緊了,勉強去考估計也很難考上,解試就算是糊弄過去了,禮部試可沒有那麼好糊弄。

  而且就算是過了,殿試也並不黜落,但若是取了個不好的名次,這對以後的前程也會有影響。

  在蘇轍與章惇看來,蘇允最好是取個一甲進士,連二甲都不要考慮,如此進入前三名,天生起步就比別人要快。

  宋朝官員升職是有分別的,最吃虧的是沒有出身的,也就是不是正兒八經科舉出身的蔭官等。

  他們的升遷是最難的,若是沒有人提拔,光靠正常熬資歷升官,可能一輩子到死都只是個中下層官員。

  可若是有出身的,有正兒八經進士身份的,那升起來可比沒有出身的快多了。

  但若是狀元出身,做到了太常博士後,直接特旨轉待制出身,那升官速度就如同搭乘了火箭一般。

  在章惇與蘇轍看來,以蘇允的才華,以及《孟子集注》的貢獻,不考個狀元郎都是浪費。

  只是蘇允卻是拒絕棄考的建議。

  蘇允沒有想那麼多,他並不想花太多時間在科舉上,他想儘快將四書給注出來。

  有了四書集注,他蘇允將會成大宋一朝最為牛逼的經義大家,都不用加之一了。

  甚至可以嘗試著將四書集注提前作為科舉題庫,這個事情比考個狀元郎可有意義得多。

  當然,蘇允不想當狀元是因為他不想嗎?

  嘿嘿。

  對於蘇允來說,四書集注只需要花時間花精力,他就一定能夠寫出來,但考狀元麼……只能說是嘿嘿了。

  別人認為蘇允才華橫溢,是天才,但蘇允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玩意。

  無非是比別人多了千年的積累以及見識,然後這腦子還算是比較好用一點,其餘的……嗯,武力值比較高,皮囊比較好看,腰纏萬貫,腰纏巨蟒……但這些並不能保證他能夠考上狀元郎。

  狀元郎對蘇允性價比太低,所以不要也罷。

  啊,對對,就是性價比太低,所以蘇允他不想當狀元郎。

  所以,只要糊弄過去,搞個進士出身,大吉大利矣。

  便在蘇允惡補科舉知識的時候,宮內派人來通知他七月二十參加宮內的小經筵。

  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蘇轍與章惇都極為高興,然後讓蘇允不要補習了,他們兩個人輪番給蘇允講經筵上的注意事項,甚至還依照經筵的方式舉辦了幾場演講。

  至於科舉嘛,那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下次再考就是了。

  畢竟《孟子集注》能夠上小經筵,代表著官家對《孟子集注》的認可,上了小經筵後,《孟子集注》便算是半個顯學了,而蘇允經義大家的身份,也算是有了官方備註了。

  這才是正經事。

  蘇轍與章惇雖然沒有沒有在經筵上講過經,但要麼有旁聽過,要麼曾經整理過資料,所以並不陌生,所以亦是可以指導蘇允的。

  就在蘇允接受指導的時候,小經筵的消息亦是傳揚開來。七月十四日。

  早朝之後,參知政事張璪至崇政殿求見趙頊。

  趙頊請張璪進來,才剛立定,張璪便問道:「陛下,聽說你要請一布衣來經筵給您講經?」

  經筵這個制度從西漢時候便出現,但並沒有形成制度,真正形成制度,乃是從好學的宋真宗開始。

  真宗也就是那個寫勸學詩的帝王,一首勸學詩,讓宋人的讀書考科舉情懷高漲。

  真宗為了好好讀書,還專門設置了侍讀官的選拔標準和名位待遇,他們都享有翰林學士的同等待遇。

  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經筵這種方式,漸漸形成了制度流傳下來。

  而到了仁宗時候,因為仁宗年僅一十三歲就即位了,怎麼對這位小皇帝進行教育,成為手握實權的章獻劉太后和滿朝士大夫都十分關心的問題。

  仁宗即位當年,劉太后就下詔:「皇帝聽斷之暇,宜召名儒講習經書,以輔聖學。」

  於是,從當年開始,翰林侍讀學士孫奭、龍圖閣學士馮元就開始給仁宗講《論語》,李維和晏殊每天陪著他讀書。

  而這就是小經筵制度的確立。

  制度既然確立,那讓誰來講經,這亦是有規章制度的,雖說一再放寬條件,但從無布衣能上經筵的,這也是為什麼張璪敢當面質問趙頊的原因。

  (即便是後來哲宗初立,程頤去崇政殿說書,當時號稱布衣,但實際上他身上亦有寄祿官階。)

  因為這事情,是趙頊做得不對。

  趙頊點點頭道:「朕前些時日臥床,已經有好些時日沒有開經筵了,如今身體稍微好些,也不能太長時間不讀書,便想召個小經筵讀讀書。」

  張璪道:「陛下想要讀書可以理解,然朝中有經筵之臣一十四人,而侍讀十人,官家屬意誰,請其來講便是,何必破壞規矩,去請一個布衣來講呢,朝廷從沒有這樣的定例,還請陛下三思。」

  趙頊抬眼看了一下張璪,道:「張侍郎,朕請蘇允自然是有原因的,朕前幾日,聽說太學發生鬥毆事件,調查了一下,發現是因為一本叫《孟子集注》的書引起的,所以才萌生了想要聽一聽這集注的想法,呵呵,張卿,我聽說你家兒子也參與了?」

  張璪聞言神色微微一變,趕緊道:「臣不知那逆子在太學不思讀書,竟然膽敢去參與鬥毆,臣回家定當以家父伺候他。」

  趙頊點頭道:「是該教育教育,朕就不追究此事了。」

  張璪拱手道:「不過此事……」

  趙頊看了一下張璪,道:「此事雖然不太合規矩,但野有賢人,朕訪而求之,亦是一大美事,亦可鼓勵天下讀書人,此事並無不妥。」

  話說到這個份上,張璪自然無話可說,無奈退下。

  趙頊看張璪退下,輕輕哼了一聲,張璪此舉,已經令他有些不滿了。

  他自然知道張璪為什麼對此事反應這麼大,自然不是什麼壞規矩合規矩。

  否則這會兒就不應該為了他的兒子而退讓,而是應該據理力爭,寧願兒子被處罰,也要堅持他的道理。

  張璪之所以親自來勸阻,是因為張璪與蘇軾之間的矛盾罷了。

  張璪原是蘇軾的進士同年,兩人入仕後又在鳳翔同事兩年,交遊頗密。

  張璪返回汴京時,東坡還作《稼說》一文以送之。

  可是烏台詩案事起,張璪以知諫院的身份參與推治,竟蓄意致東坡於死地。

  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禮曾奉勸神宗寬恕東坡,張璪竟然火冒三丈,當面責罵王安禮,其唯恐東坡得以免死的險惡用心昭然若揭。

  這會兒蘇允若是進了小經筵,就是被承認的經義大家,眉山蘇氏復起之勢便再起了。

  讓張璪等人十分不安的是,不僅蘇允回來了,蘇轍亦是回來了,那接下來蘇軾是不是也好回來,好嘛,還有司馬光、文彥博等人,是不是也要回來了?

  這是一個極為嚴重的政治傾向!

  不過……

  趙頊輕輕笑了笑。

  這亦是他有意為之。

  推動蘇允成為趙傭的老師,給趙傭尋一能人為師長,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原因,則是近來王珪等人在改制上漸有懈怠之意,他藉此敲打罷了。

  改制的阻力還是有些大的。

  一來是要裁撤了不少的部門跟閒官,這一點讓大多數官員都十分排斥。

  二來對於王珪等宰執來說,原本政事堂身兼多職,權力是很大的,皇帝都不能輕易插手。

  但若是回歸三省六部制度,那麼三省之間相互扯皮,到時候誰說話算話?

  還能有誰,便是皇帝唄。

  所以,對於宰執來說,這改制便是奔著削弱他們的權力而來的,如此一來,動力自然沒有那麼大了,沒有動力,便有些懈怠下來了。

  原本趙頊倒是想著慢慢改便是,但是最近他身體急轉直下,他心裡便著急起來了。

  因為連他都做不好此事,恐怕後代子孫恐怕沒有誰再能夠推進此事了。

  所以,用舊黨來刺激一下王珪張璪等人,讓他們知道,自己是要變法沒錯,但若是惹惱了朕,朕乾脆讓舊黨回來,改制不是新法,也並非非你們不可!

  趙頊感覺有些疲倦,招來孫思恭,道:「探聽一下,其餘人的態度如何。」

  孫思恭趕緊領命而去。

  張璪氣沖沖回了政事堂,王珪正在政事堂處理政事,見得張璪回來,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張璪道:「王相公,聊聊?」

  王珪起身走向後堂,那裡比較僻靜,不怕有人聽見,尤其要避開章惇蔡確。

  都是新法一派,但派中有派亦是正常,王珪與張璪等人走得近些,章惇蔡確走得近些。

  而且,章惇最近與舊派關係越來越近,已經是引起了王珪張璪的注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