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裴疆聽到吳總兵此名號的時候,只覺得有幾分耳熟,同時心中下意識的一凜。

  這人,以前他應當是知道的。

  仔細的去回想之時,倒真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年前似乎是從榕城回來的時候。他與玉嬌在玉府門前遇上了一個男人,那個男人一身暗紅色的衣服。遠遠望來,看向玉嬌的目光中帶著驚艷與熾熱。

  那眼神,讓裴疆記得極為深刻。

  再然後自己似乎與玉嬌在一間小屋中,他問她為何要如此怕那吳總兵。

  但到了這裡,後邊的話裴疆記得不大清了,只隱約記得她說吳維強占她為妾……

  想到這裡,裴疆面色一沉。手驀地用力的握成了拳,似乎要捏碎些什麼一般,手背的青筋凸出,明顯得很。

  福全小心翼翼的偷看了一眼姑爺鐵青的臉色,心中再而斟酌了一下。

  他先前是真的擔心玉家的姑爺會換人做了,而裴姑爺的孩子也會喊別人當爹。畢竟上門想要提親的人不是什麼普通人,而是淮州的總兵。

  若不是玉家去年得了皇上的稱讚,沒準這吳總兵還真會以勢壓人強迫小姐改嫁。

  但現在好了,姑爺不僅也回來了,更是搖身一變,變成寧遠將軍。官雖比吳總兵低,但人家堂堂振國大將軍之子,更是皇上眼前的紅人,那吳總兵還哪來那麼大的臉敢與姑爺搶小姐!?

  反正人都已經供出來了,他不如索性供個徹底!

  下定了決心後,福全在火上又澆了一勺油:「不過姑爺放心,即使那吳總兵再三登門,再三的糾纏小姐,更再三的給小姐送禮,小姐都沒有瞧上一眼。」

  聽了福全的話,裴疆黑眸頓時深沉而凜冽,遞出寒意。

  聲音冷沉:「這事我曉得了。下回我若是不在,與小姐有關的事情你便與我說。」

  福全忙點頭:「小的明白!」

  再說玉嬌沐浴回了房後,便在梳妝檯前梳著頭髮,而青菊和桑桑換著被褥。

  這兩人許是因不用保守秘密,所以都輕鬆了不上。

  再者都說姑爺回來了是件大喜事,得把床上單子都換上喜慶的顏色來討個好兆頭。所以也不知她們大晚上從那尋來了一床紅色喜慶的單子在床上鋪著。

  玉嬌梳著頭,看著她們兩人這般的積極,便嘀咕道:「又不是成婚,也不用非得弄一床紅的呀。」

  青菊一邊鋪著床,一邊笑道:「小姐和姑爺這分別了這麼久,姑爺回來住的頭一晚,定然要喜喜慶慶的討個好兆頭才行。」

  聽了她這麼一說,玉嬌有些心虛的抿了抿唇。

  見她們這麼積極,玉嬌也就不忍心告訴她們事實。今晚已經算不得是第一晚了,裴疆在前兩日就已經在這張床上宿了大半宿了。

  桑桑臉上掛著笑附和道:「有道是小別勝新婚,小姐和姑爺這麼久沒見了,還不相當於是第二次大婚了。」

  玉嬌聞言,想起大婚那晚,臉色微赧。默默的轉回身繼續梳頭。

  這時床鋪好了,裴疆也正好回到了房中,兩個婢女也非常懂事的退出了屋子。

  裴疆走到了她的身後,拿過她的梳子,幫她梳頭,問:「以前我可有這樣幫你梳頭?」

  掌中的髮絲很鬆軟,有些讓人愛不釋手。

  裴疆想,他以前應當是梳過的。

  「何止是梳頭,天冷的時候你還會給我洗腳,還會……」話語一頓,轉過身子抬頭望向他:「你以後可還會給我洗腳?」

  裴疆低下頭,目光落在她穿著木屐的腳上。從木屐中露出來的腳趾又圓又白,許是因被盯著看,微微蜷縮了一下,甚是可愛。

  哪怕是有些不記得了,但到底自己最了解自己。

  裴疆再而想,他以前應當不僅僅只是洗腳而已。

  玉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嬌嗔:「別瞧了。」

  收回略微幽深的目光。俯下身子,在她的耳邊低沉道:「你若現在想洗,我便讓人端水進來。」

  低低沉沉的嗓音入耳,不知怎的就生出了幾分羞恥感,臉頰微燙搖頭:「我都洗澡了,不麻煩了。」

  裴疆嘴角微揚,隨而低下身子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若不洗,那便就寢吧。」

  把她抱到了床邊,看了眼喜慶的床鋪。

  玉嬌忙解釋:「桑桑她們說你回來第一晚,總該要喜慶一些的。」頓了頓,又補充:「我沒和他們說你早就已經回來了,你也不許說。」

  「我自是不會說。」說著便把她放到了床上,替她脫下了鞋子,目光在她白嫩的小腳丫上邊也多停留了一會。

  而後也脫鞋上了床。

  玉嬌被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朝里側躺著。

  裴疆上了床,從背後擁住她,「還在想今天晚上的事情?」

  玉嬌「嗯」了一聲,把他的手掌拉到自己的手中有一下沒一下的玩著的掌中的厚繭,隨而道:「即便你們方才避著我說,我約莫也猜出來了是沈如月自己對自己下的狠手。」

  裴疆低聲道:「是的,往後刺史府來的人,你避著些。」

  玉嬌默了一下,柔嫩的五指插入他的手指縫中,問:「你就不問我為什麼會提前知道沈如月會算計你嗎?」

  裴疆任由她把自己的手掌又戳又捏又握,繼而道:「我約莫有些印象,你似乎告訴過我,且還說到過淮州的吳總兵。」

  聽到吳維,玉嬌的身子微微一僵。

  裴疆感覺到了她身子僵硬了一下,眸色微微一暗,「方才福全與我說那總兵上門提親,想娶你為平妻。」

  聽到他提起這事,玉嬌頓時就委屈了:「他就是個混蛋,若不是皇上嘉許在前,你回來的時候我指不定真的被他強娶了。」

  說著眼眶都跟著紅了。

  其實那會玉嬌聽到吳維上門提起要娶她為平妻的時候,她是怕的。她當時在想,若是吳維逼她,她就離開淮州,尋一個地方躲起來。

  但父親不惜與其撕破臉,堅決不同意。後來吳維也不能輕易動玉家,便只能虛情假意了起來,不是送東西就是上門拜訪。

  聽到玉嬌這麼一說,裴疆的臉色瞬間陰沉至極,嗓音冷冽:「他若真敢,我定把他項上人頭砍下!」

  本來還覺得委屈的玉嬌,被他的陰冷嚇得愣了一下,而後忙把手放到他的手臂上輕輕的拍著:「你緩著點,別嚇到我肚子裡的孩子。」

  想了想,玉嬌才與他說:「這次我為何會知曉沈如月害你,原因我以前與你說過的……」

  玉嬌緩緩的把先前在馬廄小屋中與他說過的話再而又說了一遍。

  說完後見他神色不明,不等他反應,忙說:「這種事太荒唐了,現下也沒有什麼可證明的,你可先不要信我說的,只聽聽就好了。但往後還是得多注意些那吳維,他既然能以勾結同盟會,暗中資助前朝太子東山再起為由來陷害了我們家,沒準他和什麼同盟會也有關係。」

  玉嬌再次告訴裴疆關於自己能預知未來的事情,並不是為了讓他相信,而是讓他多加提防。

  裴疆沉冥許久才略微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好」。

  而後道:「禹州的事甚是棘手,要解決此事再快也還須得四五個月的時間。解決後我必然要先回金都,那時你已生了孩子,你與孩子便先陪我回金都見母親,在回金都的途中經過淮州,我們暫且住幾日,興許我能想起一些事情。」

  最重要的一點,裴疆打算去會會那個吳維。

  玉嬌所言,裴疆不知該不該信。畢竟這等可知未來的夢玄之又玄,已然不是信不信的問題了,而是超出了常人所知的範圍了。

  玉嬌應了他回金都的事,但又有些不安。

  「裴疆,你說你得什麼時候才能恢復記憶呀,會不會一輩子都不記得我們先前經歷過的點點滴滴?」

  雖說現在的裴疆與先前的裴疆沒有差別,可她總是覺得缺了點什麼。

  畢竟也是因為一起相處且經歷過了一些事情,所以當他們再而相遇的時候,他才會知曉怎麼來疼愛她,而不是如夢中那樣不知如何疼人,只知道霸道索取。

  裴疆沉默半晌,隨而淡淡一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就是不知趙虎那邊都查到了些什麼有用的土法子。

  ——

  因玉夫人昨日在病中,早早便睡了,所以並不知道裴疆回來了。

  今日一早便聽說自己的女婿回來了,怔愣了許久,才問來傳話的人:「可真確定了是裴疆,而不是旁人假扮的?」

  這先前女兒說夢到了裴疆在禹州,她只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算真在,那也沒那麼容易找到。

  可現在人不僅真在禹州,且才來沒幾天,人就主動回來了?

  婢女:「夫人有所不知姑爺這回是以什麼身份回來的。」

  玉夫人微愣:「什麼身份?」

  「是以振國大將軍之子,今寧遠將軍的身份回來的。」

  玉夫人:……

  久久未能回過神來。

  婢女在她怔愣的時候又道:「小姐說等夫人起來後,她再與姑爺一塊過來給夫人請安。」

  小半個時辰後,廳中玉嬌與裴疆一塊站在廳中。繼而與母親道裴疆這過去的大半年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也包括他記憶模糊的事情。

  玉夫人聽了後,坐在正坐上盯著女婿看了許久。

  沒看出一點假扮的痕跡之後,才試探性的問:「你現在當真的是寧遠將軍?」

  裴疆略微點頭:「小婿正是。」

  「那你是怎麼知道你是玉家女婿的?」

  裴疆如實道:「在京中之時,翰林院的莫子言所告知的。」

  聽到莫家的那位侄兒,玉夫人才恍然大悟。

  一直沒有問過裴疆的玉嬌,這才反應過來,問他:「子言哥哥尋的你?」

  裴疆搖頭:「恰巧聽說有人在金都調查過高門大戶家中可有流落在外的兒郎,走失的時間和年歲都與我對上了,我便差人調查,最後才知曉這調查之人是莫子言。」

  聽了裴疆的話,玉嬌免不得驚嘆緣分的奇妙。

  玉嬌怎麼沒想到這約莫一年前,讓莫子言幫忙打聽關於裴疆的身世,最後竟是讓自己和裴疆相遇的關鍵。

  原來即便她不去尋他,他也會在固定之外的時間回來尋她。

  想到此,玉嬌握上了他的手,粲然一笑。

  看著小夫妻兩個絲毫不受分別了大半年的影響,依舊恩愛,玉夫人欣慰的同時不免又擔憂了起來。

  先前丈夫就與自己表示過是決然不會把女兒嫁到高門之中受罪的,所以才會物色了一個上門女婿,好讓女兒有娘家撐腰,從而鎮得住女婿。

  可如今別說女兒能不能鎮得住了,就是整個玉家往後可能都要看這女婿的臉色了。

  而且這以前是入贅,女兒還住在自家中,可現在女婿的身份不一樣了,女兒是不是得跟著他回金都過了?

  淮州與金都千里之隔,往後豈不是想要見一回女兒和外孫都難得很?

  憂心到此,玉夫人再看向女兒與女婿之時,半點都高興不起來。